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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第五百零三章

宓茶从百里谷回来的第二天,尧国的社交媒体突然陷入了崩溃。

一封触目惊心的遗书被发表在了网上,发表者是尧国司法大臣兼**官柏芳彤的总秘。警方在看到遗书后立刻赶去柏府,但为时已晚,柏颂已死亡二十个小时,那份遗书是定时发布的。

民众们震惊的不是自杀的柏颂,而是柏颂留下的遗言。

他痛斥家主柏芳彤的无数罪行,字字泣血,感情真挚。

因为这件事,宓茶不得已将柏芳彤停职查办。她空出来的缺,由副司法大臣严清暂领,同时,也由严清负责审理柏芳彤一案。

柏芳彤一走,整个柏家被巨大的阴霾所笼罩,如果柏颂遗言里的内容全都属实,那柏家将至此一蹶不振,从政界消失。

早上八点,严清刚一脚踏入司法大楼,就被女王传唤到了办公室。

二十年前,严清留学回来后,宓茶就将其安排进了尧国的司法体系。

她和她姐姐一样不负众望、刻苦努力,在前年做到了副大臣的位置。同僚之中,严清是唯一的非法本、是学法最晚的,却是年纪最小的,不出意外,未来柏芳彤的位子将由她继承。

但眼下,显然不是个让人高兴的时间节点。

她被百里月亲自从司法大楼带去女王的办公室,能让女王的秘书长亲自去亲,这不是一件小事,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百里月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除了宓茶,再无旁人。

宓茶的脸色很难看——倒不是说她满脸愁容或是愤怒阴沉,对于每次见了严清都笑的宓茶来说,面无表情就已经是非常难看的脸色了。

“柏颂的遗书你看了么?”宓茶不多寒暄,直截了当进入话题。

“我在来的路上看了。”严清的脸上还残余几分震惊,“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严清在成为副大臣之前便是柏芳彤的秘书之一,柏芳彤是她的上司也是她的老师,带着她熟悉了整个尧国司法体系。

她很清楚,柏芳彤绝不会大肆敛财、行贿受赂,即便有,也不可能多到把柏颂逼到绝望自杀的地步。

同样,严清也很了解柏颂。

作为柏芳彤的秘书,柏颂是她的前辈,对她还算不错。那个人对柏芳彤忠心耿耿,没有道理以生命为代价来诋毁她。

“这就是你接下来的工作了。”宓茶从桌后起身。

她稍一挥手,身后一排窗帘便关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柏芳彤马上就会被停职查办,她不在的时候,由你暂代她的职务,并负责调查此案。”

严清一愣,“殿下,我是从柏法官手下出来的,理论上来说,应该避嫌。”

让学生去查恩师的罪……这不仅不能证明柏芳彤的清白,还会让严清饱受非议。

宓茶朝着严清走去,“别担心,这件事不难,你只需要证明她无罪就行了。”

“无罪?”严清愈加讶异。女王为何如此确信柏芳彤无罪?

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虽然相信柏芳彤不是那种人,但在得知柏颂的死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动摇。

宓茶敛眸,没有直接解答严清的疑惑,只是道,“你和柏法官共事近二十年,你了解她的秉性,她是个正直的人,只是时运不济,不该遇到这样的事情。”

“总之,这三个月的审核期你尽可能去查,查不到也没关系。”宓茶对着严清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看望柏法官。”

她眸光一扫,有四名影卫从空中现身,落在了房内。

“我给你配上四名三级影卫,保证你这段时期的安全。”

严清犹豫了一下,“殿下,部门里多得是比我资历高的前辈,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宓茶凝望着她,“因为,你很特殊。”

严清一愣,她有厉害到让女王侧目的地步么?

