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独孤求败

早已被打得坑洼遍布的沙地上,黑翳泉与赫连庄交窜来去、对决了有数十上百合之久…

即便是八旬耄耋之躯、拼的是自己并非最擅长的剑法,黑翳泉却也依旧能将赫连国师密集如雨影般的攻势给完全挡住。

而赫连庄更是已完全使出了自己平生剑招的极限速度,甚至都快过了自己以往在擂台上表现的数倍,然而,面对着已没有龙袍光罩的圣上,不论自己如何进攻,居然都根本打不出一丝破绽。

这场‘指教’,让赫连庄完全看清了、自己与圣上间的天堑之别!

哪怕自己完全退位让贤、将这剑林宗主的位置让出给圣上,也可说是‘实至名归’的,因为即使是打到了现在,他赫连庄也依旧从圣上的表情、以及他毫无毒发表现的状况看得出…圣上是仍未使出全力!

然而,为了达成那个艰难的目标,在秦瑝赶到前,自己仍要坚持下去…

锵!

直至在第一百一十一合打完、二人再度拆解开来,彼此相隔到了数丈之远的位置之后,赫连庄才终于停下了攻势,撑剑拄地、大喘起了粗气来…

他的体力,显然已是将要耗尽了。

然而在他对面,黑翳泉却依旧踩在玉剑上、悬浮于半空,手持一杆光剑,面露微笑,气息是无比稳定。

到此为止,也仍未有任何将要毒发的迹象!

“不行啊,赫连国师!”

黑翳泉大手一挥,光剑便哗的一声消散了,“朕这还未拿出三节棍呢!你这表现,怎么连李苍荣也不如呀?”

“李…苍荣…”

赫连庄撑着长剑、边喘气边应答道,“是,圣…圣上的武功实在高强,臣…彻底服气了,只是…”

“只是什么?”

黑翳泉问道。

“只是臣,还有…最后一个,诚恳的请求。”

赫连庄艰难的应道,“臣…想趁此机会,见识一下…圣上…所能使出的,最强的武功!也算是…在退休之前,了了最后一个夙愿吧…”

黑翳泉听罢,笑容瞬间消失、眉头渐渐蹙起。

见到这副神情的变化,赫连庄心底顿时咯噔了一下,仿佛晴夜惊雷…

这反应,难道圣上…已经知晓了什么吗?

……

与此同时,皇城东宫当中。

“秦瑝!你还想聊什么?!”

黑翳琅严肃喝道,“你若再逗留在此,赖着不走、搅扰本王与诸位大人休息,本王可就得来硬的,将你赶出去了!”

秦瑝听罢,眉头微微蹙起。

“好吧,既然太子殿下如此不欢迎我,我就先退下了。”

秦瑝嗤笑道,“总之,王伊宁,记住我的话吧,将来有一天…呵呵,你会明白…”

王伊宁还未听完,便立即怒不可遏的举起了冰槊、一副就要投掷出去的样子。

而秦瑝见状,便立即抬手、运功施法——

哄!

一道及丈高的赤色火柱凭空显现、拔地而起,将他秦瑝笼罩在了其中,而后,便很快是哗的一声消散、就此带走了。

“传移之术…”

王伊宁见状、放下槊来,同时也眉头蹙起,“而且是火柱,与当年焦宫主的是一模一样…”

“这说明,他目前的内力…是火象最为深厚。”

黑翳琅盘起手嗤笑说道,“这小子,半夜过来叨扰,什么情报都还没打探到,就先自己暴露了,呵!实在可笑。”

“不过…也不可大意呀。”

王伊宁神情凝重,“又是将近六年不见,我们…都发生了很多变化,都是尚不知对方深浅的。目前究竟谁的武功更高些,看来…还得是一个月后的决赛上,才能揭晓!”

“放心吧,伊宁。”

武浩走上前来,伸手搭到了伊宁的肩上,“我们都对你有信心!那个秦瑝,从来便是只敢耍小手段、危言耸听,没有任何真本事的!”

