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燕雀志16 当然感激了! ……

当然感激了!

瑾主子现在可是热灶, 谁不赶着来烧?说得夸张一点儿,等着伺候她的宫人从这儿能排出午门去,甚至自己刚才和娇红领回来了一批新人!

这回自己惹出了这样的事情, 本来以为,主子肯定是不会用她的了,好一点儿的,把她撇到一边去不理睬, 若是再生气一点, 那就寻个错处扔到慎刑司去, 她也是只能受着的了。

可是主子竟然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既然肯罚她, 那就是还要用她!不只感激、不只扑通跪下磕头不住,绿玉简直是要满地打滚了。

这么多次了,127总也不死心,又忍不住发表意见, “你就不怕她撒谎, 她其实是故意露出破绽, 故意和那个芙卉告密的吗?”

集云一边令绿玉起来回话, 一边在脑子里向它解释道,“不会的,你看看刘福也该知道。”

刘福有太多自己的小心思,才会被集云坑到,才会如今两边讨好, 能够多次为集云所用。

他明明是问心无愧的, 仅仅是因为如果事后再去回禀、再去告诉寇绮容“叶主子曾经问过我布拉布拉,而我出于好心,顺口给她出了一招布拉布拉”, 可能会遭到寇绮容的猜忌,“可能”,他就宁肯把事情瞒下来,一步一步滚雪球,更多地“背叛”寇绮容给集云行方便——这就是自做聪明的人,是不够忠心的人。

现在,集云毫无证据,同样是事后回禀,同样是有会被主子猜忌的可能,绿玉却将除了她自己和没道理跑来和集云嚼舌的芙卉以外没有人知道的事情据实以告?其实反而证明了她的忠心,反而洗清了她的嫌疑。

——在不敢置信的欣喜若狂和感恩戴德过后,绿玉很快就重新进入了状态,忧心忡忡地向集云道:“可是主子,芙卉姐姐又为什么要卖您这个好儿呢?”

集云耸耸肩,道:“大约是因为,我间接地为她解决了芙蓉这块很是难缠的绊脚石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放在哪里都是不变的真理。

集云和芙蓉的矛盾,是大明大放的,谁都能看得到的矛盾,也掩盖住了别的矛盾——刘福、芙卉,以及不少摩拳擦掌,准备着往主子的身边钻的奴才们,和芙蓉之间的矛盾。

芙蓉太不容人了,寇绮容也太纵容了她了。

她既没有什么本事,脑子还蠢,却把着主子身边的事情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有她在,她说“虽然太监不算是男人,可终究也别扭得很”,说得寇绮容也膈应,所以刘福连获准进殿服侍的时候都少,她说“娘娘不爱身边围着太多人叽叽喳喳的,你们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自有我去回禀娘娘”,寇绮容本也是怕麻烦的人,所以芙卉等人也始终难以出头。

集云冷眼旁观,早已看出问题所在:寇绮容一向将这些下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当一回事,觉得下人越斗,越会拿出浑身的解数讨好上头的主子,对于她来说才越受益、越稳当。

——如果没有集云趁机在里头搅浑水,也许她的做法是对的吧。

可就因为她始终对刘福寡恩对芙卉无视,这不,就已经让集云钻了两个空子了吗?

都已经吃了亏了,寇绮容还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还一心一意地要把芙蓉给捞回来,甚至当着芙卉的面也是这个态度,也就怨不得芙卉自危,寻找别的路子,靠近集云这个在芙蓉一事上的、暂时的同盟了。

当天晚上,皇上果然不出集云所料地翻了寇绮容的牌子。

寇绮容还在生着集云的气呢,直接让人往后院传了话,说“瑾常在中了暑热就好好修养,不用往前殿去迎驾了”。

竟是直接不让她面圣了······

这是人家一宫主位的权柄,寇嫔娘娘难得威风一回,你不能不让人家用是不是?

集云脸上的神情无懈可击,万分柔顺地向着前殿的方向行了一个万福礼,道:“是,正是头晕得紧呢,万万起不来身的,多谢娘娘体恤。”

——来传话的刘福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窃听,这才凑上前来,换了一副神色殷切宽慰道:“瑾主子不必担心,外有强敌,娘娘不会一直晾着您的。”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吹灰之力,继参破了芙卉话里的提醒之意后,集云又一下子就听懂了刘福的言外之言,闻言挑了挑眉,也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蝴蝶簪的那事,有眉目了?”

刘福一愣,就算他早已知道了瑾常在聪明,却也还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的聪明···但他再怎么惊讶也还是好好地收敛起了外露的神情,点点头落实了集云的猜测,道:“虽然没有明证,但也是八分做准了?”

