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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哲平和张佳乐太了解这姑娘有多怕麻烦了，而她回避麻烦，帮人回避麻烦，一向很有一套。
一两句话，松了紧绷的弦，只能哭笑不得请张新杰喝两杯奶茶，还边聊边送到车站。张新杰识时务道：“乔栖和医院一条线，她送我走，张佳乐你一会儿坐15号线，别做错也别坐反。”
张佳乐：“……”就不是很想理你。
是不是真的要坐15号线并不重要，隔开了乔栖与关系紧绷的双花就行。
张佳乐估计哪天乔栖脚踏八条船，张新杰都能面不改色给她一一处理好。
过于服务到家了吧。
但和张佳乐这样非常理解张新杰情况的人不同，孙哲平则是啧了一声，看都没看张新杰，嘀咕一句：“怂丫头。”
乔栖踏上公交车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孙哲平吐槽自己，非常不满：“你不怂你打我呀！”
孙哲平：“嘶——”你就仗着我下不去手，是吧？
“哼！”
一声毕，车门终于关上，把那两个让人为难的家伙关在外面，本该得意洋洋的姑娘却看着他们，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只是暂缓之技，自己与张新杰离开后，那两人必然要剑拔弩张对峙一番，只能祈祷两个人不会闹得太厉害吧。
张新杰拄着拐，在摇摇晃晃起步的车内走得有点困难，乔栖赶忙上前扶住他，接过拐，扶着胳膊尽力支撑他整个人，待他一点点屈腿直到坐稳，与他们后面，扶着老爷爷做好的婆婆一般娴熟，这让张新杰有种自己老了，她也会这样对待自己一样的错觉。
真是错觉过了头，张新杰捏捏额角。
“那个，张新杰前辈……”乔栖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看奶茶，“我能不能……”
“给你。”张新杰想都没想就还给她了。
“抱歉，”乔栖很低落，拎着两杯奶茶也不喝，只乖乖道歉，“让前辈当挡箭牌了…”
张新杰了解乔栖在想什么，她不过是想避免自己做出选择罢了。但能认可一时，也不代表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见乔栖只是拎着奶茶，目视前方，似乎没打算喝，张新杰也转回头，与她看向同样的风景。
张新杰问：“你觉得两人会发生什么？”
“会吵起来吧，”乔栖想都没想，“大孙前辈从来都不好说话，乐乐前辈又是那种该认真时候比谁都认真的性子，总要有个了结的。”
“会吗？”张新杰不觉得那两人会撕破脸，至少张佳乐不是那样的人。
“会呀……”
昏黄的光斑浮过脸颊，乔栖出神地看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因为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嘛……”
双花回不去了，他们三个人也回不去了。
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张新杰没有再多话，只是垂落眼帘时，不经意间瞟到两人之间随车晃来晃去的奶茶袋，已经过去两站了，她还没有喝的打算。
张新杰问：“奶茶，不喝吗？”
乔栖想了想，“因为我想喝阿萨姆兑coco，一起的，刚才和现在不太方便兑。”
“……我只听说过有人喝百事兑可口。”
“我……我叛逆。”
“？”
阿萨姆兑coco，光是想想就能齁掉牙的搭配，口味清淡的张新杰着实难以接受，他适时提醒道：“虽然没那么严格，但职业选手也要保证血糖在合理范围内。”
血糖正好偏高的乔栖：“……”
“呃。”乔栖默默低下脑袋，伸着脚，看自己脚尖晃来晃去，小小声回答，“那也没办法，我也不能把他们倒了或送给别人啊……”
所以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吗。张新杰想到集训时那场西红柿炒鸡蛋闹剧，也明白了她的想法，没说什么，再大压力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公交车摇摇晃晃，经过不平的路面时吱呀一震，两个人眼中的倒映跟着闪了又闪。
前座老爷爷低低说了什么，老婆婆絮叨着，手里却将保温瓶拧开递给他，已然是细水长流几十年的习惯。
张新杰收回视线，看着两个人之间被勾在半空的奶茶袋，忽地向乔栖伸出手。
