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三十章武尉1

总管时维和执事沈岳见县令大人驾到,立即返回正厅门外同宁砺一并等待。

按照常规,自己离上任时间还有三个月。宁砺不解县令此时到来有何意义,就转头看了旁边的总管一眼,示意他简单猜测一下县令到来的意义。

总管时维无赖地摇了摇头道:“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我族每年要向县令大人进贡两次,分别是年中和春节时期,并且都是我们主动前往。县令即使要到我们这里来,也是到我们城里的宅子,到我们山里的祖宅来还是第一次,恐怕是来者不善呀”。

执事沈岳接口道:“我族在岭南县城及周边区域的生意这位县令大人也时常‘光顾’,只要是他来体恤民情,我们就没有不出血的”。

听了两位管事者的话宁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并侧过脸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书童。

卿之会意,上前一步用只有宁砺和总管、执事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道:“县令大人在去岭州城述职期间,和城里‘锦绣前程’一个名叫‘红绣’的名角打得火热。听说回来后茶饭不思,于是就叫师爷背了银子去赎人,哪知刚出岭南县境内,银子就被人不知不觉的给盗了”。

总管时维听说县太爷的银子都有人敢偷,连忙问道:“师爷是几个人一路的”?

卿之答道:“因为带的银子多,师爷还特意带了五个衙门里的捕快一起走的”。

执事沈岳一脸狐疑地说道:“这些你听谁说的”。

卿之正要解释,县令大人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宁砺率先快步上前迎接,走到县令面前,宁砺和众人一并跪在地上,宁砺开口道:“草民宁砺拜见县令大人”。

岭南县令名叫候令东,身材高大圆润、本来稍显粗犷的五官被满脸的肥肉挤到了一起,显得很是滑稽。据他自己说,他和岭州将军侯猛还是有亲戚关系的。至于他两人到底是何种亲戚,则没有官方回答。

候县令双手扶起宁砺,满脸堆笑地说道:“什么草民不草民的,马上就是本县的武尉了,正儿八百的朝廷命官,况且我和你父亲一见如故,于公来说你叫我一声大人,于私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也是担得起的”。

候令东主政岭南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比宁砺在岭州边军从军的时间早两年。父亲曾评价他,主政一方能力有限,但自己可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倒是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人对上善于逢迎之道,对下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典型的无能、贪腐县令。在他治下的这几年,岭南县除盐、铁以外的其他经济,均被豪门大族与地方帮派把持。衙门管理的力度削弱,甚至有的地方,衙门的捕快还没有帮会的“老哥”说话管用。在宁砺回来之前这里已经出现了走私盐、铁这种朝廷严令禁止的买卖和贩卖人口这种人神共愤的交易。

“谢谢县令大人厚爱,候大人既是我们的父母官,又是我宁砺的长辈,今日有幸到小人家里来体恤民情,一定要让小人好好招待大人一番”。宁砺恭敬地说道。

宁砺一边说,一边把县令一行人引进大堂在主位就坐。候东来轻轻品了一口小婢端上来的本地茶叶,说道:“宁贤侄准备几时到任呀,这老武尉可是上月就已经回乡养老了”。

宁砺向侯东来拱了拱手,说道,“禀告大人,小人今日才正式接手家族大任,怎都要把家里的事情理顺后才行,请大人谅解”。

侯东来低头沉思,面露为难之色,沉默了一会道:“贤侄要料理这偌大的家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最近有一件很棘手的案子需要处理,若没有主管本县治安的武尉牵头,恐怕会很难办的”。

侯东来如是说,想来是要进入今日的正题了,只是不知道他会把自己用来买名妓的银子说成是什么用途,这种事情他总不会堂而皇之的明说吧。

宁砺知道县令大人是在逼迫自己表态。把自己的想法让别人说出来,也是他侯东来的本事之一。

宁砺接口道:“大人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侯东来向旁边的师爷点了点头,示意他代表自己向宁砺解释。

师爷会意,接口说道,“近日,我带领五个捕快,意欲将本县上交给州牧大人的一批税银运至岭州城,哪知刚出我县境内,还未进入永安县城就被人给偷了。那可是上交的税银,整整两千两白银,这可愁坏了县太爷。”师爷说着捶胸顿足起来。

