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张文若突然问道:“交浅言深，咱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亲近到可以说这些话的地步。”
李建元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着急回答，端起面前的茶杯，仰起头来正要喝，张文若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
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一声，李建元仰面摔倒，酒水洒了一身，张文若手一摊，“你这……不打自招啊！”
李建元慌忙站起来，把垫子扶正，又坐回来来，道:“你话不要乱讲，没来由坏了人家的清誉。”
张文若把两手一拢，一脸严肃地道:“你呀，最好实话实说，否则的话，明天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你知道我姐是什么人吗，敢打她的主意，我弄死你你信不信？”说着就撸起了袖子，一把把人揪了过来。
李建元一脸的苦相:“你不能这样啊，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就可以挟恩图报啦？”张文若反问道:“你这样的更可恨，更该打！”
“我没有图报啊！”李建元都快哭出来了:“所有的事儿都是你说的，要说恩，早年间还有一桩恩呢，你最开始修炼的真武丹，那还是我给你弄来的呢。”
张文若愣了一下:“这……从何说起呀？”guwo.org 风云小说网
李建元道:“当年你二叔到金陵来买武夫修炼的材料，你以为是谁卖的?十两银子一颗的真武丹呐，五两我就批发出去了，还有那药浴用的草药，宁神香，你做武夫这几年，知道我赔进去多少银子嘛！”
“这……”赵文若一把松开了他，强硬着脖子道:“空口无凭，我也没听我二叔说过呀。”
李建元当即道:“我有记账，你要不要看？”
张文若横了他一眼，“怎么着，还有记账，是打算以后讨回来怎么着？”
李建元摇头道:“不是啊，你那药都是我从总堂里弄出来的，我得算好了平账啊，你以为真武丹是大街上卖的大力丸呀，那是官府管制丹药。”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支持你。”张文若故作强硬地答道。
“我没让你支持我呀。”李建元傻傻地道，“可我也不能瞧着你往火坑里跳，但是既然你说了，水里火里都要跟着他，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尽我所能张看着你罢了。”
这番话说得，张文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姐喜欢你吗？”
“啊？”
张文若自顾自道:“她要是喜欢你怎么不把你往家里带呢？而且，你……你还是个妇科。”
“妇科怎么啦！”李建元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眼珠子难得瞪老大，“我告诉你，医家十六科，哪一科学好了都不易，至少金陵城，我排第一！你姐当初从济世堂结业，她那个毕业考还是我帮的忙呢！”
张文若一愣，这是早就勾搭上了呀，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道:“不行，身为她的家长，我表示坚决的反对！”
李建元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你反对的身份有待商榷吧？
“好了，我觉得现在提这个有些为时过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张文若觉得还是得哄着点儿他，“有个事儿啊，我得拜托你一下。”
“你讲。”
“为我们的事儿，下九门闹得满城风雨我知道，可是官面上怎么样，你能帮着打听打听吗？”
“你想听谁的信儿？”
张文若道:“锦衣卫，六扇门，这两家，最要命。”
李建元摇头道:“最要命的是金陵王，不过我这样的市井小民也听不着。”
“你小心些。”张文若叮嘱道:“别听个消息把自己给搁进去了，我们可救不了你。”
李建元笑道:“这你就放心吧，猫有猫道，蛇有蛇道，能在金陵城混下去的，都有自己的路子。”
“那就好。”张文若松了一口气，“六扇门也就罢了，关键是锦衣卫，我听昊哥说，那天晚上一时激动，好像还杀了十几个锦衣卫，这个不要紧吧？”
“这个不……什么？！”说到半截儿李建元惊叫了起来，张文若连忙伸手捂住他嘴巴，“小点儿声，把人找来你就玩完儿了！”
李建元拉开了他的手，一脸的惊骇道:“我是玩完儿了，开门收你们进来的时候就玩完儿了！我这还费劲巴拉的要把你们拆开呢，，拆什么拆呀，伤养好了赶紧离开江南吧！”
“有那么严重吗？”张文若还傻傻的分不清楚。
李建元手捂着脑袋，有些头疼，你怎么样跟一个完全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人掰扯清楚一件事情的严重性呢？
