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一番激战后,芍药花灵落败。

败得十分具有绝望的美感。

瘦弱的身躯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纸片似的薄。

枯黄的枝叶花瓣落在身上及四周。

“都说了让你冷静一下先啊……”

麒铃铃为难地小声说着,不顾霁宁雪的阻止,走到花灵身边蹲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本来可能对方已经被迫冷静了很多,这一下子被气得猛然奋起余力弹起。

“麒姑娘!”

霁宁雪和白枭垢同时惊呼,而楼起笙则已经持剑上前准备动手。

不过那花灵只弹了那一下,马上就脱力倒了回去。

保险起见,霁宁雪还是急忙把麒铃铃拉到了安全距离。

地上的花灵虽然无力动弹,但嗓子还在,忽的发出惨淡嘶哑的冷笑声:“助纣为虐……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会随着虔纨一起下地狱!来世投入畜生道*……%¥”

一般人被这么骂估计得动气,可谁让这花灵面前的都不是一般人呢。

非人量高达四分之三。

而那宝贵的四分之一还是年纪轻轻就有所大成的修道者。

白枭垢甚至在向麒铃铃真诚求教:“小狗也算畜生吗?”

麒铃铃点头:“呃,应该算吧。”

“那我这辈子就是了啊。”白枭垢满脸写着天真无邪。

“唉,说不清……别听那些。”麒铃铃安慰根本没有受到伤害的白枭垢。

楼起笙飞快地给他俩一个大概只有我看见了的隐秘白眼。

然后这货继续端着高冷的男主派头,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花灵,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男是女?”

我:“……”

你们俩表兄妹说话可真有意思啊!

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气得人家花灵二段进化好让你们再打一次吃经验?

我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果然花灵压根懒得搭理他,反倒咒骂得更狠更激动了。

霁宁雪无声叹息,大概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队伍里只有自己是最靠谱的。

她亲自上前,恭敬地冲地上的花灵拱手行礼。

然后温声道:“在下天乩门掌门大弟子霁宁雪,欠芍城首富虔纨人情,因而受他所托,前来蝴蝶谷为他移植芍中之王以供观赏。来前我不知你已生花灵,如今既已知,便不会勉强带走你。”

这才是人话嘛。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

花灵听了这话也心里舒服,不再咒骂。

霁宁雪稍停了下,继续道:“我们亦不知你与虔纨有恩怨,适才想解释,阁下激愤之下已经动手,出于自保我们只得还击,冒犯之处,万请见谅。霁某此处有些天乩门的灵补之药,还望阁下收纳,万勿推辞。”

花灵闻言,稍稍抬头打量了霁宁雪一阵,冷哼道:“惺

惺作态……谁知道你在药里是否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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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怀中掏出的几个药瓶放到一旁地上,对楼起笙等人道:“既如此,我们尽快离开此处吧。”

楼起笙三人交换眼神,达成共识,纷纷点头。

霁宁雪看回花灵,再度抱拳行礼:“擅闯谷内实在抱歉,在下与同伴一行这就速速离开。”

说完他们就转身要走。

刚走两三步,那花灵就叫住了他们:“站住!”

他们站住,回头去看。

花灵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按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到药瓶旁,坐在凸出的大青石上,细长的眼眸垂着看了会儿,忽的开口问:“常山你认得?”

霁宁雪道:“正是家师。”

“哼!”花灵抬眼打量她,片刻后,道,“你姓霁?哪个霁?”

“雨齐霁。”她道。

花灵语气更冷:“霁家和虔家可是世交,让我如何信你!”

霁宁雪不卑不亢道:“前辈不必相信,晚辈此刻便离开。”

“……虔纨怎么跟你们说的?”花灵问。

霁宁雪便将前后因果简单叙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麒麟族旧事与铜镜这些。

花灵听完,反复打量他们四个,尖锐点评:“看着就一个比一个蠢,想来也是被他骗了,这倒不稀奇,哼哼。”

楼起笙敏锐而低情商地说:“‘也’……你怎么也(微微重音)被他骗的?”

哥,咱不会外交可以不交,你说我说的对吗?

好在花灵只是脸色难看了点、狠狠地用眼神剜了楼起笙一口,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虔纨还未发迹前,家中只是普通的行商世家。

说是“世家”,其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霁家才叫真正的世家,而虔家这个“世”不过是指世代为商的意思。

但是再确切点说,他家做商人也才几l代,再往上数是霁家的奴仆。

虔家老祖宗救过霁家老祖宗的命,霁家感恩,放了虔家老祖宗自由身,还给了厚礼让对方去做生意发家。

虔家老祖宗拿那些财物做小买卖,说不上富贵,但终究过上了正经日子。

就也感恩,年年都提礼物去霁家拜年拜节。

两家的世交原是这么结下来的。

虔纨他爹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抽无一不精通,很快就把原本就说不上多殷实的家底败了个精光,只剩下老宅子这么个空壳。

虔纨那时还小,院中种了很多花,其中便有这将离的花身。

他天天精心照料这些花,从不假手他人。

甚至在暴雨倾盆时,虔纨会顶着雷鸣闪电瓢泼大雨去给花草罩棚子。

一番天地造化,其中的芍药竟化出了花灵。

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美少年。

没错,

这花灵是个男的。至少他自称是个男的。

他说他叫将离。

我:“……”

麒铃铃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真的哥们儿,

有的时候能偷懒,

有的时候不能……

你考不考虑用一点点时间换个一看就喜庆吉利的名字?

