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多么潇洒逞能，人后就有多憔悴狼狈。
苏晴然出了电梯后几乎是扶着墙走进的家门，胃里翻江倒海，跪在马桶边上吐得昏天黑地，但是胃痛却一点都没有减轻，还愈演愈烈。
苏晴然心跳加速，额头开始冒虚汗，摸了摸额头，觉得有些发烫了，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大口鲜血呕出，心下一惊，遭了，可能是胃出血。
这时候手机震动响了，苏晴然也没有多看，接通电话，是肖梦琪的声音。
“晴然，听老李说你今天聚餐了，到家没呀？”
肖梦琪想约苏晴然明天去逛街，明天是周末，苏晴然的衣品很好，想让她帮忙挑挑衣服，李子翔总说她穿得又土又素。
“琪琪，我可能胃出血了……”
苏晴然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墙边，连手机都要拿不稳了，开了免提滑到了旁边的地上。肖梦琪听到砰的一声，以为是苏晴然晕倒了，语气一下子急了起来，“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
“那我跟老李马上过来。”
苏晴然报了自己的房门号和密码锁密码，就等着肖梦琪跟李子翔过来，肖梦琪让她别挂电话，然后苏晴然就听到那边脚步匆忙，像是在奔跑。被人紧张在乎的感觉真好，苏晴然蓦地红了眼眶，她在上海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宋临是她动机不纯想主动接近的学长，想来也不怪别人宋临，人心哪里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
毫无希望，却一腔孤勇。
苏晴然在这一刻有些撑不下去了，想回家，想回四川，这里本来就不属于她，也不曾属于她。
肖梦琪跟李子翔赶到的时候，苏晴然已经昏过去了，李子翔背着苏晴然，肖梦琪跟在旁边扶着，两人一路小跑到停车场去。
苏晴然全身瘫软，靠在肖梦琪的怀里，肖梦琪揽着苏晴然的肩膀，然后打电话给医院挂急诊。等他们到了医院后，医生和护士已经准备好病床在门口等着他们了。胃出血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十，没人敢怠慢。
站在医院花坛旁边的云月明，看到了李子翔，然后看到了苏晴然被抬上了病床，然后众人将她跑着推进去。
云月明立马熄灭了烟，跟着跑了过去。
苏晴然被推进了手术室，肖梦琪跟李子翔靠在墙边大口喘着气，云月明也刚好赶到，弯腰匀气。
李子翔转头惊讶地看着云月明，只见云月明眼睛很红，满脸疲惫，像是刚刚哭过。
“云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月明摆了摆手，问到：“先别说我，苏晴然怎样回事？”
“好像是喝酒导致了胃出血。”
李子翔依旧在喘气，他跟常年锻炼健身的云月明不一样，他身体很虚的。
一听到喝酒这两个字眼，云月明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然后转头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的肖梦琪。
见他看向肖梦琪，李子翔这才想起来介绍，“云总，这是我未婚妻肖梦琪，是名小学语文老师。琪琪，这就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云总。”
肖梦琪站直身体，微笑着打招呼：“云总好，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你好，过奖了。”
云月明快速打量了一下肖梦琪，确实如苏晴然说的那样，气质温婉，很是符合人们印象中对语文老师的期待。但是至于漂亮，跟苏晴然那种明媚的漂亮长相不同，肖梦琪只能算是长相清丽。
手术时间并没有进行很久，苏晴然是胃溃疡导致的胃出血，手术后没有大碍，也不用进重症监护室，准备转入普通的四人间病房，云月明直接让转入到VIP病房去了。
已经凌晨一点过快两点了，云月明一直让李子翔带着肖梦琪先回去，但是他们不看到苏晴然手术完后出来就不放心，这道看见苏晴然被推出来转到病房里输液，也就安心多了。
本来李子翔跟肖梦琪商量今晚就在医院陪着苏晴然，但是云月明说本来他就要在医院呆着，顺道就照看苏晴然了，让他俩回去休息。李子翔本来想多问两句云月明为什么在医院的，但是都在医院了，而且云月明眼睛红肿，也就没有多问，便带着肖梦琪回家了，说明天早上再来，给他们送早餐。
等到李子翔和肖梦琪走了，门被咔哒关上，单独一人的VIP病房里瞬间变得安静无比，云月明看着苏晴然眼睛紧闭着，眉头皱紧了一些，便顺手将刺眼的灯光熄了，轻轻拉过椅子在苏晴然的床边坐下，抬头看向了窗外。
过了零点了，现在是农历二月十五，夜里无云，天边玄色圆月当空，皎洁无暇。云月明就这样抬着头无声地流着泪。
一只手抚在了云月明的肩头，云月明转头看向苏晴然，月光下苏晴然的一半脸上柔和无比，另一半却看不真切。
云月明还穿着白天见他时的那套纯黑色西装，只是没有了暗红色的领带，白色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只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没见，云月明下巴和嘴角便长出了胡茬，再往上看，云月明的眼睛红肿不堪，泪流满面。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月明，脆弱悲伤，让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也应该是从来没有想过，醒来第一眼，可以看到云月明。
“怎么了？”
苏晴然艰难地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语气却是从来未有过的温柔和煦。
只一句话，云月明的眼泪好似喷涌而出，瞬间决堤，好像在溺水的深海里，被黑暗和窒息裹挟，却突然照进了一丝微光。
“沈老走了，晚上十点十分的时候，还好，还好大家都陪在身边……”
说完，云月明低下了头，苏晴然搭在云月明肩膀上的手，手指微动，很想伸手去抚摸他的鬓角头发，却没有一丝再向上抬的力气，也没有进一步的勇气。
云月明把苏晴然的手拿下来放在床边，对她的安慰报以微微一笑，起身将灯打开了。
苏晴然抬手遮住了眼睛，慢慢适应这个光亮。
云月明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递给了苏晴然，“只能喝一点水润润嗓子。”
苏晴然微微撑着身体，接过了水杯却差点没拿稳，云月明又赶紧接住水杯，拿着吸管递给苏晴然，让苏晴然直接喝，苏晴然抬眸看了云月明一眼，表情严肃，便什么都没说，乖乖地低头喝了口水。
躺下后苏晴然长舒了一口气，伤口麻药快过了，开始隐隐作痛了。
“哎，沈院士今年应该103岁了，这是喜丧，他老人家一生科技报国，该好好休息了……”
那一辈的学者才是真正地做到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远渡重洋努力学习，学成之后毅然回国，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所热爱的科学和教育事业，从未放弃，无怨无悔。
那样的人物才是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云月明看着她，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苏晴然会认识，这番话让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
云月明坐下，有些颓然，说到：“我十六岁时定下学生物的志向，就是因为沈老，没有想到当时他愿意见我这个小屁孩儿，特别和蔼，对我谆谆教导。虽然我们研究的方向不同，但是他一直鼓励我，支持我在自己研究的方向里努力深耕。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踏入这个令人着迷的领域，虽然沈老从来没有教过我，但是我一直把他视为恩师。”
云月明哽咽地说到：“这段时间沈老生病住院，其实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毕竟年纪大了，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上周末去看沈老，他还精神矍铄地跟我开玩笑呢，但真的发生后，还是……特别地难受……”
“死亡并不可怕，那是所有人的归宿，只要活着的人花一生的时间，去清晰他的模样，记得他的故事。”
何况，还是那样耀眼的国之栋梁，巨星陨落，用一生的时间化作星辰，照亮的是共和国的夜空。
沈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