集云连忙追问,“是谁?”

是贵妃还是和妃,或是兰贵人?

刘福嘬了嘬牙花子,“嗐,别提了,要不是有了证据,谁敢信呐——是想都没想到的一位人物,是永和宫娘娘。”

永和宫有两位主子,但能称得上是娘娘的只有一位,敬妃,赫舍里氏。

记忆里,这是位性子安静的妃主子,旁人说得再如何热闹,她总是独坐一旁、闭目养神,但无论是苛刻如太后、跋扈如贵妃、还是疵毛如和妃,都似乎对她有几分或多或少的另眼相看,客客气气。

什么事情上她说一句话,也往往比别人说十句要管用。

比贵妃甚至更多了几分久居上位的气度,比寇绮容仿佛更多了一段沉静出尘的韵味。

只是年华已逝,是后宫年纪最长的一位妃子,也是早已无宠地了。

集云很是意外地看了刘福一眼,像是因为实在难以置信的缘故,在向他再次求证,刘福苦笑着点了点头,一躬身,恭敬地道:“那常在您歇着,奴婢还要回去伺候主子。”

集云便点一点头,又故意含笑道:“劳公公给芙卉姑娘带句话,就说我这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多劳她代我管教才是,要不然闯出的祸恐怕不知凡几,便是我这个当主子也跟着烦扰。”

刘福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得嘞,一定给您把话带到——两位姑娘好着呢,不是那等真正笨的。”

他这话似是意有所指,也不知清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集云便也平平常常地道:“笨也不怕,别也落得个触怒主子的下场,前车之鉴先放着呢,真走到那一步别的不说,也可怜不是?”

刘福嘿嘿一笑,直说“晓得了、您歇着吧”,就麻溜地告辞了。

大约是集云过于乐观了,寇娘娘的气可没有那么好消——万岁爷都亲自上阵了,第二日,寇绮容也只是没有再针对她或者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却并没有恢复如初,甚至出来进去都匆匆的,似乎故意避免与集云同行。

至于刘福透给她的敬妃一事,也是完全没有找集云商议对策的意思。

不过,芙卉那头早已经送来了消息,所以集云虽然暂时被排除在“启祥宫智囊团”外,该知道是事情却是一样儿都没少了知道——

能当皇上的人,那做事情的水平肯定是低不了的了。

原来,懿轩一出手就是高招,他甚至都并没有解释自己强势地将芙蓉移走这件事背后的动因为自己辩解开脱,而是直接另起一“局”,兴致勃勃地给寇绮容带来了好消息——寇家从前的产业,包括房产、包括田庄土地,经过懿轩暗中安排人去办理,已经凑回来了有六成了!

本来绷紧了一身的劲儿,预备着他要是在芙蓉的事情上花言巧语就大小要闹一场的寇绮容才听了一半,就已经惊讶得喜极而泣,把什么芙蓉更是抛到了脑后,当即就跪下要谢恩,被懿轩拉起来后也是扑在他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一直说“臣妾真是太感动了,臣妾多谢万岁隆恩”,少有的情绪外露,可见这件事当真是办到了她心里的。

可不就是天大的隆恩吗?这天下要再找出一个能让懿轩这么上心的女人,怕也是难了。

两个人好一番的浓情蜜意,懿轩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芙蓉,道:“朕也是不喜欢这样的人竟留在爱妃身旁,竟误了爱妃的声名,下手是重了一些,如今倒是正好了——她既然忠心,能得你信任,那么等她病好了,宫外的那些产业就正好交给她打理,朕虽然安排了人手,但有她盯着,你也能更放心。”

你瞧瞧?这可真是一石无数鸟,集云听过后都忍不住要为他鼓鼓掌了。

一开始,集云还觉着好笑呢,自己想着:对她时是说全为了她,还煞有介事责备自己怎么不早去和他诉说,对寇绮容时,又说得好像和她叶集云没有一点儿关系,全是为了寇绮容,虽然和哄鬼没什么两样,但人家寇嫔娘娘不久听进去了?

就是不知道,等他见了贵妃、见了平答应时是不是也能有一套说辞把各个哄过去?这皇帝也实在不是个好干的活呢。

可是,之后整整一个月,懿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寇绮容心里舒服,竟是生生将集云撂在了一旁不理会。

让她每每在承乾宫受人奚落,还没有底气可回嘴,让寇绮容高坐旁观,带着一脸的戏谑白看了一个月的滑稽戏,让那那拉氏都重新趾高气昂起来,“瑾姐姐”叫得越来越顺嘴儿,却满是得意洋洋的讽刺之意···集云的那点儿最初的气定神闲的好笑,就变作了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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