比如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翡翠富贵儿啥的。

当然,我知道芍药的别称就叫将离。

但这作为花的名字来说没什么,很文艺。

作为人形来说就……有一点……嗯。

某一天,虔纨他爹的债主(之一)前来堵门讨债,手段比较强硬激烈,把虔纨给惊出了高烧。

他爹只顾自己,不知躲债躲到哪儿去了;他娘回娘家去哀求借钱了;家中奴仆则早已散尽。

虔纨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将离忍不住现身照料他。

就这么,虔纨知道了将离的存在。

虔纨并不害怕,反倒很是高兴,从此照料将离的原身越发仔细。

两人感情也越发的如胶似漆。

将离身为精怪,说不上有大本事,但在寻常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动些小手脚不在话下。

在他的协助下,弱冠之年的虔纨很快重振起虔家的招牌与生意。

起初很多人质疑他,但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虔纨不但还清了父亲欠下的债,还将虔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与此同时,虔纨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他不再是那个心善的会在雨夜去给院中花花草草盖棚子的少年了。

他变得冷血、唯利是图。

可以说如今的芍城模式百分之八十出自虔纨之手。

将离目睹无辜之人的血泪,极为同情,几l度劝阻,都被虔纨糊弄过去。

见状他心灰意冷,说要离开。

虔纨再三挽留,可将离去意已决。

虔纨恼羞成怒,暗中请来高人意图圈禁将离。

将离性烈,见此也大怒,奋起反抗。

两人算是决裂了。

争斗中,高人引雷来劈将离,将离及时把雷错走,却不料劈中一旁观战的虔纨。

虔纨就是因此事而瘫痪了。

从此他愈发仇恨背叛自己的将离。

将离亦受伤惨重,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到蝴蝶谷寻了此灵气最充沛处扎根疗伤。

可他对虔纨之事耿耿于怀,始终无法凝神静心,因此迟迟不能痊愈。

虔纨不肯死心,这些年来请过无数高手试图闯入谷中带走将离,可都以失败告终。

这谷中确实在多年前被玄数高人设下阵法,而这高人正是天乩门弟子。

虔纨请来的那些高手,要么能力有限破不了;

要么是有过硬本事却也因此认出了此乃何方手笔,不愿为此开罪天乩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对虔纨谎称干不了。

将离说到此处,霁宁雪轻声

道:“难怪。我们入谷时已有察觉,还议论过。”

将离斜睨她,傲娇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在傲娇什么。

但霁宁雪还是马上又道了声歉。

楼起笙此刻出言激将,淡淡道:“你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将离闻言大怒,厉目瞪向他。

霁宁雪急忙做和事佬。

楼起笙继续道:“若要我信你真恨虔纨,你不妨拿出些证据来。”

将离暴躁道:“什么证据?现在就打死你算不算证据?!”

“你若能,你现在动手试试。”楼起笙继续放嘲讽。

将离还没开口,白枭垢看热闹不嫌事大,忽的出手给将离一个治疗术。

将离一怔,低头看自己血污少了许多的手。

“打打打!”白枭垢起哄。

楼起笙和将离都默默看向他。

直到霁宁雪出声阻止,白枭垢才消停,卷着尾巴低头反省起哄的时机不对。

但就他那脑子,我真怕他反省完觉得只有哦哦哦哦楼起笙和我才是可以的。

麒铃铃站的地方偏一点,其他人可能没注意她刚在白枭垢起哄的时候摸出了一把瓜子……

也可能是实在太无语,注意到了也当不知道。

因为实在是槽多无吐。

不过,经白枭垢这一打岔,将离对楼起笙的恼怒之意淡了不少,不再发怒,而只是冷冷道:“你要什么证据?”

楼起笙道:“虔纨勾结官府操纵芍城事务,枉顾百姓性命大肆敛财的证据。你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会没有吧?我恐怕他这些年一直不放弃找你,恨意其次,爱意更微薄,最主要是你知道的太多了他想灭口。”

杀花诛心啊哥。

这将离一看就也带点恋爱脑,你跟他说这可真是……

果然将离的面色一阵晦暗,片刻后,道:“我有也是多年前的了,这些年我远居蝴蝶谷……”

楼起笙突的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将离敏感地反问。

楼起笙一副dia脸道:“你都这样了,还在痴心维护他,不好笑吗?”

将离再度大怒:“你——”

楼起笙打断他的话:“我不信你没安插耳目在他身边。你若还要维护他,我也无话可说,没必要浪费时间,关爷屁事。”

我:“……”

喂,你的小伙伴们都在看你。

楼起笙不顾霁宁雪眼神阻拦,继续嘲讽:“搞半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渣攻贱受罢了,就多余掺和。我们走。”

……我真的有告诉过你渣攻贱受这个词吗?什么情况下啊?!