接下来,宓茶没有再和她叙话,柏芳彤已被逮捕,两人前往了王室监狱对其探望。

对讲器后的柏芳彤略带颓靡之色,大约是受到了惊吓。

看见宓茶,她在短暂了愣怔后,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苦涩道,“殿下,我…”

“我知道。”

隔着防弹玻璃,宓茶将[恢复]输进她的体内,对她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的案子我找了严清负责,这三个月就当是休息。三个月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严清…”在听见负责审理自己的人是严清后,柏芳彤的眸中亮起了一道奇异的光彩。

她吃惊地望着宓茶,半晌,又磕磕绊绊道,“那、那我的家人……”

“我已经派了军队去那儿。”宓茶道,“虽然面上不太好看,也不太自由,但至少安全。”

“谢谢殿下…谢谢您……”柏芳彤连连点头,沙哑的声音中略带哽咽。

不知为何,她显得有些激动,连眼圈都泛了红。

严清上前了一步,表态道,“部长您放心,我一定会还您清白。”

柏芳彤冲她笑了笑,这笑容里没有太多殷切,反倒像在安慰她。

严清和宓茶在监狱门口分了别,回想刚才和柏芳彤见面的场景,她总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却又毫无头绪。

忙碌一天,等严清下班、回到姐姐在王宫的住所时,严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和严煦正等着严清回来开饭。

严清换了衣服,洗过手便坐下吃饭。

“柏法官的案子交给我了,这几天都得加班。”

“哎呀!”严妈妈惊呼一声,她也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情。

妈妈惊讶不奇怪,奇怪的是,姐姐也意外地盯着她,“你说什么?柏芳彤的案子是你在管?”

“是啊。”严清耸肩,夹了块肉,“女王对这件事很重视,还给我派了四个三级能力者做保镖呢。”

四个三级能力者……严煦微不可察地微微皱眉,宓茶暗卫之中,高级能力者也就只有四个三级、一名二级和一名一级而已。

她竟分给了严清四个三级……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严清挑眉,怎么姐姐也怪怪的了——是和女王、柏法官一样的那种怪。

“没什么。”严煦收回目光,拿起筷子,“既然女王亲自把这件事交代给你,你认真做就是了。”

“我知道。”严清不耐烦地嘀咕,“你真像个老头。”

帝都风起云涌的同时,前线的形式还算不错。

天气渐渐转凉,从尧军翻越巫勒山至今已过去了三月有余。

时间进入十月上旬,这个对于大部分地区气温宜人的月份,北清却已下了第一场大雪。

战事越发焦灼,北清国王御驾亲征,一路从舜清边境打入了舜国境内。

然而,他的军队每往前一寸,国内的经济负担就重上一分。

半个月前,赫啻停止了进攻,在舜国北部整顿休憩。

不是因为赫啻打累了,而是因为舜国的同盟国——尧国已经占领了北清的两个大省,与此同时,北清从后方发来的食物、军火质量都在逐步下降。

赫啻不累,可他的国家打累了。

昨夜下过雪后,整个北清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第一场积雪便三寸有余。

尧军的前线指挥所内,负责本次战役的几位将军围坐桌边谈事。

现在尧军的临时作战指挥所已不是什么村庄小镇,而是当地富豪的庄园。

它的豪华不仅体现在设计上,还体现在防御系统上。庄园外几公里就是高尔夫球场和一些平地,正好能停下飞机大炮和坦克。

尧军征用了这里,并将周围改建成了营地。

“蹇冧现在的压力很大,”庄园的主建筑内,柳凌荫道,“听说他的第六第七军被断了一天粮食补给,不知道是真的因为下雪延误了,还是上面在故意整他。”

“说不定是在鞭策他呢。”付芝忆道。

柳凌荫正要说话,房门被叩了叩,传来了炊事员的声音,“老总们,吃饭了!”

“进来吧!”小慧代柳凌荫喊道。

大门被推开,穿着围裙的炊事员拎着饭盒进来。付芝忆冲他一笑,“老马,昨天下雪,咱们的食物没有受潮吧?”

