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花开了

哪个女孩十一二岁没有偷偷喜欢过隔壁班的某某某。暗恋在整个青春期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像你每日要走的路,每顿要吃的饭。若是谁拿此为话题,那就是太不厚道了。所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就让那些好事的慢慢等着吧。

“唐瑶,你喜欢班里哪个男孩子?”慕思思问到。

“没有特别的。都一样。”唐瑶还在黑板上挂着板画,漫不经心的说。

“怎么可能没有,我们班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或者其他班的?”慕思思追问。

“真是没有。”唐瑶刚画完枝叶,慕思思便凑过身子,一贼嘻嘻的小声嘀咕道,“你觉得我小表哥如何?”

“不曾深交,不好说。”唐瑶有时候觉得慕思思就如一张蜘蛛网,粘的人透不过气。

“这个话题我们跳过如何?”唐瑶这么建议道。

“今天你一定要说一个。不然别想走。”慕思思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还拿着画板报的三角尺。

“我怕了你了,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我觉得常剑还正常,歌唱的好听。人也高。”

“我也觉得不错。各个方面都不错。”

这件事便就算这么过了,不曾想,唐瑶的无心一说,竟是在班里悄悄的传来了。

我想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们这位唐瑶,班里文艺委员,校广播站最年轻的妹子,关键还没有偏科,文理双修,各科皆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姑娘能喜欢一个成绩三流的体育生,这还不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我们当年如果有微博百度啥的,必定是要蝉联热搜榜头条的。

唐瑶并不知晓,她本就不是那么细腻的人,对于她这种分数端顶尖的人儿来说,这些小道消息很难入的了她的耳。

这一天坐在唐瑶前面的朱玲玲转过头来问唐瑶,“张信哲的直觉听过没?”。

“听了,歌词抄到一半。我用录音机录下来了。明天带给你。”唐瑶抬头说起。

“很好听吧。怎么唱的,哼两句听听。”

“心,是一个容器。”唐瑶刚开了个头,斜对面凑过来一个男生头,“哟,不错啊。响一点,声音响点。”

被武汉城这么一打断,唐瑶完全失了兴致,停了下来,“我自己也没听几遍,就这么一句。不唱了。”

常剑这时也凑过头来,有些怒气的冲着武汉城吼了一嗓子,“唐瑶唱的好好的,你瞎捣乱什么。”

常剑转过身,声音一下子温柔起来,“唐瑶,你唱的很好,后面怎么唱,你再唱两句。”

唐瑶对于常剑前后语气的对比很是诧异,但还是继续唱了起来,直到上课铃响。

上课的时候,唐瑶就在纳闷,这坐在她前面的两个男生今日有些怪异。武汉城一向同她较着真,同她比成绩,比作业,甚至还比跑步耐力,什么事情都喜欢插进一脚,虽说无一样能比的上,但却还乐此不疲。可平时她与朱玲玲聊张信哲他从来不插话。今日是抽了风了?还有那常剑,虽说男生温柔起来也挺让人待见的,可平日里也没听他与自己多说过话,莫不是今日星座运势特别诡异,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异性统统都失常了。

又一季黑板报更换主题,慕思思这人其实也挺不错,只不过八卦精神浓郁了些,这年级里大大小心的事情没有一个她放过的。况且他还有一个大我们一届的小表哥,他俩身体里不愧是淌着相同的血液,步调出奇的一致,八卦精神都快称霸整个校园了。

“你有没有觉得常剑有些不同。”慕思思画着画着又把头凑过来。

“没有。”唐瑶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你居然没有感觉出来。”慕思思一边摇头,一边将三角尺放在一旁的课桌椅上,“我已经帮你偷偷转达了。你居然感觉不出那小子这几日温柔了许多么?”

“你转达什么了?”唐瑶立马醒悟,“你怎么说的,把原话重新复述一下。”

“全班男生,你就看的上他,人长的高唱歌又好听。”慕思思一脸得意的表情,“今天萝卜丝饼你请客。”

“我的好思思,你还真能说。”唐瑶很是无奈,这本与爱慕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居然被思思说的像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唐瑶决定同常剑同学好好解释一下。至于用什么办法?唐瑶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招,最后只得用读书人惯用的手法,书信。

“亲爱的常剑同学,”唐瑶起笔后感觉有些不妥,即是封解释信,那也无需客套,也不用带任何思想偏好,只需将起因经过结果如实的阐述一下即可。

于是唐瑶将亲爱的划去,继续写到,“对于慕思思的转述,其存在误区,还请常剑同学详看以下所述。

第一,先说明一下你人确实很高,歌也唱的不错。这个是事实,不光是我,相信其他同学与我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个我们不作展开详述。

第二,慕思思同学向你转达的我的喜欢之义,很大程度上有些夸大了事实情况,我们学到的断章取义可以完美的诠释此次事情的凑巧性。如若因此给你带来任何困扰,还望不必介怀。”写到这,唐瑶的中心思想已经表述完成,正想收笔,觉得如此一来是不是有些生硬和不尽人情味了。而且这个划去的“亲爱的”看着又有种要被断章取义的感觉。

