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大伙儿异口同声地问道，连三傻子和云娥也这般问。
黑丫松了一口气，没有出现打翻醋坛子的事。
她将信还给三傻子，说道：“没什么，写信的人叫小棠，说是她要当兵了，当女兵。”
一时所有人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四愣子说：“我叉，还有当女兵的呀？”
五鼻涕说：“就是，女的当兵能打仗吗？”
六嘎子说：“打个屁仗，尽挨打了吧。”
黑丫打了六嘎子一拳，“女的当兵咋就得尽挨打了？我也要去当女兵，你打我试试？”
六嘎子冲四愣子一挥手，“四愣子，削她！”
四愣子说：“俺他娘的削你吧！从来没出过好主意。”
大伙儿说说笑笑着，黑丫忽然严肃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既然有招女兵的，那我也要去当女兵。”
一句话，又将众人说愣了。
三傻子说道：“你们都走吧，俺自个儿在这儿再看一会儿信。”
五鼻涕问：“你又不认识字，自个儿在这儿看啥信哪？”
三傻子冲他猛吼一声：“走，俺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四愣子拍了五鼻涕后脑勺一巴掌：“走，听不懂人话咋的？”
黑丫拉着云娥说：“云娥姐，咱走吧。”
云娥望着三傻子，欲言又止，但还是跟着黑丫走了。
众人离去后，三傻子坐在葡萄架下，捧着小棠的信看了良久良久。
当然，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然而，他在信纸中好像看到了小棠的笑脸，闻到了她的幽香。
小棠是他在奉天结识的第一个女子，相识那天的美妙感觉他怀念至今。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云娥，便失去了小棠，可他两个都想得到啊！
北市场，兄弟跤馆门外。
每天都聚集着无数跤迷，三五一群，议论纷纷。
所议只有一事，大筐子接受了一个名叫方山的少年挑战。
“这个方山打哪儿冒出来的？”
“听说是铁山的干儿子。”
“铁山都不行，他干儿子能行？”
“头几天，铁山干儿子把小筐子打伤了。”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们希望谁赢？”
“大筐子打败过日本二刀流武士，咋说也是咱民族英雄啊！”
“听说这个方山，就是前一阵跟满铁千代田球队比赛时，连进三球的那个人。”
“他就是三儿？那更是民族英雄了。”
“对对对，球赛第二天我还参加游行了呢，喊的口号就是‘释放方山’。”
“为看这场擂台赛，我连站了两天排，都没买着票。”
“我还不是一样？”
“明天最后一天卖票了，早点来排队吧。”
“操，老子今天就不走了！你没看我带了两张吊炉饼一壶水吗？”
“哈哈，还是你行！晚上不回家，不怕野汉子上门勾搭你老婆？”
“谁想勾她那就赶紧勾搭走，省得娘们成天在老子耳边唠唠叨叨。”
……
就在万众瞩目中，三傻子和大筐子的擂台赛终于开战了。
跤馆内，人满为患。
座位当然都是满满当当的，甚至有的两个人挤在同一个座位上。
过道上也站着观众，连窗台上也坐满了人。
铁山和麻老海同在一个包厢，在这里可以看见专属于常疤拉的包厢。
但那个包厢现在还空着。
四愣子等几个小伙伴也都来了，他们没有票，但也凭着机智和运气混进了场。
他们没去铁山的包厢，也不找座位，干脆就趴在了擂台边。
结果让人给轰开了。
于是，他们席地盘腿坐在了第一排观众的前边。
喜欢大筐子的跤迷有节奏地呐喊着：“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数第一！”
“一二三四五六七，大筐子，数第一！”
……
四愣子说：“这帮王八犊子喊得太膈应人了，咱们也喊点啥呗？”
五鼻涕说：“那你就编两句，俺带头喊。”
六嘎子说：“得编得顺嘴一点，咱一喊，也能带着别人跟着喊。”
四愣子想了想说道：“有了，咱一起喊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怎么样？”
五鼻涕兴奋道：“哎呀妈呀，你也太有才了！以前咋没发现呢？”
六嘎子也连连夸赞：“太好了，太好了！词真硬，你咋一下子就能想出来这么好的词呢？”
五鼻涕说：“就是，老母猪嚼碗碴子，满嘴尽词（瓷）。”
四愣子问：“那咱就喊这个？”
其他二人点头道：“喊！”
四愣子不好意思起头，就说：“五鼻涕，看你的啦。”
五鼻涕说：“我喊一二，咱仨一起喊，中不？”
“中！”六嘎子握紧拳头点着头。
于是，五鼻涕压低声音喊道：“一——二——”
三个人便一起喊：“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可是，他们仨都没好意思放开嗓门喊，而是做贼一般压低声音喊的。因此，除了他们自己，别人根本听不到。