“没有,怎么会呢。”年过六旬老人将饭盒打开,把菜依次端出来,“咱们部队天天有法师在傍晚喊天气预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柳凌荫、付芝忆、童泠泠、小慧一共四个人,桌子上照例三菜一汤,每人三个馒头。炊事员把这些东西摆好,对着几人咧嘴道,“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

柳凌荫对着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都抓紧吃饭去吧。”

“嗳、嗳,好勒司令,不够再叫我。”

炊事员一走,几人便拿起了筷子和馒头,以免饭菜变凉。

付芝忆啃了一大口馒头,伸长了筷子去夹炒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www.youxs.org。”柳凌荫睨了一眼毫无吃相的付芝忆,半是嫌弃半是无奈,但她到底什么也没说,自己也咬了一口热腾腾软蓬蓬的馒头。

“是因为上周北清放了一批牧师回国吗?”小慧问。

“没错。”柳凌荫道,“北清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会越来越不想战。蹇冧是个平国人,是从舜国战场上撤下来的,他怎么能比得上赫啻。”

“赫啻那边都因为物资紧缺而停战了,蹇冧手里还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童泠泠沉默地点头。

近一个月以来,她明显能感觉到北清的装备变差了,轰炸机也很少出动了。

“他们没有把牧师全部放归,而是一批一批地还,无非是心有不甘,想再拖延看看。”

几人边吃边谈。

禹国位于东大陆南部,两面领海,气候温暖湿润,多种水稻。

但尧国偏北,较干燥寒冷,多种小麦。几人来了尧国之后,主食里也多了许多馒头这样的面食,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饮食结构。

吃完了饭,付芝忆伸了个懒腰,“怎么着,你几个下午有什么安排?”

小慧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道,“我要去检查一下库存,www.youxs.org。”

童泠泠吐出两个字:“睡觉。”

在前线没有仗打的时候,童泠泠基本就在吃饭和睡觉这两个选项中徘徊,用来保证自己的体能充盈。

付芝忆看向柳凌荫,柳凌荫道,“我想去外围看看,再看看北清的布防。”

“好吧——”付芝忆从椅子上跳起来,从上述的三个选项里选择了自己勉强感兴趣的第三个,“我和你一块儿。”

她们出了门,提了一辆越野车。

柳凌荫将钥匙抛给付芝忆,付芝忆饶有兴味地眺了她一眼,“让我来开啊,行。”

柳凌荫拉开副驾驶的门,“这里地不平,你别把车子崩出去。”

www.youxs.org,向右一拧,在驾驶座上停止腰背,肃穆道,“十、九、八、七…”

柳凌荫烦躁地轻啧一声,怎么会有人五十岁了还热衷玩宇航员扮演游戏。

“三、二、一——启动!”

轰——

柳凌荫上身一个趔趄,转头怒道,“付芝忆!也就是这车好,普通车子你这么开得当场熄火!”

付芝忆很得意,“那是,普通车子哪配得上我?”

柳凌荫眯眸,“我真想揍你。”

付芝忆在军装下扭动起了腰,娇娇媚媚地开口,“嗯~讨厌~”

单身五十年,她渐渐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车子开进了尧军最东北的驻地,从这里可以用眺望到前面的清军。

柳凌荫和付芝忆过来只是一时兴起,没有带着公务和指令,因此并未提前通知驻在这里的尧西军区第二集团师。

她们在大门口被哨兵拦下,付芝忆拉下车窗,递给对方自己的证件。

哨兵检查完后,敬了一礼,放她们入内。

将车停好,两人一下来,付芝忆就耸动起了鼻尖,“呦,好香的味道,是肉诶!”