唐瑶索性重启一张纸,并在最后加了第三条,“第三,对于你的欣赏,这一点我完全同意。但如今学业重,希望我们还是能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闲暇时间,如若不嫌弃,我们可以长久沟通。

共勉之。你的同学唐瑶。”

第二日将近放学,唐瑶才将书信从书包里拿出,扔在常剑桌前,也没看常剑表情,背起书包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教室。

优等生就是如此潇洒,咱做一是一,光明磊落,丝毫无一件事情藏着掖着。可这种男女生之间扔书信的事,优等生历来都是缺根筋的。或者换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令人着急。只是当时唐瑶并不知道,之后她也都从没官方的承认过此事。

整件事情终是在常剑的回信中画上了句号,他表示愿意同唐瑶共勉,好好学习。唐瑶获悉很是欣慰,大有孺子可教的痛快感。来年开学第一日,唐瑶将寒假见闻,错题集锦,新年祝福甚至人生感悟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信纸一股脑的又扔在了常剑桌上。这场所谓的爱情游戏在唐瑶不自知中以毁灭性的姿态砸向她自己和常剑之间。很多年之后的一个雨夜,当唐瑶身边的娃儿熟睡,当她再一遍无意听到张信哲的直觉,她的智商终于复位。她不曾后悔年少轻狂时做的任何疯狂事,也不曾怀疑过学生时代身边每个闺蜜的真心。只是当时自己太稚嫩,不是每个因都有果,那时的自己只是太要去解释了而已。

社会多变,手艺人们纷纷转业改行来适应社会主义蓬勃发展的大步伐。常剑这个体育生在开年的第一个周末转过来素描班开始学习画画,正巧同唐瑶一个时间段。这下好了,慕思思瞬间炸了,在唐瑶耳边嘀咕了一节课的“爱情的力量,是多么美妙。”甚至开始吟起了诗,“一生至少该有一次,

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

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唐瑶的心虽是没有惊澜壮阔,但却是认为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常剑就坐在对面,同学们围成一个半圈,开始临摹石膏三角柱体。临摹课两个小时,对于唐瑶来讲,今天的日头走的有些快,而慕思思的诗又太过扰人心乱。是他先兑现了书信中的承诺吗?而自己,却什么还没有做。

唐瑶抬头像常剑处看了一眼,正好常剑也抬头,四目相对,相视而笑。谢谢你,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

那一夜唐瑶失眠了。不是不想睡,而是整夜都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周而复始,搅得唐瑶心烦气躁。

“谁的情感无法张扬,

谁在陌生的房故作勇敢,

谁在夜晚害怕腐烂,

任呼吸突然变得野蛮,

先爱吧。

把这一副肩膀挡掉一点遗憾,

先爱吧。

看似一双翅膀躲啊躲已经黑暗,

先爱吧。

人们不懂这样一旦欲求不满,

先爱吧。

之后感伤之后再算,之后再算……”

唐瑶喜欢徐志摩,他的诗总是随性的,勇敢的,令人向往的。谁会因为后面会伤而不爱呢。先爱吧。

于是唐瑶送出了人生意义上第一个情人节礼物。一份心形巧克力礼盒和一封书信。

其实后来想想,一个优等生配一个体育生,确实有些牵强。优等生有感而发的徐志摩的诗句,体育生懂不来也回应不来。优等生对于现状的不满和未来的憧憬,体育生体会不到也觉得事不关己。优等生想要的共同努力和共同进步,体育生更是不削一顾。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法搭在一起的人,因为唐瑶的一厢情愿而单方面的认为以完美而又浪漫的方式进行着。

唐瑶并不知,2.14只是个序曲,而情人节的后面还有一个续段。男孩在情人节收到女孩的巧克力后,需要在3.14回赠女孩白巧克力以表接受之义。

唐瑶当然没有收到任何回赠。而慕思思这个八卦女王还没来的及跟踪关注,自己便中了水痘高烧在家休养了。之后的一个星期,全年级爆发了一次规模超大的水痘疫情。年级里一半以上的同学皆感染水痘被隔离家中,这之中也包括了在周五实在没有撑住被班主任发现脸颊处有几颗小水痘的唐瑶和武汉城。班主任二话没说,让两人赶紧收拾书包回家。

唐瑶和武汉城回家的路线一致,于是这两个难兄难妹难得一次和谐的相互扶持着回家。武汉城先到家门口,有些踌躇着不肯进门,“要不我送你回去,我再折回来。”

“不用,你也发着烧,进去吧,我直接去我妈单位。”

“也好,那我们再来比一比谁先痊愈复学?”武汉城果然还没烧坏脑子,本性还是在的。

“你是男孩子,底子比女孩好,这次怕是你要胜了。”唐瑶有些发虚,头晕乎乎的,声音听着也有些弱。

“那我等你一天。你要赶上来。”

唐瑶记得那日太阳高照,冬日的暖阳一如既往的晒的人发烫。武汉城的家门前有一条贯穿镇子的主运河道,河水哗哗,太阳照在河面上泛着金光,蜿蜒而去。唐瑶虽是发着低烧,可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突然让唐瑶觉得很是温暖。这大概便是同甘共苦的同学间的革命情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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