手掌摊开，掌心里盛着时隐时现的灯光，乔栖茫然地看看手，将手搭上去，朝他歪歪头，无声冒了个问号。
张新杰：“……我是说，奶茶给我。”
”……不好意思！”乔栖涨红了脸，惊得连忙缩回手。
“没什么。”张新杰这么说着，却又看了眼空下来的手，搞得乔栖耳朵发红，尴尬不已。
乔栖捏着塑料袋，不好意思说话，倒是张新杰神态自若：“我是说帮你喝，放心，不会告诉张佳乐的。”
这是说他要帮她隐瞒吗？乔栖悄悄看他一眼，低声提醒说，“我可不是为了安慰谁才那么说的呀……”
“我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才想这么做的。”张新杰说，“只是刚好渴了。”
乔栖一愣，看张新杰一本正经偏心自己，忍俊不禁笑出声。确实，这或许是个能搪塞张佳乐的好理由，但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算了吧。
“……”
半空中摊开的手一顿，垂落下来。
张新杰重新转向窗外，好像全然不在意她对那两人的重视。
飞雪点点落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脸，张新杰注视着，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不想做得像张佳乐孙哲平那两人一样难看，归根结底，还是看那两杯奶茶有几分扎眼，还是有难以清理掉的占有欲隐隐作祟，还是会在与她的咫尺距离，为那唾手可得的人，为冬日的热源，难以自控心脏。
张新杰微微皱眉，他果然还是……
“嗯？”
热度自指尖、指节到掌心，冷不丁传来。
张新杰一怔，看向自己手心里那一杯coco奶茶，温热融化着掌心的冰冷，而小心给他塞好奶茶的姑娘朝他一笑，“刚发现前辈手好冷，所以我决定到下车前为止就借你暖暖手吧。”
“……”
张新杰无声长叹。
她就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控的力量，他所想的一切，遇上她都无法如愿。
他的计划，他的想法，他的心跳，一切都在失控，他却连伸手阻止都不愿，反而握着一杯奶茶，提醒道：“……这个不在保证不告诉张佳乐的范围内。”
乔栖一愣，一下子又垮了脸，“为什么呀。”
张新杰微不可察弯弯嘴角，“因为你付款不够多。”
另一边。
公交车尾气离开后，双花二人散步去地铁口，孙哲平在前，张佳乐走在斜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即使他们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两个人走过一盏盏路灯，沉着气等对方先开口，这倒是跟乔栖刚去孙哲平家时很像，一个人绞尽脑汁想办法的张佳乐，和基本不想搭理他的孙哲平，这么走了一路，张佳乐也盯着孙哲平脖子上的项链看了一路，总觉得那项链以前好像还没那么显眼，现在……
怎么越看越碍眼了？
张佳乐撇撇嘴：“…没想到你还戴着那个项链。”
“你不也戴着吗。”孙哲平头也没回。
十五块钱俩的东西，都戴了半年多，孙哲平的其实已经有些掉色了，他不是会爱护首饰的人，愿意在脖子上挂到今天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张佳乐沉着脸，没有说话。
反而是孙哲平因为这一出，总算明白张佳乐这不对劲的情绪是哪来的了。
在冷到早就没人四处走动的街道，孙哲平停下脚步，回头看张佳乐那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嗤笑道：“怎么，终于脑子清醒了？”
张佳乐一愣：“什么？”
“什么什么，你不就是想问我这戒指吗？”
“……”
孙哲平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悠然嘲讽着张佳乐，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张佳乐来质问自己的这一天，甚至无畏无惧。
“张佳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像你也知道我什么意思。”
孙哲平拎起脖子上那枚戒指，廉价的红宝石闪烁在两人之间，“你不就是想问我这戒指什么意思吗？丫头是说和你的戒指是为了冠军，但我一个不可能回到赛场上的人，拿这戒指有什么用，你就想问这个，是吧？”
