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好主张

贾璘先吩咐管家杜正采买了几千两银子的香料,再派杜金平去城外把薛蟠的伙计与那些庄丁找到。庄丁们给了赏银回了家,那些或伙计直接被带来贾府。

此时的薛蟠再又换了干净衣物,站在府门外的几辆大车前慨叹不已。说什么都是多余,他拱拱手,就带人赶着马车转去市里变卖,再拿了银子回去荣国府。

薛姨妈听说儿子终于回来,而且也真的小赚了一笔,当即就激动得抱着薛蟠大哭不止。薛宝钗知道这里面有其它故事,也不得直接盘问,暂且忍下不提。

当晚,薛蟠与薛宝钗一起来到贾府道谢,贾璘摆下酒席予以接待。薛宝钗与女眷们坐去另外房间,这边的薛蟠慨叹过后,再又掉下几滴泪。

“就说早该跟着天成哥哥,却如今才有了机会。”薛蟠叹气说罢,自顾饮了一大杯酒。

“我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只不过,姨妈总要有人照顾。”贾璘随即说道。

薛蟠稍微愣了一会儿,再就皱眉说道:“我就买个小院,索性接母亲与妹妹出来荣国府。我跟着天成外出,就让宝钗和云儿伺候我妈!”

“这话说对了一半。”贾璘喝了口酒说道。

“怎么?”薛蟠诧异地看向他。

贾璘犹豫一下,终究觉得此时若是对薛蟠说出“想娶令妹”的话,有借着才为他做的许多事而索求回报的意思。

只得换个回应,他不在意地说道:“哦,没什么,原本我还想着若是一时不便,就请你们一家先过来居住。”

笑着摆摆手,薛蟠晃了晃脑袋说道:“这自然是好。可若是我和我妈、宝钗过来也倒罢了,现在又多了云儿,嘿嘿。”想着娇俏活泼的云儿,他乐得很欢畅。

“即便你们情投意合,也还不是正式的婚姻。”贾璘再说道。

这话自然对。云儿再妩媚好看,再伶俐可爱,终究是锦香院的出身。薛家虽然不是高门显贵,总还要顾及门风、颜面。

薛蟠只得点头称是,贾璘再笑着说道:“另有一桩婚事,我也替你着想着呢。”

薛蟠立刻咧开大嘴笑个不停,再拱手说道:“天成安排的自然不会差。嘿嘿,我猜是,”

担心他乱语出来闹心,贾璘连忙摆手止住:“别费心。那桩婚姻目前不在长安,你且先安心做事就好。”

“哦,哦,好,很好。”薛蟠随即咽回了话,再就举杯致敬道,“我就把自己托付给天成哥哥了!”

“好说好说。”贾璘举杯喝酒。

“哥哥只说这些,旁人听了却并不觉得有敬意。”说着话,薛宝钗带着莺儿走了过来。

薛蟠梗了梗脖子,但再看了看贾璘也就闭了嘴:因为贾璘看着薛宝钗的眼神里,满是特别关怀的神情。

“我哥哥做事只是鲁莽,我代他敬璘哥哥一杯。”薛宝钗说罢,莺儿连忙斟了一杯酒。

接过来,薛宝钗端在手里对贾璘略微福礼之后,再掩袖仰脖饮尽。贾璘随即赞个“好”字,也随即饮尽。

两人各自倾斜酒杯以示互敬,薛蟠原本嬉笑着旁观,也就觉得这两人有些异样:因为薛宝钗带着格外温暖的微笑,盯着贾璘不动眼神;而贾璘也同样暖暖地回视着薛宝钗。

薛蟠早就是混街头、通情事的,此时顿觉被撒了无数狗粮,一时都吃不下去了。

“嗯,啊,宝钗,呃,天成,”薛蟠费劲地说着,却并不知道这么说合适。

的确看好贾璘,薛蟠只有暗骂自己混账,如何没早看出来?若是宝钗早嫁给贾璘,自己不说已然做了带正式名号的将军,起码也是一员伴在贾璘身边的裨将!又还要受老鸨子的气?就连锦香院都给她一锅端喽,把那些什么雪儿、桃儿的,都带走伴着云儿去!

贾璘与薛宝钗也就回过神来,各自略微致礼。放下酒杯,薛宝钗再望了望贾璘,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屋子。她的神态被薛蟠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既是羞涩又是懊悔,心情复杂至极。

再喝酒也是乏味,薛蟠有意装醉着说道:“天成,今天的酒先喝到这里。来日,我亲自送妹妹,哦不,再亲自带宝钗来拜会。”

贾璘也就笑笑,随即起身送客。

回去荣国府的住处,薛蟠当即把薛宝钗喊到屋里单谈。

“不是我傻,实在也是只顾混闹,忽略了妹妹的大事。”薛蟠无奈地说道。

薛宝钗只是安静地坐着,冷冷地笑着问道:“也莫说哥哥顾及到我,就是母亲又时常拜问了?”

