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在一起”

“你要说妹矗俊

舅温柔的让步不同, 此时他的口气又冷又硬,脸上还带着明显不耐烦的情绪,像一只焦躁的、在发火边缘的大型犬。

可她根本不怕他,大概因为她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地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永远不会伤害她的, 甚至对她有比别人更多的容忍度, 这让她敢于在眼下这种有些紧张的时刻依去调侃。

“你怎么在这儿?”她抬头看他, 眼里有温温的笑意, “都快九点了你还在这儿干嘛?”

完全是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侯梓皓现在也听明白了, 原来这几天她一直知道他在偷偷地送她回家,被人看穿让他感到些许尴尬, 并由此更生气了, 烦躁得转身就想走。

——难道他愿意大冷天在外面等两个多小时吗?那还不是因为他担心没人送她回家?

靠。

他转身的动作很坚决, 完全不是欲擒故纵,周乐琪也看出他是真生气了, 于是赶紧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想把胳膊收回来, 但她抱得很紧, 他其实稍微用点力气也能甩开她的,可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无非还是因为怕她磕着碰着。

“放手。”他压着脾气冷着脸说。

她却抱得更紧了一些,说:“可是我话还没说呢。”

“我不想听行不行?”他更火了,“难道你说妹次叶急匦朐敢馓?”

她没再接话了,两个人于是都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只有呼吸时的白气围绕着他们, 相互交缠在一起。

周乐琪对于掌控话轮似乎有很独特的天赋、总能够有效地控制对话的节奏——当, 也或许不是她有天赋,只是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这种权力让给了她而已。

此时由她所主导的沉默让双方的情绪都慢慢平缓下来了,她仰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只能看到他优越的下颌线,可仅仅这样居还是让她有种心跳的感觉。

唉……

……她好像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他。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忽说:“今天我跟裴启明一起吃饭了。”

这句

话一出口就破坏了侯梓皓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甚至把他气笑了,周乐琪看到他的喉结都被气得动了动,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跟你表白了?让你当他女朋友?”他冷笑了一声,“那他这人挺有脾气啊,都喜欢你了还让你一个人回家。”

说到这里他的态度更差了,还低咒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气妹础—是气裴启明喜欢她还是气他对她不够好。

这个人……

周乐琪的心忽而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她轻轻回答,“他没有说妹矗是我……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

周乐琪说的“不合适”是真的有点不合适。

今天她跟裴启明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水煮鱼,那是一家老店了,之前09级还在那里聚过几次餐,是周乐琪九崞裘鞫己苁煜さ囊桓龅胤健

裴启明似乎对a市的一切都很怀念,尤其怀念跟高中有关的事物,这是离开家乡的人的通病,尤其适用于刚离开不久的、还未完全适应离别的人们。

他跟她聊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们共同熟悉的人臼拢譬如某个跟他们关系都不错的同学在香港读大学是多么不适应环境,譬如一中后面的某条路居能从他们高二那年一直持续修到现在,譬如潘老师的头发更少了、冯老师的眼镜片更厚了。

他的谈兴颇浓,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一定要应镜难沽Γ裴启明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无论健谈的人还是寡言的人,在他面前都能找到舒适的状态。

周乐琪也感到与他相处很愉快,但她很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正常的朋友,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更多的感情。她不认为侯梓皓说的裴启明喜欢她是个正确的说法,可他的话毕竟在她心里留了痕迹,这让她觉得自己应当把话跟裴启明说清楚,从而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疚蠡帷

她没有处理过这种状况,因而缺乏经验,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地触及这个话题,更不知道应该怎样通过精妙的暗示达到不着痕迹

就解决问题的目的,因此最终她选择了有话直说。

“你喜欢我吗?”她隔着水煮鱼腾腾的热气看着他问。

这个明显突兀的提问让裴启明一愣,并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他当是喜欢她的,可他决不认为在一家人声嘈杂的川菜馆里点明这件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此他聪明地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并尽量自地回复:“怎么突这么问?”

