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了三年的雨，最终也没下到地里，但暑气消了不少，处暑刚过，就有了一丝秋意。
“开门，快开门...”
“他奶奶的，里面的人可是聋了...”
快到巳时，两名身穿皂衣，腰挎铁尺的捕快出现在一栋三进宅院的大门外，粗暴地拍门，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门开。
一直到捕快失去耐性，准备翻墙而入的时候，才有一个衣冠不整的汉子，强睁着惺忪的睡眼出现。
“哎呦，开门遇贵人啊，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快屋里坐...”
“就你屁话多，起开。”
前面的年轻捕快一把推开迎上来的汉子，直奔后院，而后面的那个老成些的，则慢悠悠晃了几步上前。
“黄五，你怎么在这？开个大门都这么半天，可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哎呦，差爷，你可高抬贵手，万不能乱扣屎盆子，我是替马爷看宅子呢，这不昨夜里多喝了两杯，睡得死，现在头还晕乎呢，对了，您二位爷来此可为何事啊？”
黄五一脸媚笑，别看他平时凶神恶煞的，给谁都没好脸，此刻见了官差，那左一个差爷，右一个您老，喊的那叫一个亲热。
“黄五，别在这耍嘴，你昨夜犯的事发了，推官大人下了牌票，差我来拿人。”
黄五一脸错愕：“昨晚？昨晚我哪也没去，就在这岳砍头的宅子里喝酒，多喝了几杯，一觉睡到现在，差爷，我黄五可是老实人啊~”
此处正是岳砍头的宅子，岳珖的家，而那黄五就是他口中的‘五哥’。
老成捕快本就是职业习惯，见人就诈上一诈，指不定就能有什么意外收获，此刻见黄五脸上的神情不似做伪，于是也缓了下来。
“哼，也脱不了干系，不过你小子倒是好运气，逃的一劫，可龙王庙上下，在昨夜里都让人屠了个干净。”
“啥？”
黄五直接愣在了当场，嘴巴张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追问，又不敢，捕快的威势完全不是他能抵御的，而且人家也没理由骗他。
很快，年轻捕快从后院里出来，身后跟着岳家两兄妹。
“呸，真他娘的倒霉，里外翻了个遍，一样值钱的都没有，你个驴日的是真败家啊。”
说到气愤处，回身就是一脚，踢的岳珖打了个趔趄。
“对不住，对不住...”
岳珖顶着满脸淤青，几乎肿成了猪头，被踢了还得赶忙赔不是。
“嗯？！我说小高，搜不到钱财就算了，何必把人打成这样，下手也忒狠了些。”
老成捕快有些不满，他们一年的工食银少得可怜，还经常拖欠，所以养家糊口全靠外快，没搜刮到钱财就说明这一趟得白跑，任谁心里也不痛快，打几下出出气就好，完全没必要下死手啊。
“不关...小差爷的事，是昨晚...五爷醉酒后打的...”
“嗯？！！好啊黄五，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种，霸人家宅不说，还要行凶打人，正好推官大人下了严令，和案子有干系的一并锁拿回去，我看你就脱不了。”
老成捕快正愁气没地方撒，恰巧赶上了这么一个由头，再加上他和岳砍头在一个衙门里共过事，虽说不熟，但见到岳珖的惨状，多多少少激发了些同僚之情。
说完不去理会黄五的连声喊冤，直接锁链锁了，拖着就走，临了也没忘岳家兄妹，一并带了去。
......
