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究竟是个凡人

并且此刻,两人脚下的阵法重合之处,正交融纠缠,洪音的阵法隐隐有溃散的迹象,只因功力太深,方能维持。

这说明,如果两人是同一水平,洪音的术士功力,在王也面前,将溃不成军!

王也参悟风后,得了正法;

洪音无法参透,缺陷极多。

王也连忙收了手段:“不是……我不敢……”

“不敢?”洪音轻笑:“只有老骨头才畏首畏尾,你们这些小东西有什么不敢的?”

他闭上双眼:“自己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足足七十年,难道我不可怜么?”又望身旁两个老者:“卢师兄董师兄不可怜么?”王也目光复杂,洪音恨声道:“凭什么周圣那尖酸刻薄之人能得,你这个狗屁不通的小子也能得,我们师兄弟几人,数十年光阴浇灌,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幻影。”

李沧溟摇头:“他将故去。”

“仙长慧……”周蒙心中叹息。

当年他兄周圣带回风后奇门,可不止洪音三人参悟,只是说仅剩三人还苟活着罢了。

“周圣悟得风后,带回本门,出于好心,但他不知道,他轻易领悟的风后,却是我们粉身碎骨也冲不过去的天堑,我们的下场都拜他所赐,又不能去怪他……”

洪音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絮絮叨叨,老目浑浊。

所及之处,都是过往。

王也沉默片刻:“道理您都明白,又何必……”

洪音愤然道:“有哪个不懂道理,别说是修行之人,但凡有点教养,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夜深人静之时,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声音吗!”洪音须发皆张:“同样是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怎甘!人心怎甘呐!”

王也无言。

洪音惨然一笑:“直到现在,我才能说,懂得了这些道理,也接受了这些道理。”平静下来:“因为我快死了,这就是我,不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被逼着放下一切,我逃不出周天变化的诱惑,知理又不知理。”

周蒙叹息,王也沉默着。

“不到最后,再也抓不住什么的最后,永远领悟不了,永远不能从心里承认……这么简单……”

李沧溟唏嘘:“能在将死之前,承认自己的软弱,你也算片刻的勇者了。”

洪音乍然抬头。

浑浊老目射来:“你何方人士?也为风后奇门?”

发黄的叠纸,从胸襟冒出,洪音目光锐利:“风后奇门在此,你敢看么!”

心中好笑之至,故弄玄虚。

说来说去。

出现在这里!

不过是觊觎风后奇门!

王也头皮发麻,他可是亲眼所见,李沧溟的伟岸;

周蒙更是震悸,师弟死宅七十年,哪里知道这位是何等存在!

王也道:“仙长,风后奇门,总之是莫名其妙,完全没那个想法,自然而然就通了。”

洪音目光一黯,好一个莫名其妙!

周蒙神色变换,诚挚道:“仙长,我并非怀疑您的能力,只望请三思。”

这位仙长登门,多半是因风后奇门。

然而这门八奇技从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说是本大邪功!

昔年同批出类拔萃的师兄弟们,为领悟奇门,疯死之人不下十指,令武当派中流砥柱欠缺,几十年未恢复元气。

李沧溟微微一笑。

“你究竟,是个凡人。”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显化奇门格局从脚下延伸,一个眨眼,就覆盖了十丈方圆的山洞。

唰唰——

正是饭点,膳堂内武当山弟子有序排队,馒头咸菜,清汤寡水。

一名长脸弟子递过去饭碗,眼前掌勺师兄的勺子里,也盛满了白粥,这时,一束耀眼的白光从远方飞速袭来。

长脸弟子一个激灵,用饭碗护住自己的脸,掌勺师兄的手一抖,白粥泼洒出去,人钻进桌子底下。

那白光如白驹过隙,快到所有人都只有潜意识里寻找掩蔽物的本能。

下一瞬,整座屋子都沐浴在强盛又温和的白光中。

强盛,是因这光芒不存在光源,或者说前后左右都是光源,无死角的覆盖屋中众人;

温和,又是因为这光芒并不刺眼没有造成伤害。

长脸弟子颤巍巍挪开饭碗,罩住的五官完好,头发却已经沾满粘稠的白粥。

在这光芒之中,往下滚落的饭粒,竟染上几分圣洁的意蕴。

屋中的武当山弟子,也三三两两从桌底、凳底、墙角钻了出来,彼此沐浴在光芒中,面面相觑。

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长脸弟子冲出膳堂,目瞪口呆!

屋子的左右,都受到一束粗大的白色光柱所覆盖,而不论身前背后,或远或近,都有参差不齐的光柱!

特点是同样的粗大,也不是杂乱无章,以一种极为玄妙的方式排列。

……

白光闪烁而过,清修中的云龙道长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从脚底涌泉直冲头顶百汇,他夺门而出,双目暴突。

“这是?这绝对不可能!”

他发出变调的声音,心里一百万个不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来不及安抚弟子,急匆匆登上一处制高点。

下一刻。

云龙道长一屁股跌倒在地,年久失修的制高点,突出的锈钉刺穿了手掌,流出殷红的血。

疼痛袭来,他恍若未觉,心中震怖之深,天灵盖都打开了。

此时此刻,别说手掌被锈钉刺穿,就是手掌被人砍了,估计也感受不到疼痛。

一座阵法!

一座奇门格局!

笼罩了武当山千亩土地!

膳堂用饭的弟子,看到的白色光柱,是阵法中‘艮’字的第一划!

“福生无量天尊。”

云龙道长已不知身在何方,只能哆嗦着嘴唇念叨道号,才能让内心不至于失守!

无法想象!

恐怖滔天!

后山洞穴之内。

“我想我妈妈了。”王也面色纠结。

他虽然天资无双,悟得风后奇门,但终究是年纪局限。

只看到李沧溟脚下的阵法,顷刻扫过洞穴十丈方圆,并且向外延伸。

他并不知道在外面延伸了多长的距离,又覆盖了多少方圆,他只知道,如果现在离开洞穴,必定是会见到永世难忘的一幕。这一幕,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向道之心;这一幕,也可能会拔升他的格局和眼界。

他那么想出去看,又那么不敢出去看,这种自相矛盾的情况下,他瞬间变得无比脆弱,无比怀念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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