15. 哦哟祖宗诶

当天晚上,崔珩罕见地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死了都在加班。不用睡觉,自然也没有休息。

案牍堆积如山,她一本未阅完,新的卷宗又堆了上来,怎么看也看不完。

她想找人求助,但是连一只狗都不愿意经过她的大门,同僚更是看见她就跑。

崔珩越看越暴躁,看不完了,通通下地狱。然后她就被领导查办了,写检讨不说,判得太重的竟然还能被发回重审。

真令人绝望。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被闹钟惊醒的时候,崔珩都觉得闹铃特别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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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霓灯街一街之隔的洋坪街,是灯红酒绿的背面。

这里的摊贩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营业,进货、送货、叫卖餐点。

街上的一家老字号日用杂货批发商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一个戴着兜帽,身穿军绿色冲锋衣的男人。

如果这店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员工网速比较快,那么他就会认出,眼前这个长相与气质不符、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是他大老板家出了名的逆子,周家三公子,周亦昶。

周亦昶拉紧自己的兜帽,弓着身子从侧门蹿了进去,几下蹿到了后院。

院里有一棵老榕树。

他顺着最长的树根往外数了三寸,手指按下去,泥土松软湿润。

周亦昶嘴里念念有词,从怀里掏出一把迷你铁锹,开始向下挖掘。足足挖了半尺。

“祖宗诶”,周亦昶嘟囔着,“您让我找的地方我可来了啊。”

崔珩和谢安约的地点也在这家洋坪百货商行。

陆铭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真放心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崔珩。准确来说,是甩给了谢安。

谢安故地重游,看着这间仍保留着上世纪设计风格的商铺,深有感触。

这家店铺从民国时期开业至今,店里的柱子都见证了百年历史。

崔珩察觉到谢安情绪不太对,问到,“你来过?”

谢安点头,说,“很久以前来过,与这里有些渊源。”

两人在来之前用手机沟通过,此行的目的就是探查商铺近期有无异常情况。

崔珩问什么是异常情况。谢安回答说去了就知道了。

这间商行是周家从发迹之日起至今仅有的一直在维持经营的商铺,尽管每年商行的维护费用远远大于营业收入,周家人也从未想过让这家店停止营业。

按照原计划,崔珩打算找店员聊聊天。

今天守店的店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崔珩打算先从就业问题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再试图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谢安不等崔珩进入正题,在商行大厅里走了一圈,轻车熟路地掀开前厅角落里的门帘走向后院。

店员“诶”了几声,说着“先生那是私人区域不开放参观”,但也没有上前阻止。

崔珩忙说“不好意思”,也跟了进去。

后院有一棵大榕树,枝芽繁茂,有小鸟栖息。除了榕树根系附近裸露的土地外,院子的地面都铺了青石板,很多都已经破碎了,上面爬满了苔藓。院子里还有一口井和一个大水缸,井口被封住了,水缸里养了几条白底红纹的观赏鱼,在睡莲水草之间嬉戏游动。

崔珩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一身白衣白裤的谢安蹲在地上刨土。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传说。

传闻千城有一棵修炼了上千年的老榕树,榕树有灵。只要截一段深入地底的老树根戴在身上,鬼魂就能躲过阴差的盘查,与凡人无异。

“难道……”崔珩蹲下来观察谢安,陷入沉思。

“我看你最近不大对劲?有什么发现吗?”谢安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问崔珩。

崔珩费力把两边羽绒服袖口勒上去,说,“在刨什么,我帮你?”

谢安捏了一小把泥土在手中摩挲,泥土从手指缝里筛落,他把指尖放到鼻尖闻了闻。

“有什么发现吗?”崔珩问。

“一股蚯蚓味。”谢安起身拍了拍手,说到。

崔珩也想走过去摸两把,被谢安拦住了。

“这里的土被翻过,人应该刚走没多远。”谢安说,“我们从后门出去看看”。

崔珩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扇小木门,门是虚掩的,拉开的时候还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从这道门里出去是一条窄巷子,昨夜下的雨渍未干,地面还有水迹,深一块浅一块。

巷子里有一只小猫,看见有人过来“喵”的一声尖叫跑远了,只留下一个大白屁股的闪影,让这个原本略显阴森压抑的小巷子显得有丝滑稽。

地面上有一串若隐若现的人类脚印。

谢安和崔珩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脚印往里走。这附近都是居民区,但房屋非常老旧,除了商行那一小片被纳入了历史建筑保护名录之外,其余的都即将被拆除重建。因此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搬离了,只剩下一片无人的危房。

顺带一提的是,这片土地的使用权也被出让给了周氏集团。

电线吊得很低,谢安时不时就得弓着身子。民房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墙面下方都爬满了黑绿黑绿的霉斑。

“嘘”,谢安停住脚步,转身对崔珩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崔珩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听见前方似乎有声音传来。

“祖宗诶”,一个压低了声音的男声说到,“您让我找的地方我都找了,真没有。”

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声音又说,“那我能走了吗?我还得去考试,真的,没骗您!再不走我就得缺考了。”

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下一秒,一名戴军绿色兜帽的男子从一个废弃的小院中走出来,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谢安眼疾手快,用蚯蚓味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崔珩一个闪身到了院门口,探头进去看。

什么都没有。

谢安松手,审问式地看向正在揉鼻子的周亦昶。

三人进入小院。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崔珩问道。

周亦昶抿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你不是要去考试么?去吧!”崔珩又说,伸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周亦昶的脚步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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