“对,相信自己,伊宁。”

一旁的劳仁关也走上了前来。

再后边些的韩梅与钟弘二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而听罢伙伴们的慰藉、王伊宁却只是长叹了一声,脸上的愁容未消,便转过了身去——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太子殿下黑翳琅。

直视着太子殿下的双眼,王伊宁一言不发,而黑翳琅却也神情平静着、并无任何反应,二人就此四目相对、静伫了许久。

灯笼中的火光微微摇晃着,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一种诡异的尴尬。

“行了,你们退下休息吧。”

过了许久,黑翳琅才终于开口说话、打破沉寂。

“是。”

“是。”

在场的五位太子太保、少保与近侍们闻罢,便纷纷恭敬作揖一拜,而后沿着高座两边、通向后殿的侧门,离开了东宫大殿。

……

与此同时,黑翳泉与赫连庄的战场处。

“…赫连国师。”

黑翳泉平静道,“朕…忙完了一整天的典礼、宴会活动,以及国事之后,在如此深夜、还陪你出来过招,已是给足了你…作为国师十年的面子了。你顶着这个名号十年,结果就拿出这点本事,现在…还想再提要求,你…不觉得有些过分了么?”

“这…”

赫连庄心中愈发惊恐,根本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若是本事够的话,自然能见到。”

黑翳泉说着,同时将玉剑也收了起来、双脚落回了沙地上,“既然你的武功就到此为止了,那你自然也怨不得谁了。”

赫连庄无言。

“你呀…至少还有个念想,知道这天下…比你强的人在何处,可以找谁挑战自己的极限。”

黑翳泉边说着、边步向了赫连国师去,“可朕呢?几十年了,朕也想见到比朕更强的人呢,朕的这个夙愿,连该找谁都不知道!你?你赫连庄又凭什么只需一句话,便可以大开眼界呢?”

“可是…圣上,还请容臣…斗胆直言。”

赫连庄松开了抓剑的手、登时即单膝跪进了沙地里,面对着向他走来的圣上、作了一揖说道,“圣上的武功…前无古人、天下无敌,随之而来的…这份求败不得的寂寞,注定是圣上您…必须承受的代价!这与臣的‘夙愿’相比,显然是不同的…”

黑翳泉听罢,遂驻足停步、站在了原地,两眼微眯起来。

“而臣…为了满足这个夙愿,臣…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代价。”

赫连庄神情坚定的说道,“臣愿意…正面接下,圣上的这一招!即便是要身死,臣…也在所不惜!”

“喔!啧啧啧…”

黑翳泉顿时嗤笑起来,“这么夸张吗,赫连国师?不至于吧?”

“臣…心意已决!”

赫连庄继续挑唆道,“臣早已没有近亲,若是就此退休、回到剑林宗后,剩下的,恐也只剩无休止的寂寞与遗憾了!寂寞在,无人再能与臣交手…而遗憾在,臣穷尽毕生、刻苦习武,到了最终,明知道这世上…那个强过臣的人就在那,却见不到他…究竟有多强!他强到了何种程度!”

“那样…臣的晚年,便会活得无比煎熬。”

赫连庄摇摇头道,“若是那样,臣还不如…立刻就死在圣上的剑下!好歹,也算在合眼前,能见识到…圣上真正的实力,能了却…自己的夙愿了!”

“好了,好了!”

黑翳泉笑罢,遂立即施术、让玉剑浮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后,伸手掸了掸上边的灰尘与沙土后、便坐了上去,继续笑说道,“你怕是太紧张、太激动了,赫连国师!为了见识一招就甘愿去死?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你不妨好好想想,若是朕也照你这样想,朕…如何能活到今天呢?”

“朕虽比你大了十几岁,但也不是生来就‘天下无敌’的。若是自觉武功不够,就回去慢慢练呗!也没人拦着你嘛。”

“到时候自己突破了,那种感觉,不是比见到别人天下无敌,要好得多么?”

“而且,琅儿能当上太子,你也算在功劳簿上有一笔的人,朕有什么必要、又有什么理由…来杀掉一位尽忠尽职的前任国师呢?”

“再者,赫连国师…”

黑翳泉架腿而坐、嗤笑道,“安慰你几句罢,也顺带点醒你一道吧:还是莫要太高看自己了,说实话,朕若是要杀你,也是根本用不着‘最强一招’的。呵!还是那句话,想要见到的话,就自己凭本事来试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赫连庄依旧是不依不饶,“圣上…是当今天子,要杀一个人,不论是凭实力、还是凭权力,岂非都轻而易举么?”

