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006

王大夫进来替顾平章诊脉,见陶姜坐在地上,趴着塌睡着了,提醒顾平章:“怎么不将你娘子唤醒?当心地上凉。”

顾平章道:“不用。”

睡了安静,冷死最好。

大夫估计他喝下的药已经见效:“可还想咳嗽?”

顾平章:“喝药后没有咳过。”

大夫点点头,捋了捋胡子:“嗯,脉象平稳,不似之前汹涌起伏,看来这药方确实有效。”

“有效就好,有效就好。”师爷不知何时进来了,他对着陶姜唤了唤,“顾夫人?顾夫人?醒醒!”

陶姜只觉得一只青蛙呱呱乱叫,她拧了眉,不耐烦地挥了挥,“啪”一声,空气安静下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腿麻得浑身一抽。

“哎呦!”她趴着塌,跟顾平章对上视线,因为疼,眼睛有些水汪汪的,“嘶,腿压麻了。”

师爷捂着脸,委屈巴巴道:“顾夫人,你可算醒了。”

陶姜扭过头,瞧见他捂着脸:“师爷,你脸怎么肿了?”

顾平章嘴角勾起。

王大夫哈哈大笑:“被人扇巴掌了。”

陶姜顿时怜悯地看他:“您可够倒霉的。”

师爷扯出一个笑,露出两颗门牙:“顾夫人,县令大人派我来取剩下两张药方,第一张药方已确认有用,病人喝了药后症状已好转,夫人你可立了大功!”

他笑眯眯地看着陶姜。

陶姜却没回他,转而问:“我夫君伤已好,家中亲人还盼着平安归去,我们何时回家?”

“县令大人吩咐,夫人写完药方,便是青浦县的大恩人,顾公子之事方才已查清,均为衙役私自诬陷,大人已将构陷顾公子之人下令处刑,夫人想回家随时都行,县令大人还吩咐备好了马车,另准备了谢礼,不会亏待你们。”

他拍拍手,两个侍女端着盘子上前,师爷笑眯眯揭开红布,十锭闪闪发光的大银锭子差点闪瞎陶姜的眼。

她看向顾平章。

顾平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陶姜给他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陶姜笑道:“民女只是力所能及,怎么值得大人如此盛情。”

不等师爷开口,她道:“哎呀,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既然县令大人如此盛情难却,民女便谢过大人,大人真是青浦县的青天大老爷,如此为民着想,真是天大的好官啊!有大人在是青浦县之福,是民女之福!”

她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接过来。

动作之快,师爷嘴里劝她不用客气的话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连侍女都懵了。

他清了清嗓子,无助道:“夫人?”

陶姜:“真是谢谢大人!”

师爷牙疼。

陶姜笑呵呵的,将银锭子拿到手里颠了颠,攥得紧紧的。

“我这就写方子。”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抱着银锭子,一手拿了毛笔,弯腰趴在地上,刷刷刷几笔,两张纸就写好了,还分好了中期和晚期。

王大夫拿着药方满面红光。

师爷招手身后一个侍卫上前,大声道:“你听候顾郎君吩咐,他们何时回家,你驾车将人安全送回,务必要保证郎君和夫人的安全。他们可是县令大人的座上宾,出了事县令大人决不轻饶!”

“是。”侍卫诚惶诚恐。

师爷又回过头笑眯眯地对顾平章道:“金田村也有不少人得病,县令大人已让人准备好了药材,随郎君一起带回。”

他说完又看了眼陶姜怀里的银子,满面沧桑。

陶姜没想到这个王大人这么上道,她还没开口就安排好了,真是个人精,若是好好当官,也不至于十来年只混到县令。可惜心不在正道,后来被男主整得抄家流放,死无全尸。

她觑了眼顾平章神色,暗自警惕,要认真抱大腿,可不能瞎糊弄。

“那就谢过王大人,王大人真是青浦县的父母官,金田村有救了!”

陶姜神情激动,眼含热泪,双手捧心,一副感动的模样。

师爷眨了眨眼睛,有些被她的实诚感动,虽然是贪财了点,人不坏:“顾夫人知道王大人对百姓的心就好。”

顾平章:……

陶姜早就低头看银子,喜不胜收,眼睛里哪还有泪。

足足一百两哎,发财了发财了。

师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着陶姜那喜悦的笑脸,捂住胸口。

药童正好端了新的药来,陶姜忙接过,眼睛里的笑意还未散尽,殷勤道:“夫君,我喂你。”

顾平章正要伸手,陶姜已经一把压住他的手,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不用勺子,喝吧。”

任何刷好感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她将碗直接怼到他唇边。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垂眸,张口将一碗药喝光。

陶姜盯着他颤抖的睫毛,手痒不已,啧,好想摸。

不过她忍住了。

顾平章喝完,陶姜捏了捏荷包,一脸肉痛地将最后一颗蜜饯递过去:“夫君,给你吃。”

顾平章正要扭头,突然察觉她眼睛里满是不舍,心里一动,张口吃了下去。

陶姜咬了咬唇。

都是投资,忍忍忍。

她吸了吸鼻子,转移注意力道:“这药两副下去虫子就被杀完了,多喝对身体无益。夫君,我们回家吧?婶娘还在家里等。”

她答应了衷哥儿回去带吃的,她可没有失信于人的习惯。

“好。”

侍卫上前:“我将顾郎君背到马车上。”

顾平章颔首,温声道:“劳驾。”

陶姜抱着银锭子屁颠颠跟上。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等顾平章上去,她也爬上去。

一进去就冲顾平章眨眼,示意看她的银锭子。

顾平章无语,冷眼看她。

王县令爱财如命,马车和药材做顺水人情,银子是万万舍不得的。

也就这个蠢女人,大大咧咧收下了。

陶姜若是知道他敢说自己蠢,恐怕得踩他一脚。

她当然看出来师爷假客气,不过谁叫她缺银子呢?