摆摆手,薛蟠皱眉说道:“璘哥儿的确可依托,你也早说他又会说什么诗词,又能骑马上阵杀敌,偏又是个多情的。黛玉妹妹倾心于他,那几位如夫人也都钟意他,更还没有吵闹,岂不是怪事!”

“怪事?那是璘哥哥醒事,谁又还敢闹?”薛宝钗自顾说道,心里也另有想法:总还是混乱,理应有个明白通透的人管着才对。难不成,一帮子姐妹们,每天就只有说笑,毫没个顾忌,没个约束?琏二奶奶做得过分些,可璘哥哥那里,却又太疼爱她们。譬如……

薛蟠见她略有出神,就径自开口说道:“妹妹也别恼,也别羞,我本也知道你今天是有意让我见到。你就说个是字,我就转托人告诉璘哥儿来提亲;你摇摇头,我仍是把他当哥哥而不是做他的舅兄!”

薛宝钗被他的话打断,也就回过神来。又听他说得并不像话,她也有些急恼、羞恼。

站起身,她蹙眉说道:“哥哥真是好个汉子,说起来还是走南闯北、混闹过多时的。这样的事,要小妹来说,算是什么法度家规?你只想着璘哥哥对你、对我、对咱们妈妈的好,也就不会问亲妹妹这话了。你一向做事混闹,倒也可说是爽快。怎么今天这样迟疑犹豫起来?直是令人看不起!偏我又没了父亲,只有你这个哥哥可做得主!”说罢,她冷着脸走出了屋子。

薛蟠被她抢白一顿,却终究没落个正式回应。连续挠了挠头,他把帽子都挠歪了,心里也还是没能确定下来。

再沉默了一会儿,薛蟠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真是好混账!我连这个还要费心思?!那贾璘从十三岁见到宝钗的时候,两人不就是经常和今天的那眼神仿佛了嘛!有了这眼神,不就是说明他两人早就有了凑在一块堆儿的心思了嘛!他们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我糊涂还好,可怎么我妈也这么糊涂啊!

连续叹了气,薛蟠不再犹豫——贾璘哪里是先要做妹夫,分明先就做了薛蟠乃至薛家的恩人了的!

站起身,他喝口茶漱了口,再整理了帽子、衣袍。咳嗽一声,他大喇喇地迈开步子,前去母亲的房中。

推门而入,薛蟠看到母亲与妹妹正对坐着闲话。再“嗯啊”地咳嗽两声,薛蟠先躬身施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薛姨妈不禁笑道:“好个儿子,这是真醒事了。”

薛蟠暗叫一声“惭愧”,再看向薛宝钗。果然,他见到妹妹直是冷冷地笑了笑,神色也很淡漠。

“母亲,儿子正有事要跟母亲说说。”薛蟠这话说罢,薛宝钗起身福礼,与母亲、哥哥道别,出屋回去了自己房中。

毕竟担心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她就犹豫着站在屋门口静听。莺儿与文杏见状,各自不敢作声而只是站在远处静候。连带薛姨妈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赶紧远远地去站着了。

薛蟠落座之后,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薛姨妈见他沉默,再又笑道:“你何时学得矜持起来?不都是叫喊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吗?”

“哦,呃,嗯,啊,”薛蟠也是心里慌得不行,镇定之后看向母亲。

又见他发呆,薛姨妈再又笑了起来,却听他忽然间大声说道:“我要把妹妹嫁去爵爷府里!”

顿时身子一颤,薛姨妈看向儿子的眼神里,现出惊讶甚至惊愕的神情。

薛蟠既然说出口,索性接着说道:“璘哥儿也是那什么仪表不凡、龙凤之姿的人,我妹妹也是天仙般的人儿。他两个只要往哪里一站,我看着只有连声叫好。”

“你这是什么话?”薛姨妈皱眉问道。

“正经话。”薛蟠来了底气,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敢先问璘哥儿,就先问了妹妹。”

“她,她如何说的?”薛姨妈惊恐不已地问道。

“她说,说是就让我做主。”薛蟠大气地回道。

哀叹一声,薛姨妈就拿起帕子抹起了眼泪。薛蟠觉得奇怪,不禁问道:“璘哥儿如此人才,又是爵爷的身份,母亲为何如此?敢是高兴得,激动得,喜悦得?”

