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云浮的父亲

“你听到了吗?”玩闹着的宁青双扔下笔,拉着白行周就要走,“走,去明堂。”

白行周想挣开手又怕她多想,一道术法过去,门窗紧闭,在宁青双看过来前又打开。

白行周提醒她:“我们该整理仪容,肃穆出行。”

对哦,是自己太唐突了,宁青双倏地收回手,让白行周回禅房,自己换上素衣取下发钗洗去妆容后才缓步出门。

余杳沈宴和白行周已经守在明堂外了,宁青双走过去,与他们站在一处,低下头沉默的候着。

梵音渐渐密集,又响起钟声,厚重钟声和着古朴梵音响彻天地间。

一刻钟后,佛门大开,一行和尚从里走出,为首的是怀恩大师和空智大师,他们目视前方,口中念经,径直往山门外走去,队伍的末尾,站着方丈。

他身披袈裟,宝相森严,双手合十,阖眼念经,一路西去。

那是浮屠塔的方向。方丈这是要在浮屠塔内圆寂?浮屠塔不是已经被镇压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浮屠塔里坐化?塔内妖魔众多,这不是以身饲魔?

余杳大为震撼且不理解,抬起头望向西方,梵音远去,人影缥缈,只余钟声回荡在空中。

少顷之后,西方金光大盛,雄厚黑雾冲天而起,与金光交缠在一起最后被金光一点点蚕食殆尽,整个天穹被染得金光耀耀。

余杳闭上眼睛,流出泪来。须臾之后,她睁开眼,朝着西方行佛礼,旁边三人也跟着行礼。

四人一直站到天色将暮才等回和尚,空智大师与四人告别之际见四人面色悲戚眸泛水光,便出言安抚:“施主无需伤悲,方丈在修自己的道,圆寂后才可破虚空证圆满求涅槃。我寺今日起,要闭寺七天,恕不能再招待了。”

“阿弥陀佛,多谢大师的款待。”道谢后,余杳四人辞别大师下了山去。

下山后,余杳回望一眼,残阳下一座孤塔立黄昏。

你放心,今后只要我活着,我便会护下浮屠塔。在内心下完决定后,余杳回过头,下了山。

路上宁青双问起天问阁:“行周,玉简亮了吗?我们是先等天问阁抓到程秋白还是先回师门给隐修下九州追铺令?”

“先回师门?”白行周不太能确定,转过头来询问沈宴的意见,却见他神色凝重,眺向远方,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儿郁郁葱葱,古木丛林,并没有探到有生灵的气息,便问,“沈兄?”

沈宴还是盯着前方,握紧了手中的凌天剑:“小心,正前方偏西南方向可能有埋伏。”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各自握紧武器,看向西南方,没有发现气息,那是提前有人做了陷阱?宁青双便问:“那我们不走路了,御剑飞行吧。”

余杳不同意:“不,有陷阱就上前破了它,有人就抓起来,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线索。”

三人自然是听余杳的,便小心的靠近前方,没有动静也不见暗器陷阱,只是四人一踏入丛林,地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余杳芥子空间袋中的玉净瓶滚来滚去想跳出来,魇魔这么激动是遇到同类了?

余杳摁住玉净瓶甩出玄天绫抽散了雾气,又不知从哪集结出雾气。

宁青双没有耐性,直接喊:“有事说事,阁下何必装神弄鬼!”

哈哈哈。

几声大笑之后,从树下跳下个草人,对着宁青双咯咯怪笑:“别急,本座这次来不是来找你的。”

宁青双一剑过去被沈宴捉住了手肘,他冲她摇摇头,将她塞到白行周身后,对着凭空冒出的草人讥讽道:“我劝阁下还是少说话的好,一边用妖气支撑草人一边用魔气维持魔瘴已经够辛苦的了,再分心乱吠,小心气竭。”

草人见沈宴点出了他的底细,本想凶狠地瞪他一眼,但草人没有眼睛,脸上全是草,不辨五官,只好发出一声冷哼,压着声音说:“千年不见,修真界的少年人真是越来越出挑了,当年同尘教的南炀真人可没你的锐气。”

“千年了你还变成了草人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宁青双见他拖出南炀师叔来嘲讽师兄,从白行周身后跳了出来:“我师兄都说了让你少说话,你别死犟着证明自己厉害,真厉害就会真身来了,真身来不了,使唤个草人来还耀武扬威的,你怕不是真身不能来吧?”

余杳觉得自己或许可能真的带坏了宁青双,拱火说风凉话越来越六了,只是,要看场合分人啊,妹子。

人派个草人来可能只是先试探一下我们的底呢,余杳握紧手中玉笛做好迎战准备。

草人看在她的身份上强行忍下这口气,不去搭理她,转而看向余杳,我往她面前走了几步:“本座此次来是寻你的。”

沈宴挡在余杳面前,冷眼觑着草人,草人也知趣,停下了脚步,站在十步开外,看着余杳,声音低沉:“你可认识云浮?”

提到云浮,余杳大约猜出来人的身份,透过沈宴的肩膀望向草人,那是路边野草集结缠绕起来的粗糙人偶,没有生命力没有气息只是一个传话筒,当初说逃出去三个妖魔藏起了一个,青双抓了一个回来,沈宴行周抓了两个,藏起来的被自己收了,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余杳点点头:“认识,我与云浮一同看戏听曲,还一起邀约着去各自家中拜访串门。”

草人的声音有点激动,不自觉的拔高了嗓音,怒问:“既如此,那你又为何杀了她?”

