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提防

贾璘默默地点点头,知道她这是别有用意。否则,她也不会穿得这么隆重,尤其是头饰与内里袄裙——不是媳妇穿的,就是要做媳妇才穿的。

因为侧室只能穿着近似大红的颜色,譬如水红、桃红等,也就又也知道好强的她是为自己争一份尊荣。

理应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贾璘请她落座。薛宝钗淡然地侧身坐在旁边,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关爱地看着她,贾璘开口道:“宝妹妹如此厚爱,我也应该有份厚赏才对。”

薛宝钗的身子就此略微一震,眼眶有些发红。暗自咬咬牙,她大胆地回视着贾璘,嘴里轻声说道:“璘哥哥怜爱,奴家岂有不知。只恨早没恳求,也令璘哥哥失望了的。”

贾璘看着她回道:“宝妹妹生来就是福相,有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又说得什么早晚的话,不是让我为你慨伤嘛。”

薛宝钗略微低头,金步摇晃动几下。两滴清泪随即滚落,她连忙拿起帕子去擦。

“我哥哥带了那个云儿姑娘回去,母亲虽有埋怨,但见她俊俏可人,倒也有几句话说。”薛宝钗轻声说道,“奴家所以有了拜礼侯爷的机会。”

贾璘只回道:“宝钗堪怜。”薛宝钗抬头看了看他,再连忙低了头。尽可能地稳定了心神,她以极轻微的声音问道:“我似乎曾在侯府失落了一方帕子,不知还能否寻见。”

“我领宝妹妹去寻。”贾璘随即起身走去后宅,薛宝钗鼓足勇气低头跟上。门口早就没了莺儿等人的影子,想必那个伶俐的女孩,也为主子的情事感伤不已,奋身大胆地就做了红娘。

走廊、回廊两侧尽是红色的灯笼,把道路照得通明而又红彤彤得喜人。薛宝钗面上、身上尽是红晕,心里虽有暗惊但更多的却是渴望。

不如此,她担心因为母亲与哥哥和自己之间的分歧,会致使与贾璘的携手再又拖延。不如此,她对贾璘的惦念无以消解;不如此,她如何能够争得将来入侯府的尊崇;不如此,她又知道贾璘既然得了高位就必然还要为国征战。刀光血影的幻象可怕,她不敢给自己留下终身遗憾。

直接进入卧房内,贾璘环视一下,连晴雯在内的丫鬟、婆子都已避开了。不用说,这定是机灵的晴雯,得知贾璘与薛宝钗先后前来而有意安排的。

回身看到薛宝钗还在屋门口站着,贾璘立刻伸手拉她进来:“外面多冷,你说关心我的话,自己却不爱惜。”

薛宝钗被他拉入怀内,再由他径自关好了屋门。她立刻心情紧张激动,情绪若潮水起伏不定。贾璘抬手扶起她润嫩的下颔,她就此仰视着他。

在这注视之中,贾璘缓缓地解开她鹤氅的系袢,放在了旁边的桌上。薛宝钗紧紧地盯着他,再也不想让自己消失在他的眼中,就由他看个仔细分明。她更不想他从自己的眼中消失,连眼皮也不敢妄自眨动。甚至,怀着对之前与他美妙独处的美好回忆,她更还猜想,这一次,他要怎么样发动攻势呢?不如就亲吻吧,彼此亲昵的这个感觉最好不过。

如她所愿。贾璘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脖颈,缓缓地凑近前。薛宝钗不敢闭眼,担心美妙就此失去。直到他确定落在自己的唇上,她才满意地轻“嗯”了一声,把长长的两排睫毛覆盖住眼睛。

在他的拥吻中,她感到心衣处传来一阵清凉。就又明白过来,她“莺咛”一声要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却未能得逞,只得由他而不能自主控制此时的局面。

许久,她终于得到他的关怀而稍歇。贾璘却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宝妹妹的心衣也是美至非常。”就此低头看去,薛宝钗见到骄傲的大红心衣上,是自己亲手刺绣的两朵粉白牡丹。花瓣张扬伸展、花蕊团心粉艳探出,极尽妩媚甚至妖娆。

