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一年前,玉关城。

夜空中挂着半轮残月,将坐落于太宁东南边境的玉关城笼罩在一片冷清肃穆的氛围里。不多时便有一片乌云遮住了那弯月,连带着将星辰都一并遮住了。

这是一个适合放火杀人的晚上。

太宁主将轩辕承带着一百多号人潜伏在一个小山丘上,盯着不远处南康人的联营。

今日白天双方才经过一场激战,此时不管是太宁还是南康的人,都抓紧时间喘气,因而军营中比往日安静几分。

十几个人被留下看守着他们的马,其余人则都跟着轩辕承动作迅速且安静地往军营靠去,找了一处防备较松的缺口,所有人潜进了军营。

轻功好的季风闪身往前,轩辕承则和其余人站在背光处,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很快,季风就回来了,还是和一个南康士兵勾肩搭背的回来,若不是抵在那南康士兵后腰处的短剑握在季风手里,远远看着倒像是两个关系好的士兵走在了一起。

轩辕承将声音压得很低,“成了?”

季风点头,轩辕承闻言做了个“走”的手势,季风便强压着那个士兵在前头带路。

那个士兵挣扎了一番,却因为技不如人无法挣脱季风的挟制,也不知被喂了什么药,声音也发不出。被逼着往粮草营的方向走去,想跟自己的同伴示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急的出了一身汗。

季风掳来的人好像还是一个小将官,一行人往军营深处走去,竟都没人问过他们是谁。

轩辕承皱了皱眉,心下警惕起来。

走了好一会儿,那个南康士兵停下了脚步。

季风将声音压低,透着狠意,“到了?”

南康士兵说不了话,只能点头。

季风刚回头看轩辕承,想问他意思,周围突然就亮了起来。

轩辕承将手中的剑握紧,“中计了!”

季风咬牙,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剑往前一用力,了结了那个南康士兵。

轩辕承的亲兵迅速将轩辕承围在了中间。

在一群举着火把士兵当中,有人走了出来,“我瞧瞧,竟是太宁的永安王爷亲自来了?”

是南康的主将。

轩辕承面容不动,“没承想竟有将军在这候着本王!”

眼下的情景,他还有什么看不出的,太宁军将里,出内奸了。

季风扫了一眼周围,心下凉了几分,围着他们的南康士兵,人数是他们几倍之多,看来今日,难逃一劫了,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王爷冲出去。

心口突地一紧,一直闭目养神的轩辕云霓猛地睁开双眼,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眉头拧得紧紧的。

朔夜走到轩辕云霓身边,“在担心什么?”

轩辕云霓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忧愁,“总觉得心下不安。”

她想起了那次不经意的占卦,她的大哥哥,有一生劫,只是不知道会在何处应验。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轩辕云霓想将所有的想法都赶出脑去,只是越驱赶,那些不好的想法就越往脑中去。

见轩辕云霓实在担心得要紧,朔夜难得放软了声音,安慰道:“这次奇袭只是想要打南康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难度不是太大,别担心。”

轩辕云霓胡乱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冷情双眼通红,快马加鞭地往城中最大的那处宅院赶去,只是到了门口,他却又犹豫了起来。最后一咬牙,也顾不上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污,冲进了轩辕云霓的房间。

“主子,”冷情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嗓子喑哑,“奇袭的兄弟们得手了,烧了南康人的粮草营,也砍了一名将军。只是,王爷他,他没有回来。”

朔夜愣住了。

轩辕云霓搭在窗边的手紧紧地扣着窗沿,关节发白,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叫没有回来?”

冷情将头压得更低,“我们刚摸进粮草营就被南康的人发现了,两边的人打起来的时候,王爷就不见了……”

“你们没有跟在大哥身边?”轩辕云霓的音调徒然拔高,声音里说不清是责备是愤怒还是惶恐。

冷情低头不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此时的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为了脱罪而编的理由。

他们怎么会没有跟在王爷身边?只是南康人多势众,团团包围着他们,他们想护着王爷杀出一条血路,可是一片混战之中却不见了王爷的身影。拼死烧了对方的粮草营之后就撤退了。不管怎么说,不管有多少理由,他没有护好王爷就是他的过失。

轩辕云霓想起了关键点,“季风呢?!季风他人呢?!”

季风是大哥哥的贴身护卫,他若没事,那她的大哥哥也不会有事的!

冷情低着头,声音低沉,“他受了重伤,刚回来就晕过去了,现在状况不明。”

轩辕云霓的心一点点地被掏空,泪水从眼眶里争前恐后地往外涌出。

她的大哥哥,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朔夜将轩辕云霓搂入怀里,看着冷情,“你先下去将自己的伤给处理好。”

冷情却是不动。

朔夜挥手,“先下去吧,你倒了,怎么将功折罪把王爷找回来?”

冷情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退下去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朔夜拍着轩辕云霓的背,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没见着王爷的尸体,就不能断定他就出事了。不见了总能找回来的。你别怕,你现在先别怕,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去找王爷。”

朔夜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了轩辕云霓的心里,她猛地推开朔夜,伸手将自己佩戴在腰间的一枚玉佩摘了下来。

那是一枚质量上好雕工出色的白玉佩,只是玉佩中间却是有了一条裂痕,生生破坏了这个玉佩的美感。

轩辕云霓紧紧地握着玉佩,喃喃道:“玉佩没碎,玉佩没碎,大哥没事的,没事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然后又吸了一口气,如此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她才冷静了下来,理智也回笼了一些。

轩辕云霓往外走去,“我去看看冷情。”

朔夜追上了她的脚步。

隔壁的屋子里,若露刚替冷情处理好伤口。这次行动虽说他们成功烧了对方的粮草营,达到了目的,但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回来了,且个个身受重伤,军医忙不过来,若露便替冷情处理伤口了。

直到现在,轩辕云霓才看清冷情的狼狈,左臂、腰间以及右小腿血迹斑斑,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多一些还是敌人的血多一些。

轩辕云霓站在冷情面前,看着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既是护卫又是玩伴也是兄长的人这般地伤痕累累,她心里也难受得紧,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主子,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冷情不顾轩辕云霓的阻止,硬是跪在了地上。

“你先起来。”轩辕云霓拉着冷情的右臂,“起来说话,我有事问你。我让你起来!”