一直到太阳西斜，三人才被放了回来。
按说这衙门里锁人，不论对错，宽进严出，只要是进去了，不把油水榨干净了，绝不放人，但兄妹二人算是沾了死去老子的光，衙门里对他家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无油水可榨，且多少还念些同僚之情，没有过多为难，象征性的审了一下就放了。
而黄五则是沾了岳珖的光，那一张被打成猪头的脸，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再说一个无产无业的泼皮，也无甚油水可榨，所以格外开恩，打了几板子就放了。
一整天滴水未进，三人都饿的够呛，岳珖依旧手脚麻利，用仅剩的柴米做了一顿糙饭，黄五顾不得挑拣，端过来就是一顿猛吃。
三碗糙米饭下肚，黄五终于觉得精气神又回来了，把二郎腿一翘，揉揉胀痛的屁股，随便折了根柴草棒子剔牙。
岳珖则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得很仔细，好像每一粒米都要嚼过。
“憨子，今天表现还行，知道为爷爷我从旁作证，就冲这一点，五爷得谢你一谢。”
“五爷客气。”
“哎~该客气还是得客气。”
黄五刚逃脱牢狱之灾，心情不错，说话都比往日里温和，忽然又想起了白天的遭遇，有些愣神。
“这等大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下的，那可是二十几个好手啊，个个不弱于我，当然了，马王爷，不，马秃驴要比我强上一点，但也就是一点。”
“噗...哈哈...对不住啊五爷，没忍住。”
岳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嗯？”
黄五双眼一缩，就欲起身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但转念一想，又坐了回去。
“五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有件事情得说清楚，马秃驴虽然死了，但爷爷我还在，他的地盘铁定归我，那欠他的债也理应归我，你说是也不是？”
“哈哈哈...”
岳珖这次没忍，直接笑出声来，这让黄五很不适应，一直以来，他见到都是一个畏缩胆怯的鼠辈，可今晚这鼠辈的表现着实让人火大。
“有什么好笑的，你莫不是被吓傻了？再不闭嘴，舌头就别想要了。”
恐吓起作用了，岳珖不再发笑，放下碗筷，用衣袖擦了擦嘴。
“对吗，这样才像个样，憨子，你听着，这栋宅院以后归我，你妹妹呢，也老大不小了，就给我做个妾，不过你放心，以后就是有了正房，我也不会亏待于她，至于你嘛，就还在这住着，不过不能白住，得交租钱，顺带把家里的开支用度包了，这样一来，你们兄妹二人也算有了依靠，对吧，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五爷说的是，如此一来，我们兄妹二人就都有了依仗，这可是大好事啊！”
“咦，你小子怎么说话变利索了？”
“这还得多谢五爷，小的我现在有了依仗，心里踏了底，胆小的毛病自然好了，既然宅院归你，七巧也跟你，那这些东西也就一并给了你吧，就是不知道你接不接的下。”
说着，岳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契纸，放在了桌上。
黄五往桌上一看，见是一张房契和一张卖身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并不妨碍他认识这两样，就像后世文盲也认识钱的面额一样。
这样一来，手续就全了，黄五更是喜上眉梢，饱暖思**，也是该洞房的时候了，一想到七巧那动人的模样，口水就止不住。
慢慢的，黄五的喜色凝固在了脸上，看看契纸，再看看岳珖，张嘴欲语，却哆嗦的一个字也蹦不不出来。
这些东西不是本该在马王爷的手里吗，怎么出现在这？难道...
“就点出息，还想打我妹妹的主意，你也配？行了，时辰不早了，断头饭也吃了，该上路了。”
岳珖早已满脸冰霜，他忍了太久，该收本了。
黄五脸忽然恨恨的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
“他奶奶的，差点被唬住，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话音未落，黄五就一个前扑，张开的右臂一拳挥出，直奔岳珖面门。
岳珖仅一个低头，就闪过来势凶猛的一拳，手肘顺势重击，打在黄五的侧肋。
这一下肘击颇重，又打的是软肋，直把黄五疼的弯下了腰，再也直不起来。
岳珖又补了一脚，正踢中腹部，黄五就如滚地葫芦般，滚出老远，刚吃的饭全被打了出来，满地腥臭。
比起昨夜的凶险，现在更像是过家家，即便是岳珖身上有伤，但对上这样的货色，也能打十个。
几声惨叫过后，院子重归沉寂，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