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九州归一

皇宫能容纳一百二十八辆内部空间极为宽敞的马车, 宋府却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下聘队伍到宋府大门后就停下,东宫十率依次抬着马车内整齐罗列的箱子进入宋府,在宋府内绕个大圈, 再去宋佩瑜的天虎居。

按照旧例,准太子妃应该身着礼部送来的吉服, 在闺房中与亲朋好友闲话, 等到装着聘礼的箱笼全都摆放整齐,打开盖子任由宾客围观时, 礼官会高声唱响礼单。

准太子妃即便不能马上看到聘礼, 也能知晓聘礼中都有什么。

两日前, 宋佩瑜就收到了礼部送来的吉服。

吉服以墨色为底,领口、袖口都绣着红色的纹路。

见过重奕朝服的人都能立刻认出来,这些红色的纹路, 正是只有重奕才会用的朱雀纹。

重奕朝服上的金龙是从腰间开始盘旋, 威严的龙首正好盘踞在重奕胸口的位置,龙尾则在下摆。重奕走动时, 衣摆上的龙尾巴就像是在上下浮动, 仿佛是衣服上的金龙活了过来。

宋佩瑜的吉服上, 最重要的绣纹也是在腰间,用的是与重奕朝服上金龙相同颜色的线。

凤凰首也是在胸口的位置, 做出高鸣的姿态,展开的翅膀刚好能顺着身侧蔓延到肩袖上,凤凰尾飘散在衣摆。

吉服上的金色凤凰粗看上去,与长公主和大公主朝服上的凤凰很像,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不小的差距。

其中最为显眼的区别,莫过于宋佩瑜胸口的凤凰不仅头顶凤冠, 凤凰眉心还有以五色丝线缝制上去,充当凤胆的五彩琉璃。

除此之外,宋佩瑜吉服上的凤凰,无论是体型大小,还是姿态,都比长公主和大公主朝服上的凤凰雄壮许多。

因为宋佩瑜的吉服上的金色大鸟是凤不是凰。

上古时期,凤凰是种族称呼,凤为雄,凰为雌。

千年前,帝王开始以龙自喻,并将帝后比为凤凰。

凤凰才成为皇族女眷的代指。

从此之后,凤凰就不再有性别之分,原本凤有冠凰无冠,凤多尾

凰单尾的特征也逐渐被无视。

为了体现宋佩瑜吉服上的绣样是凤不是凰,险些将礼部官员逼疯,弘文馆的古籍都差点被他们翻烂。

身为宋佩瑜的亲兄长,宋二也觉得受不住这等折磨,忍不住将已经返工无数次的吉服悄悄拿给宋佩瑜,与宋佩瑜诉苦。

从体型和姿态上区分凤与凰,是所有礼部官员熬了无数个日夜后,才想到的办法。

他们总不能为了体现凤与凰的区别,去消减长公主和大公主的衣服、首饰上的凤凰,告诉她们真正的凰不仅没有凤冠,还是单尾。

宋佩瑜这才知道,重奕如此关注他的吉服,几乎每日都会让人去礼部询问吉服设计的怎样,隔几日就要亲自去看效果。

他听着宋二的诉苦,忍不住抬起折扇。

万一没忍住笑出来,岂不是更对不起二哥?

直到三更,宋二才满身疲惫的带着吉服离开。

当晚,宋佩瑜睡梦中都是香甜的笑意。

有宋佩瑜的劝说,重奕再见到礼部官员时,终于不再是冰冷的‘再改’二字,而是给礼部指了条明路,让他们给宋佩瑜用的凤凰加上凤胆。

宋二听见这话,险些将手边的砚台扣到重奕脸上。

你有主意就早说啊!

宋佩瑜如今正穿着让整个礼部对重奕敢怒不敢言的吉服,头上带着金镶明珠冠,腰间却只有颗质地沁润颜色却显得斑杂的珠子作为配饰。

听着外面的动静变大后,宋佩瑜立刻招呼早早来陪他打发时间的盛泰然和柏杨出去看热闹。

眼看着宋佩瑜像阵风似的刮去院子,礼部官员默默闭上刚张开的嘴,再次于心中默念已经默念过无数次的内容。

这是太子元君,不是太子妃。

宋佩瑜打开门时,正好看到从大门口进来的重奕。

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惊艳,重奕毫不犹豫的朝着宋佩瑜走过来。

重奕与宋佩瑜并肩站在一处,腰间挂着的龙形玉佩和圆珠相得益彰,分别存在的瑕疵顿时成为巧夺天工的点睛之笔。

正在回廊处紧盯着下聘过程的宋二见道这

双璧人,却只觉得头上的青筋跳得他脑袋疼,干脆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陛下和大哥都管不了他们,他又能怎么办?

天虎居作为二进院,绝对不能算小,但重奕带来的聘礼太多,又要一一打开,让前来观礼的宾客看见里面都是什么。

刚搬空不到一半的马车,就显得天虎居变得局促。

宋瑾瑜当机立断,立刻让十率将剩下的聘礼搬去松鹤堂,已经搬到天虎居的聘礼也送去松鹤堂。

松鹤堂位于宋府正中央,就算没法将所有人都容纳下,招待宾客们在松鹤堂边的园子里,也能听见礼官唱礼的声音,才勉强不算失礼。

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一百二十八辆马车的聘礼才在松鹤堂中依次摆放开,准备已久的礼官立刻拿着足有手掌厚的礼单登上高处的吉位,朗声开口,“今太子下聘,聘......”