真的是云浮家属,余杳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他,云浮终于救出了她的家人可她自己却再也看不到了。可她为了救出她的家人杀害了黎云山整座山上的生灵又引起浮屠塔暴动。

余杳心情复杂,想起那天在戏园遇见的她,彼时她言笑晏晏,眼神温和,一心想着家人,那时的她,美好亲和,在黎元山上,她最后一句,爹娘,女儿不孝的凄厉喊声她也一直记得。

她垂下眼敛不答话。

“云浮为了救她父亲松一自己自曝的。”沈宴替她答道。

草人动了气,青草转枯,纷纷垂下,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的,他质问四人:“可要不是你们逼迫她,她会自曝吗?”

“我们是修士,面对作恶妖魔,怎能袖手旁观?”

林中雾气渐浓,草木竖立,朝着四人,如同搭弓射箭的猎手。

余杳从沈宴身后走出,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草人面前:“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吧,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们四个吗?要是杀不死反累得你气息力竭,伤了根本,怕也不是云浮想要的。她费了那么大劲做了那么多她不喜欢的事筹谋了几百年换来你的重生,可不是要你重生之后再度入狱。”

提到云浮,草人身形一僵,看着余杳,双手暴动,长出无数长条枝蔓,延伸至余杳脚下,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扣,就能捕获她,只要那么轻轻一扣,他的手虚扣了好几下,最后指尖交接,只要指尖一按,就可以捕获余杳。

草人没有五官看不出神情但他周身的野草迅速枯败,可以看出他此刻并不平静。

余杳继续说:“一千年前,松一在仙魔大战中被抓,无相寺的空见大师看筱竹怀有身孕即将临盆,便有意放水,筱竹逃去了黎元山,却因在大战中受伤过重伤到了腹中胎儿,生下的胎儿便气息不足灵脉有失,只能将胎儿封印,找来天材地宝给胎儿疗伤,日日给胎儿输入灵力,夜夜给胎儿讲话,整整七百年,胎儿才有了气息勉强修补好灵脉,只是这七百年耗尽了筱竹的灵力,最终倒下。”

草人指尖一颤,虚扣的手指垂了下去。

“云浮一睁眼便没了母亲,”余杳突然讲不下去了,她不敢想这三百年云浮是怎么过来的,她闭上眼睛,又快速睁开,顿了一下,往下说,“但是她记得她的父亲母亲,她说她母亲的声音很温柔,最喜欢讲人间的故事给她听,尤其爱讲白蛇传,她说她的父亲修为很高人很宽厚,她恨无相寺的和尚拆散了他们家人,花了三百年收服了黎元山,笼络了当地的守城灵,搞了祭祀,想救出父亲。”

“只是很不幸,她遇见了我们。”

桃桃,等我家人回来后,你来我家做客吧,我给你引见我的家人,听我娘说我爹可会酿酒了,酿出酒香味三天都散不了。

好啊,等我忙完我手头上的事,大约要到年底了,我带你去九幽山,我的洞府,有很多灵气,适合修炼,你可以在山上修炼,我给你喂招。

余杳从拿出当初云浮给自己的手帕:“这是她的手帕。”

草人看着余杳指尖的手帕,白软的手帕飘在空中,一颤一颤的,上面还残留有云浮的气息,他伸出手捧过手帕,握紧,小心收好,然后双手蓄力,想一举掐住余杳。

见他如此珍视,余杳将心中猜测与他一说:“我觉得可能筱竹还没有死或是云浮将她的尸体魂魄藏起来了。”

草人松了手,盯着她。凶狠道:“没有,我找不到她的气息。”

“这只是我的猜测,之前云浮和我谈起家人时很开心,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家人团聚,应该是双亲具在,既然她有把握将你救出就没有准备救出她母亲吗?而且她选择先救你而不是先救筱竹,可能也是要通过你的手才能救筱竹。”

草人迟疑了,他想报仇更想他的妻女。

“我们几个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少主,你要是想找我们,随时都能找到,但以你目前的修为,就算杀了我们,你觉得我们宗门会放过你?同归于尽当然可,只是浪费了筱竹的千年盼望,云浮的三百年筹划,不如,你先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筱竹的遗体残魂,要是找不到再回来报仇也不是一样吗?”

草人握着手帕,指尖一动,割了余杳一根头发,放在手帕中,闭上眼睛,默默念咒,须臾后,睁开眼,确认了她说的是真的,而且云儿的气息并不抗拒余杳反而很愿意贴近她。

事实在眼前,如何选,他知道,只是心中的怨气咽不下,他怨恨地剜了一眼余杳:“我先回去找筱竹,你们,我也不会放过。”

“好的,我等你,希望你找到筱竹。”余杳回完后,想起,魔君比魇魔厉害,便问,“对了,能请你帮个忙吗?帮我感受一下附近有没有魔气?”

这个要求只是顺手之劳,看在她给了自己云儿手帕的份上,草人乐意还她个人情。他闭上眼睛,感受四面八方的气息,然后伸手指向东北方向:“往这三百里,有魔气气息,但不纯粹。”

“多谢。”

哼,草人冷哼一声,瞬间消失在原地,余杳注意到他消失前还看了一眼青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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