“瞧你那没出息样,”柳凌荫挑眉,“跟没吃过似的。”

付芝忆比了个拇指给她,“你啥时候报名参加王熙凤模仿秀,那个比赛能赢五十万大奖!”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真有这种比赛,柳凌荫无法理解,有钱人都闲出屁了吗。

她们刚一下车,远处就迎来了三名尧西军第二师的军官。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五岁男人,正是尧西军的副军长、红如山的二儿子红靳。

红靳身边跟着第二师的师长和参谋,三人在接到哨兵汇报后赶了过来。

“柳司令、付司令。”双方敬礼打招呼后,红靳问道,“二位特地过来,是有什么指示?”

“我们打算看看北清的情况。”柳凌荫意思意思地客套了一句:“没有打扰你们吧。”

“当然不打扰,”红靳道,“只不过,像您这样的大帅突然到访,下面的人多少会有点无措紧张。”

“部队里随机抽查是常态,有什么可紧张的。”付芝忆挑眉。

红靳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两位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尝尝尧西军的伙食。”

“我们吃过才来的,”柳凌荫扫了红靳身后的两人一眼,“你们忙,不用管我们,看完清军我们就会回去。”

“那怎么行。大元帅在家里杵着,我们就是回去了也静不下心。”红靳笑着轻声补了一句,“人之常情嘛。”

“行,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柳凌荫越过他,穿过驻地,径直往边缘走去。

政府军和宗族部队的关系非常特殊,一些小宗族愿意将自己的子弟打散编队,但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宗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

大宗族的子弟中,红靳的身份最为特殊。

他本职是尧西军的副军长,按理属于政府军的编制,但这一次却是以红家的个人名义参的战。

红靳虽然只带了一千宗族子弟,可他驻在了隶属于尧西军的第二集团师里,这里的第二集团师自然也就听他的号令。

这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妥,毕竟战争爆发之前,他的身份就高出师长一级。

但这里有一个小问题——

柳凌荫、童泠泠、付芝忆属于政府军,她们是这里军衔最高的将领,掌管所有的政府军。

然而红靳却是宗族派来的人,不属于政府军的编制,换而言之,整个尧国,只有位于蓝石海湾指挥部的决缡总司和远在王宫的女王能够直接管控他。

柳凌荫等人在程序上控制不了他,实际上也很难控制他。

处决其他不听话的军官或是宗族子弟,直接上武力就行,可这一块营地里不是红靳的子弟就是他的部下,没人会优先听从柳凌荫的号令。

目前为止红靳还算乖巧,偶尔浑水摸个鱼,倒也没有和她分庭抗礼。

不过柳凌荫还是忍不住担心,随着战争的升级,这样的结构到底存在着隐患。

她一直想找机会把红靳和第二师分开,无奈红靳狡猾异常,让她很难找茬。

一行人从第二师的驻地穿过,路上随处可见吃饭的士兵。

正是午饭时间,扫过他们餐盒里的鸡腿、牛羊肉,付芝忆噢了一声,“第二师资源很足嘛,比我吃得都要好。”

师长眼神忽闪了一下,没有答话。

红靳为了更好地笼络人心,给了第二师不少物资。别的部队天天馒头玉米棒子,吃的肉无非是鸡鸭猪三种,而他们却能经常吃上牛羊肉。

这也是大家愿意跟着红靳的原因。

几人走了一段,再前面就是食堂。

两个炊事员收完了剩菜剩饭,准备去倒掉时看见了他们,遂停下了脚步,冲几人敬礼。

柳凌荫稍一点头,正要迈步穿过,余光忽然扫见了炊事员三轮车上装着的泔水桶。

“等一下。”她停了下来,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两人,问:“车上是什么东西?”

两名炊事员愣了下,回头看了眼车上的泔水桶,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司令,这是剩菜,要拉去倒掉的。”

柳凌荫上前了两步细看。

一米高的几个大桶,剩菜剩饭满得冒了尖。

露出的那一堆是完完整整、一口没动的馒头,馒头上浇着西葫芦片、炒鸡蛋还有茄子等许多剩菜,边角缝隙里还有不少没被碰过的鸭肉。

穿着军装的长官凑在泔水桶面前,这一举动吸引了来往的士卒。

两个炊事员被柳凌荫盯得后背发毛,越来越惶恐,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叫住。

“柳司令,”她身后,红靳忍不住询问,“这些垃圾有什么不对劲么?”