尖锐到变形的声音划破长空,打断了礼官的话。

“吉报!豫州五楚城投赵!”

宋府内的气氛短暂凝滞后,比让主人和宾客们都期待已久的礼官唱礼终于要开始时还要热烈。

“陛下慧眼如炬,为殿下选了门如此旺大赵的婚事!”

“谁还敢说太子与元君的婚事不顺应天意,老夫就撕烂他的嘴!”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元君殿下!”

......

宋佩瑜也是刚听到豫州五楚城投赵的消息,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恭喜他和重奕,眼中顿时闪过茫然。

他确实打算继续从最不稳定的豫州下手,且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却还没来得及实施。

宋佩瑜问来报信的人,‘豫州五楚城投赵’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报信的人却一问三不知,他并不是从豫州回来的人,他是勤政殿外的十二卫,永和帝听闻喜报后,迫不及待的想与朝臣们分享,才让他立刻来报信。

宋佩瑜闻言,转身就想进宫,却发现他虽然迈开脚步,却仍旧站在原地。

重奕的手臂正紧紧箍在宋佩瑜腰间,他垂目望向宋佩瑜专注又疑惑的眼睛,忽然觉得牙痒。

“你想去哪?”重奕手臂微动,力

道不减反增,将宋佩瑜来扒他手臂的手也束缚住。

宋佩瑜边继续挣扎,边答道,“我进宫......”看看,豫州究竟是怎么回事。

底色与花纹完全相同,不分彼此的交叠在一起的衣袖映入眼帘,让宋佩瑜挣扎的动作猛得停住。

他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人仍旧沉浸在喜不自胜的情绪中,完全察觉到他和重奕的小动作,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听到‘豫州五楚城投赵’的消息后,险些忘了他和重奕正在纳征的事......吧?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正面带心虚的宋佩瑜就听见耳边低沉的声音,“想进宫,嗯?”

宋佩瑜抬起头与重奕漆黑不见光的双眼对视,若无其事的道,“想去东宫看看,有没有变化。”

重奕眼中逐渐升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晚上去?”

宋佩瑜抓住重奕箍在他腰间的手臂,顺势与重奕十指相握,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豫州五楚城投赵’给宋佩瑜和重奕的纳征礼添了个好彩头,却让本就勉强维持平静的楚国彻底陷入混乱。

老臣们不再与襄王告状,而是满脸肃容的往襄王怀中塞折子。

将折子拿去给楚皇前,襄王偷偷看了眼折子上的内容。

都是请楚皇另立太子。

襄王狠狠咬牙,大力合上折子,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变重。

他真想问问太子,‘你究竟是楚国人,还是陈国人?’

襄王走进楚皇的寝殿时,寝殿内只有楚皇。

楚皇正站在窗前,怔怔的望着外面,双眼清明却没有焦距,仿佛没想看什么,只是刚好站在这发呆。

“十六郎”楚皇的声音不仅满是疲惫,还带着襄王从未听过的茫然。

襄王立刻明白,楚皇已经知道了‘豫州五楚城投赵’的事。

他沉默的走到楚皇身后,数次张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让楚皇宽心?

他听闻这个消息后,砸了最喜欢的茶盏,整宿都没睡着。

连他都如此愤怒,楚皇身为太子的父亲,怎么可能宽心。

替太子找理由?

不可能!

楚皇也没想让襄王主动开口,发现襄王已经走到他身边,楚皇立刻抓住襄王的手腕,力道大得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楚皇的语气却与手上的力道截然相反,“朕老了”

感受着手腕上蔓延的刺痛,襄王苦中作乐,发自内心的道,“您不老,您还要亲自给灵云的儿女赐婚,看灵云做祖母。”

楚皇惯常体贴钟爱的小辈,此时却完全忽略襄王的话,自顾自的道,“朕不想做亡国之君。”

“皇伯父!”始终忍着手腕刺痛的襄王听了楚皇的话,脸色大变,立刻反握住楚皇的手,阻止楚皇再说下去。

然而楚皇顺了襄王的意,闭嘴看向窗外,襄王却仍旧不知道能说什么。

也许永和帝最初称帝的时候,只是不想与燕国妥协。

但接连拿下卫国、东梁、西梁,燕国、兖州、青州,占据整个北地后,永和帝必然会升起更大的野心。

赵国暂时没有大动作,是因为咸阳正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重奕和宋佩瑜的大婚上。

即使赵国尚且没用全力,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豫州城池插上赵旗。

等到重奕和宋佩瑜成婚,赵国会展现怎样的势头,谁都无法预料。

九州之中,真的有能拦住重奕的要塞吗?

陈国......

襄王暗自摇头。

早些年薛临还是太子时,还能看得出陈国的兴盛之相。

薛临从太子变成宣泰帝后,所作所为反而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就算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的陈国,也比楚国更有实力。

如果赵国或者陈国下定决心,楚国必然会成为三个国家中最先亡国的那个。

这就是事实。

襄王有心安慰楚皇,也不会以蒙蔽的方式安慰楚皇。

相顾无言许久,楚皇忽然转头,严肃的目光牢牢锁定襄王的双眼,“十六郎”

襄王立刻应声,“儿臣在”

“朕再给太子最后一次机会。”楚皇拉住襄王握着他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在襄王青紫的手腕上轻轻拂过,声音平静到冷淡,“要是他还执迷不悟,就由你来替朕做这个亡国之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璇璇”、“棠棠棠予栎”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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