不,等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气红了脸的将离,而在于一脸震惊看你的麒铃铃。

麒铃铃暂且没出声,只一直用质疑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暗暗打量楼起笙。

而将离最终还是没发火,憋了一阵后,长吐一口浊气

,嘴硬道:“我只是看你们不靠谱,所以懒得说……”

楼起笙:“呵。”

“你——”将离想想,忍了,转向霁宁雪,“虔宅里一些芍药有灵,只是没化形,可以借此为我传递一些消息。”

他说完,犹豫一下,急切地解释:“我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只是……只是为了知道他何时又找人来闯谷!”

霁宁雪忙安抚他:“前辈不必将楼兄的话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他是在乱说。”

楼起笙:“……”

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笑出声来了,赶紧憋住。

好在他此刻心神在外界,应该是注意不到心境里正躺着假装睡觉的我。

就算注意到了,我难道不能睡着觉做了个美梦才笑的?

没想到女主角还有点天然呆属性。

她说完那话才意识到不对,转头对上楼起笙“你背刺我?”的目光,忙安抚这边:“楼兄抱歉,我非那个意思……”

“我知道,无妨。”楼起笙大度地摆摆手示意无需就此事浪费时间,道,“还是先说正事。”

……

假大度。

事情是这样的。

将离为主角团提供了很多关于虔纨见不得光的事迹证据和启发,犹嫌不够。

他听说主角团要搞事搞虔纨,非要一起跟去,说要亲眼目睹这家伙的下场。

楼起笙闻言马上凉凉地说:“就怕你最后不忍心,倒打一耙帮他对付我们。”

何必呢哥,你和他都是恋爱脑,恋爱脑何必为难恋爱脑。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若有朝一日我被系统搞事黑化对立你们,你又会是什么心情什么行为?

没错,我越想越觉得我早晚得被迫黑化当那个反派,哪怕我不愿意。

但我两辈子的人生里又有几件事是我愿意的呢?

该发生不该发生的不都还是发生了?

自从我穿越过来成为列新雁后,我思考了很多年,觉得宿命这东西很玄,恐怕是真实存在的。

受命运捉弄永世不得翻身就是我的宿命。

越想往好处挣扎,就会遭到命运越用力的反压。

比如说,于彦的妈倘若不是非想给于彦逆天改命让他去当人上人,不强行送走他,搞不好于彦后面也不一定就是当农民,完全可以考出去,就算考个差点儿的学校,也能混。

再比如说,假若于彦不铆足劲儿去考高分好大学,钟旋就不会破大防,就不会唆使乌龟爸撕录取通知书,于彦就不会受刺激一打四,就不会去蹲大牢。

甚至可能不会年纪轻轻就绝症。

不都说情绪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很大吗。

所以归根结蒂一句话,人还是要学会躺平随波逐流。

命中注定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反抗不过是多加个累人的过程。

对不起说远了。

总之,将

离坚持要跟主角团一起去,赌咒发誓绝对不会临阵恋爱脑发作倒戈,绝对单纯只是想看着虔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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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将离一直身体没养好,刚又被主角团四打一,估计不能远行。

只得留出时间让白枭垢给他治疗。

在这空隙里,主角其他三人就地歇息,楼起笙闭上眼睛就来找我唠嗑了,跟我吐槽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种时候她当众跟将离说我在乱说,我不要面子?”幼崽耿耿于怀道。

我:哦哦。

“我看这个将离就是余情未了。到时我必定要防备他。”他狠狠道。

我:哦哦。

“没想到虔纨也是个断袖。”他说。

我:哦哦。

“……你怎么一直点头?都不说话。”他抱怨道。

我比划:哥,我是个哑巴。

倒是想说,你问问我声带它能不能行。

他沉默数秒,闷声道:“别这么说你自己。”

这是我不说就能改变的事儿吗?

哦,对了,多加一条宿命事迹。

——我上辈子本来注定无业只能去要饭,非得靠驻唱和脱口秀赚些小钱钱,看,这辈子就直接受惩罚当哑巴了吧。

“我会治好你。”他说。

我:别勉强。

“我说真的,”他急切道,“我向霁姑娘打听过,她依稀记得曾听闻东海外鲛国有药物能使人恢复声音。待这些事了,我带你去寻那药。”

我婉拒:我天生哑巴,估计没用。

“总要一试方知。”他说。

唉,我和主角的不同就是主角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而我却已经在反复的命运毒打中确信了人算不如天算。

说起来,主角的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也是宿命。

主角的宿命是赢,炮灰的是输。仅此而已。

我比划:再说吧,你先专心眼前的事。

他一时沉默没再说话。

我正要躺回去,突然看到出现在心境里的他,不由一怔。

随即我反应过来,正要批评他此举冒险,别随便就自己也来心境里,如此肉|身不就任人宰割了吗?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上前将我纳入怀中。

“……”

又干嘛?这一天天的。

半晌,他低声问:“阿宝,你会像将离怨恨虔纨那样怨恨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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