难道有毒?

听见垃圾两个字,柳凌荫回眸,余光看向他,“这是尧西军的常态?”

红靳没听懂她的意思,倒是师长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上前解释,“不是的,原来在部队里是很少剩饭的。这不是打仗么,战士们得吃点好的补充体力,所以才会留下一些营养价值不高的东西。”

“我当是怎么回事,”红靳听明白了,他无奈一笑,“这点小事也值得您看半天。”

“小事?”柳凌荫的五官生得艳丽大气,极具攻击性,此时她眸中微冷,气势就更涨一阶,压得常人平气凝神、不敢呼吸。

“在我的部队——在一个正常的部队里,除了部分佐料外,剩饭超出10克是一万字检讨;超出30克,就该关一天禁闭。”

“在尧国,还可以拿它喂猪喂鸡,现在在北清,尧西军就这么直接倒了?”

发现她没有轻易放过的打算,红靳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他迈步上前,靠近了柳凌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道,“抱歉,这里不是您的部队,是我的。”

说罢,他又恢复了笑容,放大了声音,“您也说了,这里是北清,难不成还要为了这点垃圾,再叫上几辆车拉回国内去喂猪?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去和女王说,让女王把我红家撤回去嘛。”

他说得有恃无恐,漫不经心。

两旁的师长和参谋却一下子脸色煞白。虽然红家势大,但红靳这话未免太过火了一些。

柳凌荫可是女王的宠臣。

关于柳凌荫的传闻有很多,其中有一条便说:柳凌荫来尧国之前是禹国的军官,她在军中酷爱打骂士卒,气焰嚣张,连上级都管不了她。

红靳说完那段话后,柳凌荫的眼神明显变了。

师长和参谋心中叫苦连天,这个小祖宗还没有看过柳凌荫在战场上的模样,像他这样的五级法师,柳凌荫一拳就能打出脑浆。

气氛逐渐僵硬,付芝忆轻咳了两声,扯了扯柳凌荫的衣摆。

别说是柳凌荫了,要是在她的部队,听见这样的话,她也得把对方打掉半条命。

红靳挨揍没关系,可如果柳凌荫先出手伤人,就会被记过处分。红如山很器重他这个儿子,要是宗族在后面把这件事闹大,宓茶便不得不把柳凌荫从前线撤下。

为了这点事,不值。

柳凌荫眯眸,她确实想给红靳一拳。

红靳笑眯眯地看着她,欣赏女人眸中的神色。

司令又如何,等级高又如何,即便是女王,也得掂量掂量他红家的重量。

他平时卖柳凌荫一点面子,完全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这暴力女却得寸进尺,妄想插手他营里的事务?也不照照镜子。

两人对峙片刻,柳凌荫忽而一哂,脸上的锐气消散如云,“这点小事,还不必闹到女王跟前。”

红靳心中哼笑一声,看着不好惹,没想到这么快就服软了。

然而,下一刻,柳凌荫的举动令他笑容消失,目露震撼——

柳凌荫转过身,她从混合了所有士兵的残羹剩饭的泔水桶里,拿出了一只沾满油水、汤汁、卤子和米粒的冷馒头放进了嘴里,咬下了一大块。

她大口咀嚼,随后又咬下了第二口。

“司、司令!这可是泔水啊司令!不能吃!”这一下,第二师的师长和参谋还有两个炊事兵都站不住了,连忙上前拦她,周围的所有士兵包括红靳都惊愕地呆在了原地。

柳凌荫震开他们的手。

“不是说要请我尝尝尧西军的伙食么?”她嚼着馒头,颔首,“很好,不错,我很喜欢。今天这些——还有以后,尧西军剩下的饭菜全都拉到我那里。你们吃不了的,我来解决。”

