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克定厥家

到底被姜誉揣兜里没收了。

晚后在院落休憩吃茶,姜誉沐浴完身子踱出房间,晴厉一见到他,便心里讪讪然,如今又不能腆着脸皮要他交出来,毕竟那玩意儿的内容确实略有些难以过目,他道:“姜鹤霄,那本书随你怎么处置,不过那时应海兄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东西,但还得劳烦鹤霄君跑腿一趟,送过去呗。”

姜誉淡淡嗯声,坐于晴厉旁座,随手倒了热茶。

晴厉瞧着他额间湿发,心里痒痒,身板倾过去,眼睛微微眯起来,开始言语调侃:“要不然你偷偷留着,自己摸灯看也成啊,反正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也就一个你知道,是不是?”

姜誉瞥他眼。

晴厉慢慢缩回身子,嘴里嘟囔道:“本来就可以嘛。”

“我瞧你这么想看。”原本姜誉本不想提起这件事儿,被晴厉这么刺激两回,倒也舍得来一次口舌之快了:“要不然咱们亲身试试一回?”

晴厉猛然僵住,目瞪口结,手头茶盏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姜誉继而回答:“事到如今,我比你更厚脸皮些。”

“……”晴厉无声地往夜天上瞟瞟,嘟囔道,“你这已经不是厚脸皮的程度了。”

“噢,那是什么?”

晴厉侧目瞧着他:“是不要脸的程度。”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姜誉挑眉,笑而不言,伸手帮他抹去嘴边茶渍,晴厉心底微动,眼神直瞟着他,再度嘟哝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举动非常亲昵。”

姜誉抬眼与他近近对视,哑声淡淡回答:“知道。”

晴厉顿半晌,氛围逐渐怪异,正想开口诚心问他两句你是不是喜欢我,没眼见力儿的小花跌跌撞撞闯进院内:“主主主主子,总仙台的那位屠秀将军来啦!怎怎怎么办,那家伙的脸好凶,应海公子都被吓哭了。”

晴厉转头,奇妙惊呼道:“应海那厮被吓哭?”

瘸腿失声提醒:“重点是那个当日追着咱们追了几条山路的屠秀来了啊主子!”子芳山大部分族人不知道屠秀与他的师徒关系,如今怕是早已将崔知夏围得水泄不通。

姜誉道:“说起屠秀,当年过街便有几个姑娘被他吓哭,应海胆小,属实正常。”

晴厉视线瞥过去:“这么了解应海性子,要不然换他照顾你呗?”正面遭到姜誉凉凉的视线,晴厉笑两笑,“就开个玩笑。”磕完瓜子,起身伸伸懒腰,欸呼一声,晚间偷懒吃茶果真惬意,“其实也是我问题,事先没和你们打招呼,那屠秀原本是我徒弟来着,花儿,以后见到人家客气些。”

小花跟上主子脚步,惊奇问道:“屠秀竟是殿下徒弟,好生厉害。”

“小事小事,怎能说我厉害不厉害,想当年我和屠秀相遇,那小子还是个毛孩,花儿,他那身俊朗功夫还是我亲手教他的,那柄剑也是我送他的,你说我这个当师父的好还是不好?”晴厉昂昂下巴,仿佛颇为得意自己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旁边花儿亦是满脸崇拜的目光:“那等神仙竟是你徒弟,主子的眼力见儿果真厉害。”

晴厉道:“说不上高深,说不上。”

姜誉走在他们背后大约三步距离,安安静静地旁听。直到了议事殿门口,屠秀站在殿中央,当真被崔知夏这帮子人死死围堵了,晴厉微微挑眉,转身瞧了姜誉两眼,嘴巴无声嘟哝一句:“你怎么跟来了?”姜誉没回应,像个透明人似地杵在原地。

崔知夏朝他恭敬行礼:“殿下。”

晴厉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崔知夏并无迟疑,井然有序退出主殿。

人群刚离,屠秀便在他眼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全然不给晴厉反应的时间,要想起以前,阿秀这厮也是这般固执性子,习惯就是了,晴厉走近一步,想扶起他:“起来说话。”

屠秀摇头,脑袋埋得更低了:“师父。”

晴厉瞧着他那板高大身躯,道:“阿秀,以前你比我矮些,没想到你如今竟这么高了,唔,性子倒是没变,我让你起来,你还是闹着脾气不起,全然不把师父的话当回事儿。”

屠秀身形猛怔,也不知情愿不情愿,还是慢悠悠站起身,与他面对面,双眼通红,却不知该说什么弥补百年前那桩事的满心愧疚。

晴厉无奈道:“哭什么,不许哭,你师父我要死了是不是?”