“为璘哥哥备下了多年。”薛宝钗动情地抬头看着他说道。贾璘随即回道:“可怜宝妹妹用情至深,却令我们都枯等许久。”

薛宝钗不禁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低头想了想,再仰头说道:“璘哥哥才说有福之人不用忙的话。”说罢,她自己先落了泪。

贾璘再来拥吻,她踮起脚尖凑近。金步摇晃动不已,贾璘顺势抱她在怀。薛宝钗低呼一声,只紧搂着他不放手。又见他径自走去炕边,她连忙紧闭上双眼。

“好娇美的花。”贾璘低头看着赞道,薛宝钗不敢睁眼,嘴里柔声回道:“于今开得正艳。”

“好爱人的豆蔻花开。”贾璘赞道。

薛宝钗又想起来不禁睁眼看着他笑道:“璘哥哥果然武勇,奴家似乎并不轻。”

薛宝钗美貌如花、举止娴雅属实不是虚言,身韵丰满若唐明皇妃也是事实。

若说丰腴是有的,但她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女孩,体态确乎丰饶却也还是灵活更还软嫩。

再以她近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一百二三十斤。容貌艳丽、身姿傲人的薛宝钗,更是寻常少女不能比拟的珠圆玉润、气度非凡。

有这体貌,先不说她从小被娇养、饮食上佳,只说她心宽才能体丰,并不会错。

以薛宝钗的性格来说,心计定是不少,但终究总是保持着娴静的姿容。甚至正是因为自觉皇商的家世未必真的尊贵,她也才会刻意让自己有尊贵的仪态。

久而久之,她也就养成了言行温雅、仪态端庄的举止。再辅以她丰腴的姿容,令人一望即为敬重,进而渴慕。更何况,此时甜腻的她就在他的怀中。

眼见凹凸分明的丘壑,贾璘只是赞道:“宝钗堪称富贵体貌。”薛宝钗听得开心,也连忙合上双目。

顿时再又羞赧与恐慌,她把两手合在身前再红脸看过去。贾璘微笑道:“挡了海上花。”

薛宝钗任他怜爱而娇喘声偶有发出。贾璘抽出她裙底的汗巾子轻声说道:“好美的人儿。”

薛宝钗虽是羞赧已极却并不想不愿阻止他,甚至于此时更渴望他再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贾璘在她的身边轻声说着话,她因为难抑而脱口说道:“璘哥哥,奴家想吃冷香丸。”

“如此娇艳团花,可酿得多少冷香丸?”说罢立刻吻住她,贾璘持续为她辅助鼓勇。薛宝钗娇喘着,又也不甘地抬起两条玉臂紧抱住他。

正在如火如荼的时候,贾璘忽然听到院内窗下有晴雯的声音传来:“蟠大爷到了前堂,莺儿去捧雪斋去寻宝姑娘了。”

贾璘听了只得松了手,薛宝钗兀自紧抱住他不放。贾璘只得低声说道:“你哥哥来寻了。”

就此惊醒,薛宝钗连忙坐起,贾璘再抱住她说道:“真是委屈你了。”薛宝钗埋头在他怀里只有微微的娇喘,却并不说话。

稍后,她盯视着他,嘴里轻声说道:“奴家坚心嫁给侯爷。”贾璘捧着她的粉脸,再次予以亲吻。

整理了发髻衣裙,薛宝钗从炕上回到地面。贾璘伸手来抱,却见她退后一步,福礼说道:“奴家道谢侯爷眷爱,就请暂候佳讯。”

贾璘只得回礼说道:“我再予恳求文龙,不让宝妹妹再多为难。”薛宝钗再不舍地看过来,再含泪注视他片刻之后才低头而去。

出得屋门,贾璘先见到莺儿已在外等候,随口说着“宝姑娘略有疲倦稍歇,你可进去服侍”,就迈步走去前堂。

到了堂内,他见到面色急切的薛蟠,正在室内一边左手握拳砸击右掌,一边团团转着踱步。

“文龙如此着急?”贾璘发声问,薛蟠立刻面上通红,眉头皱紧。他才要说什么,先看到莺儿近前报道:“回大爷的话,奴婢去捧雪斋与小姐说了大爷来寻的话。小姐称是,径自先命婆子备车去了。”

