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
穆皙特意等屋外的西洋落地大笨钟敲过五下才起来。
以往，敲四下就起床了。
毕竟是社畜，要去工部点卯。
如今既然退休了，可以起的晚些。
不过他的生物钟没调过来，不习惯懒起。
“爷今日起迟了，林姑娘那边都等着了呢。”香菱进来，伺候穆皙换衣服。
“她怕是一夜未睡。”穆皙想到林妹妹的性子，摇摇头。
“今晚上叫药膳房煎一碗安神汤送去，用徐先生早先带回来的那张方子。”
“是。”香菱认真地记下，心里其实不大明白。
“世子爷那么关心林姑娘，昨晚上为什么不叫人做安神汤？”
穆皙自己系着扣子，闻言笑了下。
“认床也是一种别样的体会。”
“林姑娘第一次来，怎好剥夺她失眠的权利。”
“这个说法可真奇怪。我以为爷知道林姑娘睡不着觉，会着急想法子呢。”
香菱歪着脑袋，更加想不明白了。
穆皙没解释。
温室里的花长久不了。
原著中林黛玉和姊妹们的结局令人心疼心悲。
既然他有机会改变她们的命运，自然不会再把她们养成那易折的花朵。
“世子爷，徐先生出去也好些日子了，快回来了吧？”
“先生回来，肯定又是晒的又黑又瘦。”
香菱跟在穆皙身后往洗漱房去。
她最喜欢看世子爷刮脸了，把一种神奇的白色脂膏涂在下巴上，用一把带柄的刀片轻轻刮去泡沫。
比她在外头见过的那些剃头匠的功夫都要厉害。
穆皙道：“你是想徐先生会带来什么新鲜趣闻。”
香菱嘿嘿一笑，拿起一只琉璃瓶子，用一块小竹板挑了一些白色的膏脂轻轻涂抹在穆皙下巴上。
小手用劲恰到好处。
他们口中的这位徐先生，叫徐光启，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三十有八。
徐光启立志要做农学家，最喜欢与田地打交道。
这两年，更是常年在外走南闯北，去看天南地北的风景民生，知道一箩筐的故事。
府里这些孩子，最喜欢听他讲外面的事。
尤其是穆天青，只要徐光启一回来，就赶也赶不走了。
红楼世界的人不知道徐光启。
但穆皙知道他。
在他原本的世界，徐光启是前朝大学士，官至内阁次辅，更是一位出名的农学家。
写出了《农政全书》《甘薯疏》《泰西水法》等要著，流芳百世。
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徐光启彼时才刚考中进士，被穆皙遇上了。
然后——
他就喜滋滋的天南地北种田去了。
知道穆皙要种水稻，前儿个就来信，说星夜兼程立刻赶回来。
就像府里的大厨张东官。
在穆皙原本的世界里，那也是十几年后才出世的史上有名的御厨。
被穆皙遇上了。
然后，乐滋滋地进穆府当起了私厨。……
暮春清晨，天还冷着。
这会子，朝廷那些社畜还在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列班挨冻。
穆皙手里拿着一只紫砂壶，慢悠悠地逛起了院子，一路往嘉荫堂走。
那里连着后边的凸碧山庄和凹晶溪馆，地面广阔，又有遮靠。
穆皙将这里定为晨练的地方。
凸碧山庄后山，便是扩建的郡王府行宫，穆皙平日不大去那里，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大观园里住。
等他们到的时候。
几个小院子里，府里仆从丫鬟们已经在晨练了。
穆皙远远就瞧见，林黛玉靠在一块泰山石旁，裹着大氅，好奇地寻声望着那边训练的声音。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院子里有列队打拳的。
那边，也有散开甩鞭子、做些跑跑跳跳奇怪动作的。
还有一队妈妈带着十来个丫鬟，绕着凹晶溪跑圈的。
女仆们在里边院子，外边传来男仆训练的喝叫声。
热热闹闹，生气勃勃。
“姑娘，这里真有趣。”雪雁眼睛都看花了。
连紫鹃也是一脸的新奇。
她在贾府那样的繁华人家，都没见过穆郡王府这样的。
怕是连其他皇亲贵胄人家也没这样的。
林黛玉倚着泰山石，一夜没睡，身子还懒洋洋的，但眼里很有精神。
“世子爷来了。”忽有人传了一声。
林黛玉直起身，一群人呼啦啦看过来。
就见穆皙穿着一套白色的窄袖束口的劲装，手里还拿着一把养的温润的扁嘴紫砂茶壶。
就像个耄耋老饕，真是难为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郎儿呢。
“嘻——”
“你今日起晚了。”
林黛玉笑着冲穆皙盈盈一福。
熬通宵的夜猫子嘲笑早上五点起床的早起鸟儿，真是淘气的很。
穆皙过来，见她裹得跟只球似的。
就问。
“我以前写给你的瑜伽九式，你练的如何了？每日早晚可有练？”
林黛玉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在家时夫子要考学问，到了郡王府，怎么师兄也要考功课？
穆皙摇头：“九式都没练好，这后面还有十八式，四十九式，可如何是好？”
“我……”
林黛玉捂住脸。
跺了跺脚。
“我，我才不练那劳什子东西！”
师兄就是故意的。
那劳什子瑜伽，当初差点没把她的骨头都给碎了。
她才不要练呢！
大家闺秀也会有厌学情绪的，穆皙看她这模样，不禁给逗笑了。
“行，你不想练就不练。”
“咱们换一个。”
林黛玉张开一条指缝看穆皙。
“当真？”
“自然，我说话算话。”穆皙过去拉着她的大氅走到石板道上。
“来，我带你跑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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