“呸”了一声,薛姨妈随即说道:“天成自然是神人一般的人物。莫说是我们家,就是你舅舅家也都抢着要把女儿嫁过去呢。”

“这就对了嘛!”薛蟠“啪”地一下拍手道。

“可终究那泌儿还是没过去啊!为什么?不就是天成早就定下了黛玉嘛!”薛姨妈压低声音说道,“宝钗花一般的人儿,虽说待选不成,可终究是可以让我们薛家可以荣耀的宝贝。”

“嫁去爵爷府还不成?”薛蟠并不以为然。

“嗐,你这混账儿子说到这里,我也只有给你说个通透。”薛姨妈无奈地说罢,再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姨妈也与我同样的心思,想着她嫁给宝玉哥儿呢。”

薛蟠张着大嘴、眨巴着眼睛呆愣许久,才想起来回道:“既是如此,怎么不见母亲提起?”

再哀叹一声,薛姨妈更为无奈地说道:“那宝玉你也是知道的,性子柔弱、年龄尚幼。”

“可以定婚啊。”薛蟠再又讶异地问道。

“可说是。”薛姨妈咽了口唾沫说道,“二太太问过几次老祖宗,却说宝玉的事暂不着急。或者,老祖宗还念着宝琴呢。更或许,老祖宗还念着那泌儿呢。再或者,”

连忙摆摆手,薛蟠长呼口气说道:“母亲说得急切,我这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哎。”薛姨妈再抹泪说道,“你只知道混闹,哪里懂得为娘的苦衷。”

“我只觉得妹妹入得爵爷府,我们一家就都不苦了。”薛蟠撇撇嘴说道,“甚至,我现在已然不苦了。”

“嗯?”薛姨妈极为担心儿子先被贾璘俘虏,连忙紧盯着他察言观色。

薛蟠此时也并不敢说出先让云儿做了外室的事,只好转而说道:“若是得到机会,我要跟着璘哥儿外出。如此,我们一家也就真的能够成为官贵,光宗耀祖了。”

薛姨妈再是身子一顿,惊心地央求道:“我的哥儿,你也不想想?若是璘哥儿天生富贵,他能豁出命去上战阵?你是我薛家长房的独子啊,为娘哪里忍心,哪里舍得你去刀山血海里打滚儿?!”

薛蟠已然下了决心,立刻梗着脖子说道:“若不是母亲如此想,我现在就与冯兄、卫兄、裘方、仇世正、李云宁、韩泽平,甚至连杜金平现在都是爵爷的贴身侍卫长啊!”

说罢,他也是鼻子发酸、眼圈发红。也不想多说什么,他自顾站起身来就要走。

薛姨妈再说道:“我的儿,你可心疼母亲了?”

薛蟠咬咬牙,转身施礼说道:“儿子先给母亲找个随时侍奉的姑娘。璘哥儿也已答允,必为我求得一门下嫁的婚姻!他如此待我,我还要犹豫,岂不更要被母亲骂做傻?!”

薛姨妈一时懵懂而不得回应,薛蟠大踏步走出了屋子。才掀开棉门帘子,他就见到妹妹冻得鼻头发红、身体颤抖着站在门外。

“妹妹莫急,此事好歹交待在哥哥身上。”薛蟠说罢,也是面带羞愧地快步离去。

薛宝钗只恨自己不能为自己求告亲事,却也因为听了母亲的话而不想再有忍耐。迈步进了屋子,她伏在薛姨妈的腿边哀哭道:“母亲,女儿可是犯了什么罪孽,不能被待选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被他人筛选?!”

薛姨妈顿时脸上羞红,搂着薛宝钗痛哭不已,嘴里说道:“都是为了薛家,为娘又能做得什么好主张?!我的儿,有个不争气的哥哥,只是苦了你!”

母女俩抱着痛哭多时,终究也没个确定的心思拿定。薛姨妈仍被王夫人的话勾着魂儿,薛宝钗羞愤不已而恼得不可忍耐。

回去自己屋内,她先是掩被大哭一场,再摸出贾璘赠与的折扇把玩不已。总是自己定了心思,起码也有哥哥薛蟠支持,薛宝钗连续暗呼气息,仍是哽咽难安。

莺儿虽然大致明白,但也不敢出言说什么,只得端来热水与冷香丸:“姑娘,别太苦了自己,先服了药好好休歇。”

薛宝钗既有羞恨也有羞赧,只是低头服了药索性掩被昏昏睡去。

贾璘安坐在书房内,斟酌过后给林如海、贾敏,以及林黛玉、甄玉莲、妙玉等人分别写去了书信。因为并不知道目前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说若有便利时候,将会赶去扬州与众人相会。

屈指算来,又觉甄玉莲、妙玉将要临盆,他再确定了两人各自诞婴的名字:芳、莹,男女皆可用此名。

正在写着,他觉得屋门轻响、脚步飒沓,桌上的灯影随之微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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