也不好当场询问什么,薛蟠只得喝道:“你这蹄子还不跟去?!”莺儿答了是字,再对贾璘施礼后退出。

贾璘邀请落座,薛蟠才挨上座椅,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弹了起来。他“嗯啊”着刚要说什么,再见到薛宝钗竟然迈步走来。

“你,你,”薛蟠急恼得额上青筋暴跳,手指着薛宝钗却不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以小妹浅见,哥哥这不是来接小妹回去,是来祝拜侯爷、感谢侯爷总有相助之恩的,可是如此?”薛宝钗淡然大气地问道。

“呃,嗯,咳咳。”薛蟠无论从心计还是口角,定是胜不过小妹。只得略微拱手,他开口说道:“侯爷万安,小人薛蟠的确是,是来感谢侯爷救助之恩的。”

“文龙哪里用这样客套。”贾璘笑着说罢,按下了他的手。

薛蟠见薛宝钗只是不动身,只得再拱手说道:“侯爷暂歇,文龙先送小妹回去。”

薛宝钗随即郑重福礼,与贾璘道别:“再祝侯爷万安,奴家先替一家人道谢侯爷关爱了。”

贾璘连忙回礼道:“宝妹妹安,来日再去拜会姨母,请先行代为请安。”

薛宝钗再福礼后先行退出,薛蟠此时再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可说,只得拱手后跟了出去。

兄妹俩各自乘车返回荣国府,一路上尽是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夜空里时常现出大多的艳丽烟花,或是金灿灿或是银闪闪地绽放于头顶。

薛宝钗心中安然,只当这些是婚礼的喜庆辅助。虽然并未与贾璘确定鱼水之欢,但她此时安静下来,心中也已满足:女孩儿家如此,岂不与婚姻无异?又何止今时,之前被他关爱抚弄,岂不早就事实上嫁给了他?

这样想着,薛宝钗好歹有了些心理平衡:黛玉虽然被他衷爱,但出于黛玉身处深宅之内,他定没有与她如何的经历。

也算是先拔头筹,自觉得到满意的自我安慰。坐在车中的薛宝钗不禁挺了挺胸脯,却又不免略微蹙眉,面上立时羞红。只说他怜爱、关爱、疼爱情切,她却还是觉得抹胸下略有隐痛,甚或就是暗痒。

嘴角先有了微笑,她嘴里又不禁“嘶”了一声。坐在旁边久不敢言的莺儿见她神色不定,鼓起勇气来低声询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胸,心疼。”薛宝钗踟躇着说罢,先是脸红,再就不禁黯然拭泪。莺儿连忙抱住她,连声安慰道:“姑娘别急,不几日就好了的。”

才点点头,薛宝钗再又脸上滚烫,嘴里轻“呸”了一声道:“小蹄子乱语,又懂得什么?!”

莺儿暗呼口气,重新坐正身子回道:“回去给姑娘急着取冷香丸来服。”

薛宝钗再要骂,却觉得身心确乎滚热而只得点点头。

元旦日并不宵禁,街道中时常有士庶百姓游转。薛蟠看在眼里,心里为两件事,哦不,是为三件事烦乱。

首先就是他那个云儿的事。云儿俏丽非常,又颇通情事,薛蟠自然是爱得不要不要的。可母亲薛王氏却仍存着羞恼的心思,见到云儿后虽也夸她俊俏、伶俐,却未见得再多有几句话去说。看来云儿的事,薛蟠还是要好事多磨。

再就是妹妹薛宝钗的心事。薛宝钗属意贾璘,看来这是不能更变的了。但薛蟠与母亲商议未定,这个大胆的女孩竟然找借口私会贾璘,真是令人羞恼至极!原先薛宝钗也会去到贾璘府邸,薛蟠也并不在意。可现在知道了这两人相互有情,薛蟠又岂能不予以严密关注?