零下三度,她握着冻得梆硬的馒头,对着付芝忆抬了抬下巴,一边吃一边迈开了脚步,“走,去看看北清。”

……

陆军副参柳凌荫吃尧西军剩饭一事,很快传遍了三军,也传到了帝都各处。

得知消息的红如山气得在电话里骂了两个小时红靳,随后马上带着礼物进了王宫。

“您瞧您,总是这么客气。”看着满地的珍宝,宓茶笑道,“我的寝宫一共就五层,您天天送,都没地方放了。”

“您日夜操劳,这小小心意算不得什么。”红如山陪着笑,“说实话,给您的只是冰山一角,大头啊,我准备捐给在前线作战的大军。已经装了十卡车的棉服了,明天就能送到。”

“说起前线,我倒是想起来了。”宓茶抬眉,“最近似有传闻,说您的儿子还有红氏的子弟们把自己吃剩的饭菜倒进泔水桶,然后送给柳将军吃…”

她话还未说完,就想起了红如山的哭嚎:“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他佝偻着脊背,愁眉苦脸道,“这件事确实是红靳的错,大他毕竟年轻,还请殿下绕他一回,让他在前线将功补过。”

宓茶为难地蹙眉,“再怎么年轻——让我的大将军,吃他部下的泔水……族长啊,这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儿过分了,您觉得,这事儿妥吗?”

“当然不妥,不妥不妥……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还请殿下看在他年少轻狂的份上,宽恕一回。”

“既然年轻,那就再回来多学学。”宓茶弯眸,语重心长道,“战场危险,年轻人立功不急于一时。咱们学好了,以后上场立功也是一样的,他才几岁呀,未来的路长着呢。

“现在硬留在那儿,你让凌荫的部下怎么想。自家司令吃西二师的剩饭?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驰骋之士,两边还不得打起来?到时候是我们打北清啊,还是北清坐着看我们自个儿打自个儿啊?”

红如山悄悄抬头,看见宓茶脸上笑意盈盈,没有半点恼怒,他思绪急转,松了半口气。

“是、是……您说得对……”

他握紧了双拳。

那个蠢货!难得有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本来等他从战场回来,马上就能进入国防部,现在却白白把机会葬送了!

红如山再三确认宓茶的神色,从他进门到现在,女王从头到尾都是温和带笑的,应该没有太生气,否则要是真让女王记恨了,别说国防部,这小子以后都别想当官了!

事态发展至此,也为了让女王不厌恶红家,红如山只得应下,将红靳从前线叫回。

他半喜半忧地离开了,在他走后,宓茶脸上的笑意慢慢冷却了下来。

百里月一进入办公室,就发现宓茶和平时不太一样。

“您别生气…”她刚开了头,宓茶就开口道,“告诉樊景耀,别让凌荫再看见那个红靳!”

她真的生气了。

百里月低头应是。

柳凌荫就职国防部,和中央、地方的军官都有交集,如果要让她看不见红靳,就只能把红靳往偏远地方放逐、或是直接赶出军政体系。

她偷偷看了眼宓茶,发现宓茶的圆眸比平时更圆了,她在以一种外人无法发现的幅度瞪着眼,表达心中不快。

不是眼睛大了,刚刚那句话的语速也比平时更快、声音更高。

显然,女王正在罕见地闹脾气。

不过,他们的女王和其他君主不一样,不至于一怒之下伏尸百万,百里月也没有战战兢兢。

愿意向她发这样的脾气,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王正在冲她撒娇抱怨。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让女王发愁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百里月将手中的文件暂时放下,转身去一旁的咖啡柜,准备给她泡一杯甜甜馥郁的瑰夏。

宓茶平复心情后看见了百里月搁下的文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柏芳彤的审查期就要结束了,”百里月一边拿出杯子一边道,“严法官没有找到相应的罪证。这是柏芳彤的释放书,需要您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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