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京卫都督府

朱由校所讲的这番话,所下的旨意,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几人,被噎的说不出话。

怎么说?

怎么劝?

这都上升到亡国的高度了!

再说下去,再劝下去,新君会不会多想?

要是新君盛怒之下,再听到劝谏之言,那他们的官位,还要不要?

别看在大明的官场中,动不动会呈递奏疏,主动请辞,可都是带着政治目的的。

其一,就是被朝中掀起的舆情所累,迫不得已之下,被迫主动请辞,以此留有体面的离开。

其二,就是为了博取名望,叫离不开自己的天子,留中奏疏,或好言相劝,这样顺势之下,就选择继续干下去。

大明官场的那一套规则,算是叫文官群体给玩明白了。

“这戍守宫城的上直亲卫军,真是一塌糊涂!”

在方从哲几人,心思复杂之际,朱由校冷厉的声音,响起:“眼下是一帮恶臣,为了博名,聚在午门重地,一个个都表现的这般慌张。

倘若有朝一日,有敌视大明的叛逆,或心向建虏的奸细,扰乱京城的安定,那还了得!”

“……”

对朱由校之言,方从哲几人脸色大变,这新君的思绪跳动太快,他们都有些跟不上了。

京城乃大明腹心所在,又怎会……

然想到这里时,方从哲几人,不约而同的想起,草原诸部攻进关内,围攻京城的旧事。

一次,发生在正统年间。

一次,发生在嘉靖年间。

“叫英国公来见朕,传新乐侯刘文炳,宣城伯卫时春,进宫面圣!”朱由校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方从哲他们不清楚,天子特召英国公张维贤几人进宫面圣,究竟是为了何事。

可直觉告诉他们,事情肯定不简单。

“陛下……”

刘一燝走上前,眉头微蹙,想要询问什么,然朱由校却不给其机会,摆手道:“有什么话,等回到文华殿再议!

瞧见这帮恶臣,为了博望,便罔顾祖宗礼法,置朕于被动之境,就心生厌恶,摆驾文华殿!”

朱由校一甩袍袖,叫刘一燝几人,有些凌乱,转身朝午门城楼下而去。

随驾的众大汉将军,挎刀低首,跟随在天子身后。

‘不急…我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神情冷厉,沿着城阶向下走的朱由校,眸中闪烁着精芒,面露倨傲,暗暗道:‘上朝理政前,这戍守宫城、皇城的权柄,朕要全部夺回来!’

自土木堡之变发生后,大明勋戚的脊梁被打断。

昔日强势的五军都督府,被大明文官群体,一步步算计,叫曾经打酱油的兵部,彻底夺走了所有权柄。

现在的五军都督府,那就是个空壳子,被架空的勋戚养老地。

而戍守宫城和皇城的众上直亲卫军,名义上归五军都督府所辖,但实际却被兵部捏着粮饷命脉。

对朱由校而言,跟朝中的文官群体斗,跟崛起的东林党斗,那必须彻底掌握内廷。

若是以魏忠贤为首的太监班底,是内廷的核心内线所在,那戍守宫城、皇城的上直亲卫军,就是卡在内廷和外朝的屏障。

屏障不能掌握在大明天子的手中。

那内廷搞的再好,变的再多,不还是跟筛子一样,叫外朝能用各种方法知晓?

朱由校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臣…张维贤,拜见陛下!”

“臣…刘文炳,拜见陛下!”

“臣……”

偌大的文华殿内,响起数道声音,负手而立的朱由校,神情冷冷的转过身,看向张维贤几人。

“英国公,从午门进宫,瞧见了什么?”

“老臣……”

张维贤心生疑惑,看了眼方从哲几人,眉头微蹙,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怕说错了话。

“朕在问你,你看他们何意!?”

朱由校见状,皱眉喝道:“堂堂大明勋戚,世袭罔替的英国公,难道连说两句真话,也要看文官的脸色吗!?”

“……”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几人,神情有些复杂,新君讲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伤人了。

可对新乐侯刘文炳,宣城伯卫时春,却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谁不知道,大明的勋戚,很早就看文官的脸色了。

那文官一张嘴,是能杀人的!

从五军都督府被文官架空后,实权皆移交到兵部那边,在京的勋戚群体,就在朝中没有实权了。

“你不说,那朕说!”

见张维贤想要说些什么,朱由校摆手打断道:“朕御极登基之初,就有一帮不知所谓的文官,不明所以之下,靠着所谓的风评,在午门闹出这等腌臜事。

这是叫朕丢人啊!

但…相比较于这些恶臣,更叫朕觉得气恼的是,戍守午门要地的上直亲卫军,所做出的种种表现。

一塌糊涂!丢人现眼!领着大明的俸禄,吃着朕的皇粮,却连一点主见都没有。

若是有贼人冲击宫城的话,那朕这个大明天子,是不是就要束手就擒,叫贼人砍掉脑袋啊!”

“……”

张维贤、刘文炳这些勋戚也好,方从哲、刘一燝这帮内阁大臣也罢,一个个脸色大变,冲着朱由校拱手作揖。

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这话能这样说吗!?

“诸上直亲卫军,表现极差!”

看着惶恐难安的众人,朱由校倨傲道:“朕决意特设京卫都督府,新乐侯刘文炳擢左都督,宣城伯卫时春擢右都督。

奉旨整饬诸上直亲卫军,限期三月,若到期不见成效,朕撤了你们的职,夺了你们世袭罔替的爵位!!”

刘文炳惊住了。

卫时春愣住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天子此番特召他们进宫面圣,竟是为了此事,可京卫都督府,这在大明之前,从无先例啊!

这要是捅到外朝那边,岂不非闹翻天啊!?

可又何须等到那个时候呢。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韩爌撩袍上前,在朱由校的注视下,行跪拜之礼,朗声道:“我大明断无这一先例,也从没有过京卫都督府,陛下不可违背祖制,不可违背礼法,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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