“你知道杀一个六扇门的捕快是什么罪过吗？”
张文若摇摇头:“不知道啊，而且我们也没杀六扇门的捕快呀。”
李建元顿了一下，道:“锦衣卫是明王亲军，杀锦衣卫的罪过，要比杀捕快大得多，最轻也是个满门抄斩。”
张文若伸出手来算了一下，问道:“那要是杀了十几二十个呢。”
“那就是谋反，要诛九族的。”
“那……他也没说他们是锦衣卫的呀！”张文若不由得大声的申辩道。
李建元叹了一口气:“这话你留着跟纪纲说去吧。”
“纪纲是谁？”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尤擅严刑苛法，诬陷诽谤，没罪都能问出罪来，你说你干下的事儿好的了吗？”
张文若腾得一下站起来:“事情是我做的，跟我家人无关呐！”
“你坐下！”李建元厉声道，他被这事儿搞得也有些心烦意乱，手足无措了，“你呀，现在最关键的，不能让纪纲知道了你的底，他知道你是谁吗？”
张文若摇头道:“那谁知道去，不过六扇门肯定知道，锦衣卫要知道应该也不难吧。”
“诶？”李建元眼睛一亮，拿手一指，“这可不一定，六扇门和锦衣卫是老对头了，两家基本上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凡事锦衣卫要干的，六扇门通通的反对。所以，我真得出去好好打探打探，你安心在里头待着，千万千万别再出事儿了。”
事关重大，张文若也脸色沉重的点点头，回到了暗室里，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昊瞧得纳闷，“走时和来时担心的事儿还不一样。”
张文若瞧着他，脸色不是太好看，“咱们杀锦衣卫这事儿，后果好像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有多严重？”
“死全家的那种。”
“哦，那我全家已经死光了。”李昊笑着道，张文若面色不愉，刚要说话，李昊一伸手止住了他:“我知道你的害怕，或者说恐惧，但我更希望你知道，这种东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武夫比常人更强大的地方，就是能够直面自己最深的恐惧而手中依然握得住刀。你再瞧瞧你自己。”
张文若低头，只看见自己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甚至连身子都在颤抖。他攥紧了拳头，捏的骨头都咔咔作响，手边泛白，可还是止不住颤抖。
“我没有办法。”张文若最后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汗水，“我一想到他们都躺在血泊中，甚至可能受到拷打折磨，我就害怕，就恐惧，登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你就去投降啊！”李昊突然厉声道:“你可以爬到纪纲的面前，痛哭流涕，哭着告诉他，你的人都是我杀的，你有什么都冲我来，我最怕你对我的家人下手了，你只要对他们下手，我就立即尿了裤子，什么也做不了了。你把这些话写在纸上，贴在你的背上，给所有的人看，看看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你！会不会放过他们！”
“你是一个武夫呀！你有自己的力量，为什么不握成拳头，打烂所有敌人的脑袋！有人如果要杀你全家的话，你光是窝在这里想想，眼睛哭瞎了，对一切有什么帮助吗？”
“没有。”张文若止住了哭。
“把你最害怕的东西藏在心里，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瞧见害怕的样子。如果纪纲敢杀你全家的话，为什么不先一步杀了他的全家，把你最强的一面摆在外面，叫所有你的敌人知道得罪你是什么样的下场。”
“武夫的路不是一番风顺的，他们随时在生死之间徘徊，面临着很多人一生都不会面临的艰难局面，超越它，才能够超越自己，屈服于它，就是归于平凡。我不要求你对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但我希望你时刻牢记着，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你可以依靠的，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东西。”
张文若的情绪居然稳定下来了，只是瞧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觉得生死的事情是那么的沉甸甸，光凭他现在的力量，好像真的端不起。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会解决的。”李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文若一愣，还没有理解过来，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