最后一句,轩辕云霓声调拔高,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冷情一愣,随后在朔夜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虽说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冷情还是直直地看着轩辕云霓,坚定地道:“主子,军营里面有细作。”

轩辕云霓面色骤冷,“说!”

“我们一行人从出发一直到南康军营门前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到放粮草的地方,周围就涌出了一群南康士兵,看那阵势,像是早就埋伏在那了。”

闻言,轩辕云霓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看着无比平静,只是这平静却让冷情和若露都看得胆战心惊。

“主子……”

轩辕云霓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你好好养伤吧。”

朔夜拍了拍冷情的右肩,让他安心养伤,随后也往外走,跟上了轩辕云霓的脚步。

“你有怀疑的目标?”

“今晚的计划知道的人不多,”轩辕云霓的双眸沉沉,右手却一直掐着自己左手虎口,她在强迫着自己冷静,强迫着自己动脑,“这玉关城里也算是人口简单,除了小师叔的人,便就是我们的人了。”

朔夜皱眉,“你的意思是,沈淮秋有问题?”

“朔夜,”轩辕云霓停下了脚步,看着那黑沉沉的夜空,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些许失望,“我可能又被亲近的人给背叛了。”

朔夜默了默,试探着开口:“你怀疑是我们的人?”

“我只能说在那议事的屋子里,我不知道我还能信谁了。”轩辕云霓拍了拍脸,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走吧。”

用来议事的屋子此时坐满了人,众人都眉头紧皱,气氛肃然。

轩辕云霓踏进屋子时就只是朝众人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坐在了一个角落。

她刚坐下,坐在上首的沈淮秋就开口问道:“华绝,你怎么看?”

“华绝”是轩辕云霓在军中的名字,而她在军中的身份是主将永安王轩辕承的义弟。

被这么一问,轩辕云霓就知道这屋子里的人在她来之前已经讨论过一轮了。

“兄长的事,南康人是有备而来的,主将失踪了,若我是南康的首领,就会趁着军心动摇的时候攻城。”轩辕云霓说得冷静,仿佛失踪的不是她的亲大哥一样。

她的这种态度,显然也激起了一些将领的不满。

一个校尉瞪着轩辕云霓,“失踪的是永安王爷,是你的义兄!”

“陈校尉在这里冲我发火有何意义?这个时候起内讧,高兴的是南康的人。”

轩辕云霓语调平伏,可那双总是明亮光彩的双眸里此时却带着隐隐威仪,那一张易容过后显得平平无奇的脸也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方才出声的陈校尉就那样被她震在了原地。

“沈将军,”轩辕云霓无意与陈校尉多作纠缠,看向沈淮秋,“与其等南康人发起进攻,还不如我方主动出击。”

沈淮秋问:“你有计策?”

“来到玉关城的这几天,我让手下人去探了一回底,”轩辕云霓跺了跺脚,“我们底下,可有通往敌营的路呢!”

“什么?”沈淮秋震惊,他在玉关城多年,可从来都不知道地底下还有地道能通往城外的。

“应该是很久之前遗留下来的吧,为了防止南康的人也发现了这条地道,我又让人多挖了几条。”

秦子唯道:“这么大的工程量,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秦子唯,是忠勇侯府二房的养子,年少成名,才十六岁就已经是位将军了,不过这次战役,他是以副将身份协助的。

“子唯兄,我都是趁着你们跟南康人厮杀的时候让人弄的,原本就打算拿来作为奇袭用的,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都发现了。”轩辕云霓从袖中拿出一张圆形的纸,纸上画着的地道纵横交错,就像一张蛛网,若不是上面标有方向,还真没几个人能分清东南西北,“等一下可以带你们去入口看看。”

沈淮秋看得头直发晕,“华绝,这……”

“障眼法而已,里面通的地道就只有一条,其余都是我乱画的。”轩辕云霓没什么感情地勾了一下嘴角,“沈将军,不如偷袭的事就交给我?你只需派些人手给我就行了。”

秦子唯皱眉,看着轩辕云霓,“计划呢?”

“我带人先在地道里藏着,南康人攻城的时候,沈将军你就在地道口擂鼓三声,收到信号之后我们就会出地道,绕到南康人后面,两面夹击,”轩辕云霓顿了顿,扯了扯嘴角,道:“不一定是绕到了后面,左面右面,或者直接就能混进中间,直接从军中将他们打散。”

秦子唯摇头,满脸写满了不赞同,“太冒险了。”

“子唯兄,”轩辕云霓定定地看着他,“我想救我的兄长。”

秦子唯问道:“你确定王爷在南康军队中?”

轩辕云霓道:“不确定,但总归是不能放弃一丝希望的。”

秦子唯眉头紧皱,许久才道:“小心些。”

轩辕云霓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随后目光又转向沈淮秋,“沈将军,临近地道的布防我也改了,不过不会妨碍到你的。”

沈淮秋皱了眉,他和永安王各自领着自己的人,现在永安王失踪了,看这华绝的意思是他调动了永安王的人。没有事先告知自己一声就调了布防,调成什么样也不跟自己说,被这般提防,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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