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1 章 第两百七十一回

‘是我会错了意吗?’派吞恍惚着,‘还是家族的束缚早就已经根深蒂固?’

“知道为什么家族的人惧我?”里威笑道,家里对他的评价极高,为什么?派吞不理解,“因为我们的父亲是我亲手了断的,滑稽吗?我们家族竟会因为足够心狠手辣而对全新的领导者臣服。”

“是你杀了…家主?”

“不要奇怪,我们的父亲也是这么上位的。”里威抬手,轻轻搭在派吞的手臂上,“因为这脏活,必须要我来做,我有这个胆识。”

里威不惜一切代价上位,为的就是重新经营慕缇查的产业,当年没有人敢在慕缇查家族面前说一句反腔,倘若…当时和塔星把最后的洗白事业趁热打铁,现在或许会是全然不同的一片光景。

“是…因为我。”

“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愚蠢,你不理解,但我不责备你…”里威说的坦然,但是谁又知道因为派吞的不懂事,里威花了多少倍的代价才把慕缇查的生意进行洗白,现在在T国发育的黑线市场都是曾经的残留,为的就是能抓到幕后诚心不让洗白事业完成的关键人物,而曾经的旧派…“曾经的旧派全死了,懂我的意思吗?”

派吞手指不住颤抖,他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当年T国发生了一场除|暴活动,所有的黑线市场崩溃,就是因为有人把所有的底都兜出去。

“现在我和你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里威上前挽起派吞的衣袖,“既然你想要所谓的自由,我给你。”

“给我的什么自由?又是我拿什么换的?”

“那就是保密。”

里威轻抚了那道家徽,派吞明显感知到了他手臂上那一滴沉重灼烧的液体,掩盖过了皮肤焦灼的疼痛感,他只是抽动了眉头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嚎…那滴唯一为他而存在的液体被深刻在皮肤下。

想要撕开伤口,看看那液体是否还存在,如果真的还留存那里,会不会割肉剔骨让它离开自己…

“其实在那间庭院里也是自由,只是…在监狱里好像灵魂才自由。”家徽和家族史不是里威要求他看,也不要求他反省,派吞这个人就像是空气里微不可见的尘埃,里威希望派吞不再存在世上,“你让我死守秘密,我也做到了,我都做到了…所以我算不算自由了?”

派吞唯一一次没有任何怨言,为里威真心诚意做的事。

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面孔,派吞平躺在床上,“尽量让我看上去像是睡熟了,我不想…”派吞急促地咽下几口只进不出粗气。

‘让我哥哥们太早知道。’

远在境内的巴颂,眉头就不曾放松下来,肉眼可见的越发地紧蹙。过了良久,他才放下一直遮挡视线的手。

里威沉默了许久,通讯那头也没有果断,只是等着他发话下达指令,这样的空气已经凝结了三个小时,“嗯,我知道了。”

“我们慕缇查的人没有任何人会离开他生长的土地。”里威的声音比往日还要低哑,“没有任何一条家规是关于剔除本家人。”

“可是…里威先生。”

“我就代表慕缇查。”

唐飒接到消息就赶回酒店,还没来得及消化重获塔星接纳的喜悦,这边就传来如此噩耗。

“里威,你…”唐飒几步上前,朝里威探去的手顿在半空,最后轻落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以示慰问。

里威一把抓住唐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唐飒一度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佘耀文明目张胆地挑衅,你作为慕缇查的一员,会怎么做?”

唐飒吃痛地拧起眉头,“哪怕不是慕缇查的一员,我也不会放过佘耀文。”凑向里威,清晰可见他眼底充斥的血丝,“你知道的,林淮岑和你说过他的计划,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我争唐糯的抚养权?一是因为他不满我,而我只重视林淮岑托付给我的孩子,二是…要让唐糯足够痛苦才能报复我。”

“啊…是啊,曾经以为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影响到什么,倘若那个时候就有所注意,现在也会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唐飒挣脱开里威的束缚,“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不只是佘耀文,鲁尔也很棘手。”

……

阿秋早就回到了酒店,一脸幽怨地看着面前胡吃海塞的唐糯,就想到手机里被自己哥哥狂轰滥炸的口头教育,“你这是把我卖了,还有胃口吃东西?”

“和我可没关系,我乖乖待在酒店一步也没挪,主要是你可不在。”唐糯没事人似的,其实还在生青阳林的气,“你说总仓是从境内来的货?”

阿秋撒气一般,往嘴里塞了团圆润的大米,“房谨言的人,我想他是为了给我们个提醒。”

“提不提醒我们都得去港口。”唐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也就是说,我们得要拦下港口的货,确保是鲁尔的,这样维斯才能免于因为假货而毁的声誉。”

“也是…”阿秋有些迟疑,“那为什么还要让鉴定商把消息透露出去?”