今天即是如此,薛宝钗转眼间不见,薛姨妈立刻着急,薛蟠不用多想就直接找来侯府,果然逮到。倒也不敢说逮到什么,但他还是为想象中两人可能会发生的事,心里急恼、羞惭。

最后就是薛蟠自己的事。生意做得不灵光,原本衰颓的家业很快就在他手里现出全面完蛋的情形。好在贾璘托了一把,竟然又让他惊喜、意外地得到了心爱的云儿。再又贾璘说了愿意携带的话,薛蟠当然也知道,跟着他定会风生水起。

可又如何呢?先不说还报的话,只薛宝钗若是不能入得侯府,贾璘必也是羞恼万分。到那时,薛蟠若能保住家室或都勉强,再不敢说什么恳求贾璘携带的话。

可薛蟠确乎喜欢打斗,性子也是剽悍,极为渴望跟从贾璘。甚至别说什么立功受赏的话,就让他以习练数年的沉重铁杵,去问问金人的天灵盖是否牢固得可以承接,他就极为欢喜满意了。

而贾璘数年间眼见着悄然崛起,再就飞黄腾达,也是薛蟠渴望巴结的对象——两人的关系多近啊!从八九年前就已亲密交往,若不是母亲阻拦,薛蟠自信现在最起码也是个五品武将了。

脑子里纠结的想着,薛蟠既为妹妹私会贾璘而恼怒,更为自己的情事、事业而焦急。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与薛宝钗回到了荣国府内的自家小院。

薛姨妈等得着急,云儿先前还劝说几句,却不久即被呵斥。羞恼不堪的云儿,自然不敢直接顶嘴“你女儿不也是夜晚之间忽然不见了嘛”,只得躲去旁边的屋子抹眼泪去了。

“哐啷”一声推门而入,薛蟠红着脸大声说道:“妈,我把宝钗带回来了!”

“混账东西,这话还要喊给谁听?!”薛姨妈先是喝骂一声,再皱眉看向随后进来的薛宝钗。

“母亲万安。”薛宝钗镇定地福礼后,静立在一边。薛姨妈气恼地低声喝道:“还不跪下!”

薛宝钗眼圈立即发红,嘴里回道:“母亲何故如此?璘哥哥待薛家实有大恩,女儿前去拜谢,岂不是理所应当?!”

“还敢狡辩。”薛姨妈气得身子发抖,转而喝道,“就先把莺儿打死!”

莺儿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奴婢只是跟从。”

薛姨妈还没说话,薛蟠径自扬起手来,嘴里骂道:“她夜晚外出,你如何不来报知?!又说得什么跟从的话?”他的手掌就要打下,却见薛宝钗冷笑着说道:“璘哥哥待莺儿极为和善,哥哥若打她,先提防侯爷恼怒。”

薛蟠的手扬在半空,眼睛看向妹妹,立刻就迟疑起来。

薛宝钗转而看向薛姨妈说道:“母亲,若我薛家一向有精明人持家,如何会落到如今田地?璘哥哥以一己之力不仅兴家,更还报国,深为圣上倚重。这样的事莫说粗浅如女儿,就是路人都是知晓。”

薛姨妈眨了几下眼睛,结语不能对。

再看向薛蟠,薛宝钗嘴里恨道:“哥哥原本混闹也就罢了,却看不见许多原本就是尊贵的公子哥儿,跟从璘哥哥都眨眼间荣光了吗?别人又还不说,只说那个之前落魄流浪的柳湘莲,甚至侯府家奴杜金平,不都是已然荣光了吗?!即便母亲心疼你而阻拦,可那些富贵哥儿,又都是铁打的人?若论力气,哪个比得上你了?你一个男子汉家,偌大年纪还只是每日里混闹,却要家里的娘儿们们做得你的主?你又听得进哪句话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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