永安县是岭南县和岭州城途中的一个县城,位置处于两个大城之间。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急于赶路,都会在永安县住上一晚再走。永安县相比岭南县只有一半不到的规模,由于位置的关系,来往的商贾也比较多,县城里倒不失繁华。所以城里酒馆、妓院、客栈生意都还不错,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头,有一两个大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砺听完师爷的叙述,脸色严峻起来,说道:“既然不是在本县境内,那就应该交给永安县来查,不知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侯东来见宁砺不是很愿意站出来接任务,脸色一变,说道:“如果这批税银找不回来,年底就只有拿别的银子来充数,到时候你主管的捕快的饷银、平时训练民勇的银两等都要受影响,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自己主管的队伍没有饷银,那还不闹翻天了吗。到时候侯东来再在自己的考核成绩上写个不能服众,致使岭南县治安环境差,那父亲辛苦为自己谋来的职位可能就要易人了。

宁砺垂头丧气的向侯东来再一拱手,说道:“大人到底要小人怎么做了”?

侯东来见宁砺服了软,立马恢复笑脸:说道,“宁贤侄,你看这样如何,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县的武尉,但鉴于你家里的特殊情况,特准许你三个月之后再来县衙报道。但是,你必须在这三个月期间,把我刚才说的那起案子给破了。我不管你是用捕快也好、民勇也罢,甚至你要请‘若水帮’帮忙也行,人抓不抓得到无所谓,反正三个月后我要见到那两千两白银。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我给你记大功一件,若是没办好,那就不要怪我铁面无私了。”

侯东来说到最后一句,脸色又变得狠毒起来。说完一挥手,一个随行的捕快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

县令大人取过上面的印章拿在手里,又说道:“宁武尉,请接印章吧”。

宁砺知道事以至此推脱不掉,只好上前跪下接过印章,说道,“一定不负县令大人厚望”。

侯东来又示意另一名捕快端着托盘上前,说道:“这是今年民勇的训练经费,先交给你,把事情办妥了,我是可以再给你增加一些的”。

区区一盘银子就想换两千两,县令大人的算盘确实打得够精的。

宁砺脸色非常难看,在其他县里被盗的银子要自己去找,看来这单买卖是要自己贴了。

不爽归不爽,宁砺也只好印着头皮说道:“谢谢大人关心下属”。

侯东来看目的已经达到,指着同行的两个捕快,说道:“这是刘捕头和他其中一个副手周捕头,外面还留了衙门里的十个捕快,这些都是我今天给你带来的。我再说一遍,其他的我不管,我只要三个月后见到两千两银子。”

侯东来说完,站了起来,众人见他站起,也纷纷跟着站起身来。侯东来说道:“本官公务繁忙,还要赶回县衙处理公务,就不打扰宁武尉了”。说完就朝大门外走去。

宁砺像是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反应过来,只是机械的跟着往外走。

县令大人见宁砺脸色不好,知道自己敲得有点狠了,也不怪他,直接出门上了自己的官轿。

宁砺送至轿旁才反应过来,高声道:“恭送县令大人”。

轿夫抬着侯东来扬长而去,师爷在一旁对宁砺说道:“恭喜武尉大人走马上任,刚才县令大人直夸奖宁家的茶叶好喝,不知道回衙门之后还能不能喝得到了”。说着说着,师爷叹息起来。

侯东来的师爷叫周夫否,否极泰来的否,听名字倒是个文化人。但他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成了岭州城里臭名昭著帮派的狗头军师。侯东来是府州人,来岭南之前先到岭州城潇洒了几天。也就是那几天,侯东来认识了周夫否。不知是那几天周夫否给他安排的节目合乎了他的胃口,还是他满意周夫否的‘聪明才智’,总之在侯东来离开岭州城时,就将周夫否带着一路同行。至此,岭州城的狗头军师摇身一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官家人,岭南县县令大人的师爷。虽然成了官家的人,但周夫否的一肚子坏水一点没变少,侯东来多少搜刮民脂民膏的政令都是出自他的脑袋。并且,此人更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在他的眼里只有钱多和钱少,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可以讲。衙门里上上下下一帮人知道他是县令心腹,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就根据他名字的“夫否”二字,给他取了个外号—“匹夫”。

这个匹夫真是贪得无厌并且毫无廉耻之心。刚才宁砺一直跟着县令大人直至上轿,县令明明没有说话,这些事他也想得出来。关键是在知道大家都没听见县令说话的前提下,还能这样说,也是脸皮够厚了。

宁砺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也不和他计较,转身对总管时维说道:“给大人备一些上好的茶叶,再来几坛上好的老酒在回程的路上喝”。

总管时维领命而去,匹夫笑眯眯的对宁砺说道:“谢谢武尉大人了,另外周捕头是小人的堂弟,还请大人多多照顾才是”。说完一拱手,跟随县令的官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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