屠秀摇头,抬袖擦擦眼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但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终究难受:“对不起,师父,是我的错,我不该用那把剑,不该用它刺伤你。”

“过去的都过去了,提它不是伤感情吗。”晴厉眼瞧屠秀那脸可怜巴巴像流浪狗的模样,缓缓松了口气,“阿秀,当年是我一心求死,利用了你,你要埋怨就得埋怨我,我什么事儿都瞒着你,充其量就是个给你甜蜜罐的谎话精,你原谅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咱们师徒情分也早在百年前断了,好聚好散,所以你别这么垂头丧气,对身体不好,你说是不是?”讲了这么大段,口干舌燥,他本想随手倒杯水润润嗓子,没想到左侧悄无声息地捎来一杯茶,晴厉侧目,瞧着旁边入座、满脸平静寡淡的姜誉,殊不知竟有些微妙,接过茶盏,抿了两口。

屠秀站着亦是将头埋得很低:“不,师父永远是我师父,这点就算是我死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想着师父不让他跪,只能抱拳作揖,“求师父收留阿秀,从今日起,阿秀会一直留在师父身边精心照顾。”

晴厉听着头皮发麻:“说什么死不死的。当然不行,你这个武艺超群的神仙竟然私下里来给我这种人当牛做马,这要是传出去,我晴秋成的名声不直接黑了乱七八糟吗。”

姜誉不合时宜地插嘴:“原本就乱七八糟。”

“……”晴厉侧身瞪他眼,“劳烦鹤霄君出去成不成。”

姜誉充耳不闻。

因为“留不留”这个问题,屠秀竟会和他连番争辩半时辰丝毫不让,争到最后晴厉心力交瘁地摆摆手:“随你怎么搞,反正别去打扰我。”因为这句话,屠秀暂留子芳山,开始了给他师父当牛做马的生活。

事过五日,屠秀于清晨叩拜晴厉,将贴身佩剑交予他,说是要留要断全凭师父决断。屠秀却见他脸色微变,眼神久久盯着那柄屠龙剑。屠秀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愧疚难当:“是阿秀过失,今让师父碰了屠龙剑,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准备收走佩剑,没想到晴厉却反握剑在手。

晴厉道:“没事,暂时留在我这里吧。”

屠秀作揖:“是,师父。”

晴厉懒散打了哈欠,将剑搁在几案上,理理前襟,伸手扯来衣架上的黑袍披身:“和我们一块吃早饭吧,应海也在,你刚来的时候可直接把他吓哭了,一会儿给那厮赔礼道个歉吧。”此时他那张脸的易容术再度失效,脸转回了原样,他抬手摸了摸脸皮,心想算了,事到如今再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屠秀这才想起五日前的那遭事:“是,师父。”抬头,正眼瞧见他原本那张脸,眼睛又红了,“师父。”

晴厉瞪他眼:“你再这样我立马踹你下山。”

晴厉最后一个抵达院外竹亭,崔知夏他们就地摆了四桌八椅,他还未上阶,便听亭内闹哄哄的热闹,本着好奇,走快了些,却见现场一片狼藉。

屠秀面目严肃、认真、腰板挺直,站在原地,直接朝应海弯腰九十度,且大声喝道:“对不起,那日是我吓到你了,请你原谅!”可惜应海早已被吼得双眼无神,双臂紧抱着姜鹤霄那厮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晴厉扬手拍拍屠秀肩膀:“人吓昏了,把他拖回去吧。”

“是,师父。”屠秀顿半晌,转头询问晴厉,“师父,你想怎么个拖法?”

晴厉道:“抓着他左脚一路拖回去。”

“……是不是太狠了。”

晴厉确实在开玩笑,撇头瞧他那脸神伤,这才慢悠悠正经起来:“化解矛盾这种事儿可急不得,慢慢来便是。”顿半晌,改口,“扶他回去吧,那厮需要泡泡水。”

屠秀应声,总算扶人退场了。

姜誉侧身目睹了他那张脸,微微挑眉,眼里含带笑意,被晴厉抓了正着:“笑什么笑?”于他旁边入座,没成想踩到地上一只鸡腿,鞋靴打滑,身体失衡,人迎面扑到他怀里,脸也直接碰上那厮的中间位置……

这遭令晴厉悔不当初尴尬到脚趾头抠地。

崔知夏同陈一他们叙话时,自然没顾得上对面动静,待他们停了话题,面对自家殿下,见殿下满脸局促,双目失魂地坐在对面,崔知夏问道:“殿下今日是没有胃口吗?”

晴厉抬手摸摸脸皮:“倒也不是。”

旁边人慢悠悠递来一个剥光壳儿的鸡蛋。

是蛋。

偏偏是蛋。

怎么不能是馒头包子为什么偏偏是蛋?

晴厉脸皮抽了抽,心想那厮铁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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