他的神情很稳当,看起来非常平静坦,周乐琪本来就不觉得裴启明对自己有妹刺厥飧星椋因此此时他逼真的坦很轻易就说服了她,让她深信他对她也只是普通的友情。

她松了一口气,又夹了一块水煮鱼放进碗里,抬眼看他时带了几分笑意,说:“没妹矗就瞎问。”

他笑了笑,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心里却依有些不平静。

裴启明同样是很聪明的,他当知道周乐琪不会凭空问出这句话,一定是发现了妹椿蛘咛谁说了妹床呕嵴庋。而前几天那个叫侯梓皓的学弟很难不让他起疑,毕竟他把对乐琪的喜欢菊加杏都表现得那么明显,那天甚至还直接把乐琪拉走了,他会不对乐琪说妹绰穑

他正静静地想着,这时忽又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乐琪说:“不过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件事还是跟你也说一声比较好……”

他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她,风度翩翩地微笑着问:“妹词拢俊

她把筷子放下,看起来有些正色——她一贯是个个性比较严肃的女孩儿,说正事的时候尤其会这样,连脊背都会严谨地挺直,以此来显示她对某事的认真。

刻板得可爱。

他的心情因为她的可爱而越发愉悦,这时他却听到她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对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漆黑的冬夜里,逼仄的楼道口,周乐琪的声音轻轻落进侯梓皓的耳朵里。

他因为之前被她气得已经有点上头了,因此脑子转得比平时慢好几拍,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只

仍沉浸在各种对她九崞裘鞴叵档募傧胫小

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回过神来,随后她那句话引申的含义就像藏在金色锡纸里的巧克力一样慢慢散发出了香气,让他的呼吸都开始凝顿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向她求证:“你……你妹匆馑迹俊

要命,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而她也在发抖,不知道仅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她仰头看着他,这次终于因为他低下了头而得以看见他深邃的眉眼,他的眼睛里好像隐隐藏着迷人的细碎光点,让她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做出妥协。

“侯梓皓……”

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呢喃一首情诗。

“如果高考我们都成功了……就在一起吧。”

当周乐琪终于对侯梓皓说出这句形同告白的话时,她只感到一阵由衷的解脱。

是的……她喜欢他。

喜欢到没法克制地想要跟他在一起。

是从妹词焙蚩始的呢?

从他在医院的天台上重重地把她从绝望的高处扑下来开始?从他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陪了她整整一夜开始?从他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走进医院的大门开始?

还是更早?

从她跑进警察局的大门、在灯光昏暗的大办公室里看见他开始?从他出现在文化宫站的站台、并从不缺席地陪伴她每一个夜晚回家的路开始?从他忽闯进她的闭塞又压抑的世界,并在每一个漆黑的角落拥抱她开始?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唯一可知的事实是,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深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了。

他有她喜欢并渴望的一切特质,明朗、坦诚、随尽⒓岫ǎ似乎总能用某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去解构许多在她看来是沉重无比的困厄,并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可是对于她来说喜欢上一个人又很不容易,因为她早已在几年前周磊义无反顾地背叛家庭时就对所谓的爱情产生了怀疑。

妹词前情?妹词浅信担楷妹词腔橐觯苛礁鲈本毫无

关系的人怎么能够长久地径苑皆谝黄穑渴奔浠岽来厌倦,厌倦会带来逃离的渴望,而逃离终将带来背叛旧撕Α…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

她早就不相信妹窗情了,更别说少年之间懵懂的喜欢,那是青春期的躁动,是荷尔蒙带来的生物性错觉,是全世界最不可靠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被吸引了。

不是被爱情、不是被青春期、不是被荷尔蒙——只是他。

她被他吸引了。

她会在一些很小的时刻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欲望,比如当她看他打篮球的时候就会希望获得帮他拿外套的权力,她明明是很讨厌被议论被关注的性格,而如果是跟他一起,那这一切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她还会希望能拥有随时跟他拥抱的权力,或者至少让她能够在坐公交车的时候自由地依偎在他肩上,她很喜欢他温暖的体温,与他贴近这件事本身似乎就带有某种浪漫的寓意。

所以她妥协了……

向自己的理性妥协,向她对这世上所有亲密关系的悲观认知妥协,向她自己内心深藏的欲望妥协。

……向他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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