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借腹14

早该想到的。

不说别的, 以郑夫人的个性,难道真的会把这样重大的一件事情全然地交到她这个心大手松的庶女手里吗尤其是在前番几次交锋中,郑贵妃就差把懒散和不靠谱写在脸上了的情况下。

有的时候, 判断事情的走向、人的行为,是不需要去推理和分析太多,而只需要认准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行为总不脱于性格, 善良的人被逼到绝境也不至于太失了人性, 谨慎的人再处于危急也不会冲动太过。

而集云, 最会看人。

一个控制欲强的人, 一定是在方方面面, 都尽可能地把事情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尽可能地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布局让贵妃误以为画眉有伤她之意,从而恼羞成怒痛下杀手继而夺子,这一节,不过是明修栈道真正的暗渡陈仓, 是在重华宫布下杀机,亲自取了画眉的性命,还能全身而退两手干净,隐于贵妃之后, 任是谁来查证、便是贵妃自己, 也只不将真凶做他想这才是真高明,换做是集云在郑夫人的位置上,也许也会是同样的手笔。

而集云之所以起了疑心以至于启动了对答案模式,让127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来一笔其实正是因为太后的态度,一个简单的话头。

系统出品的那价值10积分,物美价廉的原剧情,显然并不是包罗万象的, 事实上,想来也本不存在任何一种信息获取的方式,能够全知全能囊括所以信息乃至细节只要有视角,就一定存在主观和片面性,就一定有被忽略和错漏了的信息。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集云虽然首次一点儿磕绊也没打爽快地兑换了剧情,但也并没有躺在系统剧情上坐享其成的打算。

而太后称呼郑世云,“十哥儿”。

郑世云是国公的长子,集云的大哥,在族里排行的确是第十,但京中大多无人知晓,左不过称一声大公子、郑将军。

只有极亲近者如父母近亲,才知道“十哥儿”这个小名,再比如,郑集云就是郑家十七娘,这都是他们这一房四五个分支在一起的排行。

太后却随口道来。

一个连郑世云的妻子孟氏都不知道,偶尔听到一回集云如此称呼还疑惑“娘娘说谁”的小命,太后却挂在嘴边

是了,集云能在宫中长大,抚育于宁寿宫,本就是因为两家亲近,乃是通家之好,郑夫人才会巴巴儿地带着儿女入宫请安。

能亲近到扶起郑集云这个贵妃,乃至于连正统的中宫皇后在太后心目中都未必及得上,又岂是一般二般的情份,又岂是仅仅因为贵妃讨了她的喜欢呢

而太后又是一个真正慈和的老太太,她虽然也不失铁腕算计,但到底有一份慈悲和善良,是骨子里的本性,并没有在深宫里磨灭,否则别的不说,就郑贵妃的这个狗脾气,太后若不是真的温吞好脾气,也难以忍得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情同母女了。

那么画眉死亡的真相,她知道吗

想来是知道的。

郑夫人不至于拿大至此,当真敢一手遮天至此正如太后所说,那就成了谋逆的嫌疑了。

画眉一人之死,给了郑家一个皇子,在暗中的默许下,在心照不宣的筹谋下,在不许明言的一拍即合下,何尝不是也给了杨家一个皇子都为的是以后百年,都是一肚子的成算。

要知道,皇后与太后婆媳两个一向疏离,更为了后宫权柄暗中较劲多年,而郑贵妃却与太后亲近非常,若是养了三皇子,太后和杨家,不也一样受益,一样乐见其成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画眉真的毫无疑问死在郑贵妃手里,就算是被人当枪使,如果郑贵妃真的使出残忍手段,让画眉“惨叫声彻夜不息,情状十分惨烈,几如人间炼狱”,贵妃说“问心无愧”,太后不会是那样坐得住,甚至一脸赞同的。

而集云并非开了天眼,只不过是又一次地抓住了这个线头,没有让它溜走罢了。

她是对答案的行家,也许正因如此,渐渐地,她的思考方式好像也受到了影响,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被她下意识地转化成一个“是”或“不是”的问题,简单明了。

有了这第一个是打底,集云心下大定,回到自己的重华宫后又下功夫一番苦苦探问,猜着猜着,也就得出了真相

原来当初的姓周的稳婆也不过就是个幌子,真正下手的,是事发后不久就暴病而亡的一个小丫头,受了郑夫人的命,端给了画眉一碗加了足量的红花和马齿苋的“安胎药”,这才要了产后虚弱的眉采女的性命。

可怜那周氏抖抖索索也不知刺准没刺准,不过是做白工,一碗药下去人已经不行了,她却是白背了一个杀人的名头,不知余生又是怎么熬的了

总之知道了这一件事,对于集云来说,实在是一下子余地绰绰起来,可做的手脚实在就太多了。

比如,既然国公府可以给三皇子一个看似的真相,从而掩盖原本的真相,那么集云何不效法之呢

郑夫人没留下证据,她就伪拟证据,郑夫人行事不留痕迹,她就制造痕迹。

127也知道了对答案的结果,兴奋地出个主意“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假装查一查,然后就把查出来的真相告诉高嘉珩,把事情全推到郑夫人头上,掩盖掉周产婆在这其中起的作用,彻底把自己洗白啦”