“总得让鲁尔听到他想听的消息。”

阿秋了然地应了一声,看着面前的食物霎时没了胃口,“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了派吞。”唐糯摇了摇头,连连表示自己没有,“别装,那天派吞说了那句话我就不信你会不去见他。”

“既然你这么笃定,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唐糯有些反感这两兄弟每次都要摆出一副神秘,无可奉告的模样,“如果派吞口中的事情和我真有关系,为什么我不能见他?”

“派吞是为了保命才会给你钓鱼,如果你一直想从他口中套到话,他才有继续留存的价值。”

“慕缇查家真的有必要把他逼到绝路?”

“我想不是慕缇查家,而是他希望你自己去找到答案,借着你的手替他们报仇。”阿秋神色异常严肃,唐糯更加确定不知道派吞口中那件事的或许只有他一人,“你真愿意被他们当做工具来利用?”

唐糯思索着,果断答道:“不愿意,但也不代表我不想知情。”

阿秋听罢便恢复了沉默,唐糯的性格会这么说是在预料之中的,派吞会故意说出那句话也是有原因的,所有人都希望让唐糯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想他知道真相,就是在心疼和尊重的界限来回踟蹰,还有就是没有合适的角色和人物能把这件事告诉唐糯。

‘在一街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却唯独只欠唐糯一句对不起。’

杨禹疾步朝着酒店而来,T国的温度依旧很高,剧烈的运动和焦急的心情一旦融合就会倍感炎热烦躁。

“唐糯,出事了。”杨禹气喘着,匆忙擦去覆盖在额头上的一层汗珠,“派吞死了!”

唐糯推着桌子就势站起,相比起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迟钝嘴巴微张直到牙根有些发酸,才说道:“怎么…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你也看到了。”

“先不说这些人,人已经送去殡仪馆了,你是慕缇查的人,里威他们还没到,你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杨禹在路上谈起发现派吞的事,说来是叫人毛骨悚然的,不说出事的地点是在牢里,单说手法都十分残忍…“能够断定,派吞是被有某些势力的人灭了口。”

“你是指黑线市场?”

杨禹没有一个准确的回复,但也可以算是默认了,出于没有证据他也不好得出结论,“一则我担心是由于鲁尔那边的事,还有一个猜测,当然我只是猜测…和你的事有关。”

唐糯心口猛地一抽疼,想派吞许诺给他自由的人是自己,现在派吞或许是因为自己而死,一想到这,唐糯心里就被满满的愧疚感充斥。

阿秋拧紧眉头,这样的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既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人也已经死了,就不要徒添这种妄自的猜测,只会影响我们之间的配合度。”

杨禹点点头,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和监狱拥有的共性就是遗憾,充斥在空间的各个角落,唯一的不同就是殡仪馆是对于已死之人的遗憾,而监狱只不过是对活着的人才有的约束。

唐糯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天国之路’的浮雕,首先他觉得派吞是绝对上不了天堂的,其次他是必然下地狱的,满眼的天使天神看得他眼花缭乱,甚至觉得天国也并不宁静,而是藏在纯洁之下的喧嚣。

“到了。”杨禹的一声低唤,才把唐糯从游离的思绪中唤回。

唐糯还在恍惚间,就看到冰冷惨白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白布覆盖的位置依稀可见一个人型,这个人在几个小时前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唐糯还一度觉得他疯了…现在却如此安静地躺在这,好像进入了睡眠。

“这是,派吞?”唐糯难以置信地指着那张床,转头询问杨禹,眼神单纯的就像是孩子看到了新奇的事物。

“是的。”

唐糯揭开白布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派吞的双眼没有合上,而是半开的,直勾勾地看着唐糯的方向,与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撞上,哪怕他的目光已经涣散,眼帘也毫无生机地僵硬在了半睁不开的状态,唐糯知道派吞这个视线,就是直视着那人来取走自己的生命…这大概就是看到了死神的模样。

唐糯却笑了,“我知道你这人罪该万死,但是要亲眼看着自己被人夺走了性命,如此一想还有点滑稽。”阿秋担忧地拉住唐糯的手腕,“你那么不可一世,勾结佘耀文伤害唐飒,还要陷害青阳林,现在就这么让你死了,是不是真的让你体会到了自由啊?”

“你既然要死,怎么不把话说完再死啊?!”

唐糯猛踹了一脚,阿秋眼见床朝着一侧倒去,拉住了床杠,却没有拦住那具僵硬的身子朝着地上倒去,露出了派吞颈动脉上那根瞩目的铁钉,几乎全根没入,看得触目惊心。

“糯哥,冷静点。”阿秋放下床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转身挡住唐糯的视线,比唐糯高出半个头的身高正好给了他足够的间隔空间。

“你教我怎么冷静!”

“派吞无论因为什么,这都是他逃不开的命运,他也很清楚自己只要离开了庭院的庇护就是这样的下场。”阿秋压着唐糯的肩头,这个举动和青阳林十分相似,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唐糯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是说,他不该死的这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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