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的大街小巷一连两日皆比往常更加热闹。
再有一日夜便是元日，再加上北伐大捷，更是让大豫百姓举国欢腾，各处皆高悬红灯。
街上的人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观看着各处的戏班子表演功夫、戏法。
只这繁盛的面貌下，正有阴霾在一点点靠近。
……
门庭若市的明月楼中，来往的恩客如往常一般在此听曲作乐。
楼上厢房中，李衍站在碳炉边触摸着升腾的温热，对身旁的骆情淡淡开口道：“通知陆云庚，明晚准备动手。”
骆情眸光一顿，随即微微颔首应下：“是。”
坐在一旁的沈琅犹豫片刻，不由得开口道：“殿下，可是五殿下那边还没动静。”
听罢，身边的禁军教头王巍顿时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多言。
李衍直了直身子，眉目间似有不悦，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么说，你是只听五哥的差遣了？”
听得那语气中的阴沉，沈琅微微敛起眸子，一字一句回道：“下官不敢，不过，若五殿下不愿，您这么做，怕是会伤了与五殿下之间的情分。”
李衍缓步迈到桌前，斟了杯酒捏在指尖轻晃，随即下颚轻抬，似是思量着悠悠开口道：“都说沈大人铁面无私，公正不阿。”
“无论是在父皇眼里，还是在百姓口中，都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子向沈琅看去：“我倒是好奇，若有一日，沈大人真正的面目被公诸于众，父皇和世人又将会如何看待素有几世廉洁之称的沈家。”
沈琅桌下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未表现出半点情绪。
王巍悄悄瞄了一眼，连忙笑笑道：“殿下，沈大人的意思是，害怕五殿下会与您起冲突，是在为您着想。”
李衍眉头微挑上前两步，看向沈琅懒懒开口：“哦？既然如此，那说服五皇兄的事，就交给沈大人了，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说着，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沈琅，随即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他面前。
面前的男人瞧着李衍递来的酒杯，沉默片刻，终究抬起双手接过，犹豫着一饮而尽。
王巍连忙又笑道：“殿下放心，下官会协助沈大人办好这件事的。”
沈琅放下酒杯，扶膝起身，只拱手俯身道：“下官先行告退。”
随即便拂袖离开。
见状，王巍亦连忙起身向李衍行礼，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骆情瞧了眼神色淡漠的李衍，轻声道：“可要属下派人去盯着？”
话音落罢，李衍回身来到榻边落座，缓缓回道：“不必，沈琅最看重的就是沈家的名声，如今沈老爷子还在世，他就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人把他自己那些不堪的事拿出去张扬。”
说罢，他拿起酒壶丢给骆情，随即侧身倚在软垫上。
骆情拿着酒壶到外阁中灌满温热的清酒，将手上的戒指贴在壶口处按下开关，便见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入壶中。
他盖好壶盖，转身又回到里阁中为李衍斟了杯酒，随即放下酒壶退到一旁。
李衍抿了一口，思量片刻侧目吩咐道：“去下面瞧瞧李贤来了没，让他上来。”
骆情微微颔首，随即往外面走去。
李衍所说的李贤现正任兵部侍郎，虽说他极少在朝中露脸，可是经营这明月楼，反而让他与朝中重臣接触的时间比五皇子还要多。
他得马上通知少将军。
此刻，明月楼外，王巍快步跟上沈琅，苦心劝道：“我说，小舅舅，八皇子既然愿意重用咱们，咱们好好替他办事不就完了吗！”
“你看看你刚才说的话，这一个弄不好，咱俩可都得脑袋搬家！”
沈琅原本被李衍威胁便心中不快，此时听他这番话，神色愈发沉郁了几分。
“还好你反应快，那咱们现在去哪？是不是要进宫去见五皇子？”
他上了马车，仍旧听得王巍在喋喋不休，如猛虎一般的身躯随在他身后便也往车上钻。
沈琅回身便是一脚，将王巍踹了下去，对车夫吩咐着：“走。”
“哎呦！”王巍跌在地上，只瞧着马车驶走，扶着腰抬手唤了一声：“喂！我还没上车呢！”
随即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跑着往前追去。
……
平元城，万户侯府
天色始终蒙着阴沉，瞧上去仿佛还似黎明一般。
溪言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房门，见并未上闩，便轻手轻脚的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昨日她不小心说错了话，险些以为自己惹了大祸。她从前便听说过这位柳小姐很难相处，侍候她自然得慎之又慎。
换言之，也是她倒霉，偏偏就被选中来照顾这位不好惹的王妃。
她站在外阁，隔着层层帘帐试探着轻声开口：“王妃，您醒了吗？”
片刻后，里面传出一道温柔而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溪言微微吸了口气，随即挺直腰身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暖阁中的炭火早已熄灭，榻上的姑娘倚坐在床头，瞧着手中的一条佛手玉坠子。
溪言只瞄了一眼，便连忙别开目光，将药碗递到她面前，俯首恭敬道：“王妃，该喝药了。”
柳素将玉坠轻轻放到枕边，接过药碗时，不经意瞧见她有些忐忑的神情，随即捧着药碗，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溪言始终未敢抬眸，一字一句回道：“属下，溪言。”
听罢，柳素微微敛起眸子，瞧着碗中的药汤出神片刻，启唇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回王妃，还没有。”
柳素将药碗端到唇边抿了一口，眸中多了些许思量。
南康大军一直在西南境同元军对峙，得知李彻夺了元都，便即刻率军继续北上来会合，想是着急来分地盘了。
溪言微微抬起眸光瞄了一眼，见她小口抿着汤药，只当她是怕苦。
便从腰间取下荷包，打开呈到柳素面前，轻轻唤了一声：“王妃。”
柳素回过神瞧见荷包里的蜜饯，眸光微微一顿，随即瞧了她一眼，拿起一颗，柔声道：“谢谢。”
听得面前的人对自己道谢，溪言不由得愣了愣，继而上前将荷包放在榻边，又后退一步，有些不适应的回道：“王妃……折煞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