集云淡淡一笑,“你错了,不该是我告诉他这事儿啊我就等着高嘉珩来告诉我了。”

127又听傻了,完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说着呢,高嘉珩就已经到了廊下,等着入内请安了。

诚如初次交锋时高嘉珩所说的那样,甭管心里头如何,高嘉珩的确是做到了“晨昏定省从无懈怠”的了。

但这两天的情景又不一样。

还是那句话,宁寿宫,到底是太后的地盘

高嘉珩敢在耳房“偷听”,其实当时就没想着能瞒过去。

毕竟这事儿说起来他也有理,一开始,他也并没有打偷听的主意嘛。只不过长辈们说话他撞上了,在外头候着那也是子弟的规矩,若是听到了什么,那也是无心之失。

如果要问他一听到话有不对为什么没有避出去,那正好也来说一说贵妃的那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吧。

可以说,高嘉珩就等着贵妃来问他,好把这事儿揭出来。可是一晃好多天过去了,贵妃却像是完全不知道那天耳房里还坐了一个高嘉珩一样,全不提起不说,对待他一切照旧,行动做事也没有任何的异样,倒是让高嘉珩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问吧万一贵妃就是完全不知情,他岂不是反而让自己陷于被动宫里的奴才下人们都精着呢,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法门,也许权姑姑就是没有多嘴告知,贵妃就是一无所知呢

不问吧心里到底是揣着个事儿,就跟长草了一样。

那一日他之所以会到宁寿宫去,乃是因为玉檀惊慌失措地找到了春熙殿,说贵妃要对她动手,言之凿凿。高嘉珩虽觉荒谬可笑,但玉檀毕竟是他现在追查生母往事的唯一突破口,便也没有轻忽,仍是随着她走了一趟,想着倘若万一真像她说的贵妃药对她不利,也能阻拦回护一二。

接着,就意外听到了那一番话。

也就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确非贵妃所出生母早亡,而贵妃说,她“问心无愧”。

她怎么敢的

还是说

还是说还是说

会是另有隐情的吗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高嘉珩的心中早就不知不觉有了偏向。

才会在她说起此生难有亲子,养子并不贴心,只能认命的时候,感同身受,为她难过,才会在她说只认珩儿的时候大受震动,一时间难以自持。

才会哪怕只是又一丝儿的可能,也立刻想要为贵妃开脱,立刻诚心诚意的,万分希望在生母之死的这件事上,贵妃会是无辜地

在左右为难中、在一片焦灼的等待中,高嘉珩先等来的不是贵妃的摊牌,而是杨家的长孙杨怡入宫伴读,至重华宫请安的这一件不大不小的变动。

被宫人引着打帘进来,穿一身玉色长袍的杨怡,集云一见了就喜欢。不愧是天才少年,身上很有睥睨傲慢的劲头。虽占足了狂妄,但却并不让人讨厌长安子弟嘛,没这股劲儿才是庸才不堪呢。

小杨公子笑嘻嘻向集云行了一礼,可可爱爱地道“表姑,今儿可真晒承朗一路走来出了一头的汗,表姑面前失仪了。”

集云这才注意到杨怡那面若好女的俊逸脸庞上果然两坨红晕,不由好笑道“快来坐到这边来,这儿放的有冰山,能凉快些,你若还不足,就让他们再抬一座来。傻孩子,都几月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厚”

杨怡就趁机凑到了贵妃的身边,坐在了紫檀木嵌螺钿的脚踏上,扬脸儿道“还不是家中长辈谨小慎微,生怕把承朗给冻着喽,耽误明年的春闱我说便是不冻着,中了暑热也不好啊,娘说我是少年人火力旺,只不听我的。”

把集云逗得直笑,又顺着他的话道“你明年要下场吗本宫倒是没有听说,正好,崇文馆里先生都是现成的,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别的先生倒罢了,料着明年应该还是王大人做主考,到时候他的课,你就听仔细些。”

杨怡连忙做点头受教状,做作地露出了严阵以待的表情,讨贵妃的喜欢。

高嘉珩原到的比他更早些贵妃是越发爱逗弄他了,说是要他“迎接小伙伴”,一大早就把人搓来了。

可是贵妃想让他同和自己的伴读亲近的心,高嘉珩却似乎并没有领悟。杨怡进来了以后,他是没有一点上前搭话的意思,远远的坐在临窗的窄塌上,借着玻璃窗子透进来的光在看书,只偶尔才从书页里半抬起眼睛,冷眼看着杨承朗在贵妃面前撒娇作态一会儿又闹着想把脚上的那双崭新的嵌玉官靴脱了。

贵妃纵宠过甚,并不以为忤,连忙赞同道“那就脱了,姑姑这里还能让你不自在吗给你找一双你嘉珩表弟新做的阔口履来,你穿着也舒服。”

高嘉珩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先把自己的鞋蹬掉了。

“当啷”一声,集云抬眼去瞧。那倔驴蜷着两腿,面朝窗假寐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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