“臣呢…是无所谓的。”

“毕竟身死便是一了百了了,如此,给臣安上一个‘谋逆行刺’的罪名,呵,又有何难呢?”

“再说,如今的臣,与十几年前的圣上,恐怕相去依旧甚远…”

赫连庄继续坚持着道,“臣可没有任何信心…能在自己有生之年,或是在圣上有生之年,就修炼到那般境界!”

黑翳泉听着,脸上笑容再度消失。

眉头蹙起,神情愈发凝重,与适才的反应一模一样、乃至是更为明显了。

“啧…不对吧,赫连国师?”

黑翳泉抬手抚须、注视着赫连庄说道,“你这个人呢…怎么说,也一直是武林的一号人物,朕也算认识几十年了。只为见识个这所谓‘最强的一招’,就不惜背负罪名、搭上性命,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呀?”

“你明知必死…却仍固执此事,是究竟要为何呢?”

黑翳泉起身、双脚落回沙地,玉剑御来身边、抓在了手中,开始迈步走向了赫连庄去道,“你难道就不怕…朕根本无需使出‘最强一招’,便轻松将你杀了么?”

唰——

赫连庄随即亦从地上拔出自己的长剑,指向了圣上去、神情坚定的说道,“臣已说过了,臣的诉求,始终很明确!若是圣上觉得,能轻松杀了臣,那便照轻松的来吧!只要…能使出比刚才那上百合要厉害的招,只要…能令臣大开眼界、满足了臣的夙愿,这些代价,臣…都愿意承受!”

“…好吧。”

黑翳泉平静道,“既然你强烈的要求了,那朕…就勉强给你破个例、让你开开眼界,而后…含笑去吧。”

话音一落,赫连庄心中是再度震慑了一下。

圣上当着他的面说出了此话,看来,他是杀意已决了!

如今…自己与圣上间、究竟是谁死,就只能赌一把了,赌看圣上接下来所使出的招数…究竟能否得到毒发的门槛了!

若是不成,自己也只有认了!

赫连庄攥紧长剑,浑身鼓荡起了奇经八脉间、全部浑厚的内力来,适才经过一番休息后、恢复了一部分的气息,如今再度涌出、腾绕在了全身上下,让他在静夜的沙地上,浑身被刺目的耀光所围聚…

然而,比他夸张得多的是——

在他对面的圣上‘黑翳泉’,此时所施展出的武功、那散发出的内力气息与光芒,竟比他浓郁了不知几倍!

此时,只见黑翳泉站在原地,浑厚浓郁的内力不断地激发着…

玉剑插在了一旁的沙地上,他空空的右手伸出向前,紧接着,只闻一道刺耳的嗡鸣声响起,一道乌黑的光球凭空在他掌间凭空显现,而后,化作了一道漩涡,下一刻…

哗——

顿时,便见一副每节长四尺、链长一尺,纯金制,上纹各式五爪飞龙之图案的三节棍,从金光间缓缓显现…

啪!

最终,金光消散,黑翳泉将三节棍抓在了手中。

这…便正是当初,他亲自征讨李苍荣时、才拿出来过的,黑翳氏从太祖皇帝起祖传了四百年至今、每代皆唯有族中最强者方能持有的,在他们的理解中,比八龙杰的兵器都贵重千百倍的,黑翳氏的顶级兵器——

‘金云’三节棍!

待得光华消散,数丈外的赫连庄、紧瞪着圣上手中的兵器,两眼是已完全看呆了…

光是用内力感知的,便已察觉到了这副兵器的不一般。

更奈何接下来,圣上还要用上它,来施展出所谓的、能‘轻松杀死’自己的招数!事到如今,哪怕本意确实是来找圣上讨教、而非行刺的,也足以是大开眼界、死而无憾了!

然而,就在这黑翳泉才刚拿出金云三节棍、还未继续作任何动作之时:

哄!

一道及丈高的赤色火柱,在他黑翳泉的身后位置,直接凭空显现、拔地而起!火柱中的人影才刚刚模糊显现,便立即是一道钢刃、腾绕着同样浓郁深厚的气息,嗖的一声、便是快若无影般的刺向了黑翳泉的腰部去——

噗呲!

只闻一道清脆响声,便见是那把钢刃、刺穿了黑翳泉的白衣,深深没入了他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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