再说了,男主已经出狱,他肯定会要王柳好看。

王县令蹦跶不了多久啦,才不怕报复呢。

她抱着银子心满意足,掀帘对侍卫道:“我们走吧,回金田村,我还要买些米面粮油肉回去,你带我去啊!”

侍卫红着脸回道:“是。”

顾平章视线从侍卫脸上收回,笑了:“没想到你小时候还见过神医,识得那么多药名,何时习过字?”

陶姜嘴角一僵,这是搁这儿秋后算账搞调查呢。

她眼神飘忽:“小时候爹娘送我去学堂,学过一些。”

这是真的,原主娘亲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一心想让她傍大款,确实给她投资过一些才艺。不过乡下,又是个虚荣懒惰的女孩,什么也没学到就是了。

顾平章盯着她,也不知道信没信。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陶姜瞪回去。

“谢谢。”顾平章看着她笑。

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可怕。

空气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陶姜深吸口气,头皮发麻。

她真该死啊,要什么劳什子的谢谢。

她仿佛听到好感度-1,-1,-1的声音。

“停停停!”路过米店,陶姜受不了这安静的空气,忙提起裙摆跳下车,不一会儿,夯吃夯吃拖着一袋米出来。

侍卫忙飞奔接过来,放到车沿上:“夫人有事可吩咐在下。”

陶姜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正好想逛逛粮食店呢。”

王大人为了安抚顾平章可是下了血本。这辆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被褥,陶姜趴着数了,足有十层!摸上去柔软丝滑,陶姜爱不释手。

这很大程度减轻了顾平章的痛苦。

他斜倚着软靠,修长的手拿了一本书在看,墨发散落一旁。

陶姜早就忘了先前的僵硬气氛,为这副画面惊叹,再一次感慨男主的美貌。

啧啧啧。

“何事?”顾平章看过来。

偷看被发现,陶姜一僵,尬笑:“我答应衷哥儿给他做肉吃,在想怎么做呢!”

“是么?”

“是呢!”陶姜眨巴眨巴眼睛,挺了挺胸脯,竭力表现自己的真诚。

正好眼角余光看见一家肉铺,她立即跳出去:“停停停!”

……

等回到金田村顾家,已经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远远的,沈三娘几个在门口鹄立张望。

陶姜掀开帘子,大老远朝顾衷挥手呼喊:“衷哥儿!薇姐儿!我买吃的回来了!你们大哥回来啦!”

声音之大,估计山脚也听见了。

沈三娘和两个小的眼巴巴瞅着马车,三个人都哭得眼睛红红的。

陶姜不计前嫌地将顾平章扶出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三人再也忍不住大哭:

“平章!”

“大哥!”

“呜呜呜哥哥!”

顾平章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恍惚了一瞬。

还是陶姜打破了这感人氛围,她大声道:“快让侍卫大哥将夫君背回屋,车上还有许多东西呢!”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让侍卫背起,听见她指挥顾衷和顾薇往家里搬东西,叽叽喳喳,一个人抵得上一百张嘴。

他吩咐侍卫将药送到刘大夫家中,连带陶姜写的三份药方和注意事项。

这晚,青浦县很多人都睡不着。

村人忙着熬药,而陶姜,正忙着搞吃的。

她笑眯眯地将红布打开,耀眼的银光闪瞎人眼睛。

她满意地看到眼前三个人张大嘴巴,发出:“啊!”

“好多银子!”顾薇惊讶。

“哪来的银子?”沈三娘不安。

“钱!”顾衷很兴奋。

陶姜又从身后掏出几根红彤彤的东西,喜笑颜开:“当当当!再看这是什么!”

“哪来的糖葫芦?”沈三娘满脸不安地看着她。

陶姜一人塞了一根,自己还留了一根。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银子是县太爷赏赐的,糖葫芦我买的!吃呀!”

她率先咬下一口:“哇!好好吃!”

顾衷忍不住舔了一口,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甜的。

陶姜摸摸他有些卷的头发:“快吃,一会儿吃肉!”

“还有肉?”沈三娘不安到了极点,看向顾平章。

陶姜一向不靠谱,虽然说话算话把平章带回来了,但是她怎么这么害怕呢?

夕阳撒满了屋子,三人围着陶姜,两个孩子脸上都是渴望,顾平章眨了眨眼睛,对婶娘温声道:“吃吧。”

大哥话落,顾薇和顾衷马上张口咬了下去。

顾衷笑弯了眼睛,原地蹦了好几下,糯糯道:“好甜!”

顾薇嚼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果子,小心翼翼道:“嗯。”

陶姜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可真是个小聪明,一个蜜饯没有了,她还有一整串冰糖葫芦!一!整!串!

她给自己留了最大的一串,嘿嘿。

至于顾平章为什么没有?

“婶娘,你吃,夫君在病中,山楂性寒,他不宜吃。”

哼哼,她也会记仇,谁让他把最后一块蜜饯吃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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