一步步走近，每一句话都直戳张佳乐心底。
曾经看比赛视频，感受过无数次他带给别人的压迫力，如今，这压迫力却迎面袭来，向着曾经的搭档。
“你不知道我对丫头什么感情，但你自己为了冠军，又没空去争，所以你也看不惯我在她身边晃。”
“你其实早就猜到我这戒指是什么意思了，甚至第一次看见就有怀疑了，但你不愿承认，不愿意面对，不想跟我吵架，不想让乔栖为难，所以你装作看不见，装作不知道，安慰自己，孙哲平又不可能跟乔栖见面多少次，不用担心，安慰自己，孙翔叶修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乔栖，乔栖绝不会被别人抢走，她还会像以前一样，跟你关系最好，愿意陪着你，愿意成为最了解你的那个人。”
“但不知道是谁突然点醒了你。”
“你开始怀疑。”
“你怀疑我骗了你，怀疑我背叛了你，怀疑我想独占乔栖，不就是这样吗？”
脚跟未落，一股力量唰地扯起了孙哲平的衣领，寒风刮得孙哲平眯起眼，盯着眼前瞪视自己的人。
张佳乐控制无数次力道，也压不住怒极后的气血攻心，只盯着那双眼，低低警告，“适可而止吧孙哲平，你激我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人想看到你跟我今天在这里吵起来，不是吗？”
确实，他想过孙哲平在意乔栖，也当然很吃味，但张佳乐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孙哲平没法回到赛场没法见到乔栖，自己可以得利这种事，一次没有。
所以他不爽，每次都很不爽。
孙哲平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但他就是从来不会去做，全然无视掉小心翼翼维持感情关系的张佳乐和乔栖，我行我素，肆意妄为，说得每一句话都碾着那根导火索，碾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紧绷的弦，非要踩碎了一切才肯罢休。
正如现在，就算他说到这个地步，孙哲平仍然睨着张佳乐那寒着一双眼的模样，咧了嘴角，“现在倒是有几分当年的样子了，看看你整天都在做什么，为一点小破事斤斤计较，为了这个那个的人瞻前顾后，像什么话，你以前也不是会把东西拱手让人的吧？”
以前的张佳乐，不会忍着观众砸上来的东西，不会被人挑衅侮辱到这个地步还在绷着那根弦，更不可能跟情敌还有对手把酒言欢。
孙哲平知道啊，他太了解张佳乐是个什么人了。
当初第四赛季末时，唐昊进训练营，混小子侮辱了队服，被张佳乐听见，两个倔死的玩意儿硬是在走廊上打起来，你死我活，血星子溅了半个墙，这么生生给唐昊打到闭嘴了。
还有第六第七赛季时，张佳乐在赛场上活得有多疯，孙哲平也知道。
对不服软的家伙就打到软，对赢不了的家伙就把每一场都当作困兽之斗那样撕咬殆尽，张佳乐的好相处只存在于荣耀之外，荣耀以内，要他退让根本不可能。
那才是张佳乐。
而不是现在这个拳头都泛了白，还无动于衷，明明在乎乔栖在乎得要死，还在走钢丝一样绷着弦维持关系的白痴。
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紧绷着，直到两个人距离最近的这一刻，被拉到了极限。
只要一根羽毛的重量，理智，压抑，还有积累至今的不满都会分崩离析轰然坍塌，然后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你跟我比谁都清楚，如果荣耀的冠军不是一个队伍，而是一个人，那你和我只会成为对手吧。”
孙哲平咧了咧嘴角，似笑非笑。
张佳乐眼里点着将燃未燃的火星子，他无法否认这点，却也无法赞同，正因为他们对冠军都有着足以称之为恐怖的贪心与占有欲，才能成为搭档，一路走到彼此都走不下去为止。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件事，孙哲平的意图已经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了——乔栖的身边最终只会留下一个人，并且必须是他孙哲平。
“你和我骨子里同一种人，想的也只会是同一件事，但和你不同，我敢追，更敢说，”孙哲平揣着口袋，声音已经凝成了冰，“现在我告诉你，你猜得确实没错，我从来没打算把乔栖交给任何人。”
眼神一沉，孙哲平强调：“包括你，张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