“我叉，声也太小了。”五鼻涕抱怨道，“咱一不偷二不抢的，又没招谁惹谁，大声喊能咋的？谁还敢抓咱哪？”
“对，”四愣子赞同道，“这回咱大声喊，谁不扯开嗓子喊谁就是王八蛋！”
“好，”六嘎子点点头，“咱就扯开嗓门喊了，能咋的？”
三个伙伴又相互加油，打气鼓劲了一番。
五鼻涕鼓起勇气，双手握成筒状，脆生生地一声大喊：“一——二——”
然后他们仨齐声喊道：“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喊的时候，小胸脯还一起一伏的，煞是卖力。
众人听到他们的喊声先是一愣，随即便轰堂大笑。一个个说道：“谁家的兔崽子？跑这儿骂人来了。”
“这几个小子一看就不是好鸟。”
“一个个斜愣眼撇拉嘴的，看那样就是痞子混混！”
“真是害群之马，把他们轰出去！”
“对，轰出去！”
“一二，轰出去！”
“一二，轰出去！”
……
场内其他观众也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大伙儿都这么喊，便也跟着一起喊。
一时间，群情激昂，呐喊声此起彼伏。
“一二，轰出去！”
“一二，轰出去！”
……
几个伙伴懵了？喊句口号咋还要被轰呢。
有几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过来，拎着他们耳朵将三人往外拖拽。
五鼻涕和六嘎子“哎哟哎哟”直叫唤。
倒是四愣子顽强不屈，尽管被拖拽着，但却更激发了他昂扬的斗志。
本来他还不好意思大声喊叫呢，但现在，他豁出来了。
四愣子在大汉拧着耳朵拖拽之下，大义凛然，放声高呼：“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前来观战的当然不光只有大筐子的跤迷了，也有三傻子的拥趸和讨厌甚至痛恨大筐子的人。
毕竟他称霸北市场这些时日，搜刮太凶，压榨太狠。
于是，场内也有人跟着呼应：“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
更有一些无脑儿，只要有人喊，他们便跟着喊。管他喊的是啥呢，能让自己兴奋就行。
于是，众多无脑儿也随之振臂高呼：“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
就连拧着四愣子耳朵，将他往馆外拖拽的那个大老爷们，也是一边拉扯着四愣子，一边高呼：“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更操蛋的是，还有几个人跟在四愣子等人身后，一边踢踹着他们，一边不遗余力地嘶喊：“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似乎将他们对大筐子的不满，全用拳脚发泄到了四愣子等人身上。
而四愣子等三个伙伴也在喊着同样的口号：“一二三，三二一，大筐子，是垃圾！”
最后，在一片呐喊声中，三个人被几个老爷们丢破烂一般抛到跤馆门外。
三个小子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耳朵，拍打着衣裤，百般不服气地骂着：“这帮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哎呀妈呀，你们咋的了？没票进不去了吧？”是黑丫领着云娥，还有黑娃子一起来了，这姐弟三个是有票的。
女孩子出门总要收拾打扮一番，所以她们来得比较晚。
四愣子眼睛盯着黑丫舍不得离开，说道：“别提了，咱们都已经猫腰随着人流混进去了，就因为喊‘大筐子，是垃圾’，又让鳖犊子们给撵出来了。”
黑娃子说：“这都不让喊？没事，俺进去喊，俺在爹的包厢里喊，看谁敢撵。”
黑丫说：“那咱不管你们了，我和云娥姐，还有我老弟先进去了。”
六嘎子说：“你们快去吧，甭管咱。”
黑娃子说：“这事我得管，你们一会儿到那边窗根底下，我进去看看，要是能捡到票根，就从窗缝给你们塞出去。”
黑丫等三人进去后，直接进了包厢。
黑娃子不愿呆在包厢里，他要来黑丫和云娥手中的票根，说道：“俺看看还能再捡到几张票根不，得想法让他们再进来。”
说罢就没影了。
随着场内观众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常疤拉的身影出现在了包厢里。
他身后依旧是赵胖、杨瘦。
不过，与以往看擂台赛不同，此番，他身边还带了一美貌少女，她正是小棠。
铁山对麻老海说道：“姓常的来了。”
常疤拉也看到了他们，但双方都未施礼，只是摘下帽子点了点头。
常疤拉好像对身边的小棠说了几句什么，小棠的目光就望向这边，并牢牢盯着云娥。
云娥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轻声问黑丫：“那边有个女孩儿为啥一个劲儿地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