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看到人群渐渐散去了，才又转身回来，拎着男孩进到大门内，关上门，问了一句：
“谁最先发现的？”
苦娃默默流着泪，声音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苦娃每日都会跑去偷看老刘练功，今天老刘练功完毕去了药行街那边，他自己就去武道碑那边练习，练了一会，马上就要去药行上工了，就见到家里那边忽然一声惊叫，却是平日里最喜欢纠缠他姐姐的街溜子王大瘤子在喊叫，就赶紧跑了过去看个究竟，别是王大瘤子又在欺负姐姐。
结果奔回家中，只见王大瘤子站在房门前，双腿不住颤抖，裤腿都湿了，脚下一滩水迹，脸朝着房内，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苦娃跑进院子，大喊一声，谁叫你进来的，王大瘤子才仿佛回过神来一样，拔腿就往门外蹿去，一路跑，还滴滴答答地留下了一路尿痕，就连苦娃都被他撞了一个趔趄，好悬没有摔在地上。
等到苦娃来到门前一看，自己也傻眼了，看到的就是老刘看到一样，苦娃倒是没有进房，而是直接窜到厨房，操起了菜刀，准备去追砍那王大瘤子，结果就在这么会功夫，听到王大瘤子大喊大叫杀人了，死人了，菜花家里死光了，街坊邻居就都纷纷跑来围观。
直到老刘回来，苦娃也一直都没让其他人进门，就这么守着房门，他知道没人能帮他了，前几天，有人已经来告知了自家哥哥也死在了一趟押送货物的途中，家中已经没人能帮他了，除了这个一直知道自己在偷学他功夫，却没有喝止他的人，苦娃想不到任何能帮助自己的人。
所以苦娃才在见到了老刘的第一眼之后，就立刻大喊师父，他心中自是已经将老刘当做了师父，但是当时那个场面，苦娃也是为了让老刘能撑住场面，有个名分能管此事。
不得不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看才八九岁的孩子，放在地球，还在讨论究竟迪迦和贝利亚谁更厉害的时候，在这里，就已经要经历生死，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老刘重重叹了一口气，本不想多事，暂住在这里也仅仅是为了武道碑而已，但是现在除了这档子事情，显然想抽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了，若非他今天一早上的行踪都是在药行街那边，明明白白的有人能够证明，这杀人的嫌疑可是他最大的。
他嘱咐了苦娃两句，就让苦娃去大门口等待帮派来人，自己则再次走进屋内，仔细验看了两具尸体。
凶手显然武功不弱，二人的死因，妇人是被捏碎了喉咙，女儿则是直接扭断了脖子，身上没有什么其他伤口了，就是一击致命，妇人的两只眼睛被挖比较蹊跷，但是女孩身上老刘更是发现了采补的端倪，自家老师祖的御女经，只要歪一小步就可以是采补术，所以这采补的痕迹，别人看不出来，老刘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涉及到了采补之术，就有些脱离了武功的范畴了，偏近于玄学了，难不成这个世界也有人修道？修的这还是外门邪道啊。
老刘也就探查了片刻，就走出了房门和苦娃一起蹲在门口。
等待来人的时间里，老刘问苦娃：
“你这以后打算怎么办？我看你家箱笼柜子什么都没有翻动痕迹，估计银钱没有被劫，不过你这小小年纪，即使拿了这些银钱，恐怕祸事也不小啊。”
这个世道的孩子基本能跑能跳了，就会找个东家去做跑腿的小伙计了，不给钱只管饭，一般八九岁的孩子基本都在哪个东家干活混饭吃了，没点眼力价的，都会被打的有眼力价了。所以苦娃很懂事，很无奈的懂事了。
“师父您说怎么办？”
“我可没收你这个徒弟，你也别叫我师父，回头等我连累了你，你还要骂我，不划算的。”
苦娃一张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痛哭流涕的悲痛了，现在只剩下麻木和仇恨混合起来的平静。
“不管师父你认不认，我都认你做师父，以后就算因为你被砍了头，我也认。”
“好了好了，别说漂亮话了，我在问你，以后怎么个打算？”
“爹死了，大哥也死了，现在娘和姐姐都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打算，以后就我一个人了，呜呜呜……”
毕竟还是孩子，说着说着，有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一天之内，就成了孤儿，娘亲姐姐还死状这么凄惨，这也怪不得这孩子难过，换成自己也强不到哪去。
刘道成摸了摸苦娃的头，也找不到什么好安慰他的话，只能说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这仇是要报的。”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点燃了苦娃的斗志，这孩子从嚎啕大哭的状态，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跑回里屋门前，对着屋内母亲和姐姐的尸体就跪下边流泪边磕头，然后用哭腔喊道：
“娘，大姐，苦娃一定要给你们报仇，哪怕是断手断脚，舍了这条性命，也要给你们报仇，你们就闭上眼睛等着吧，要是我不能把仇人送下去给你们磕头赔罪，我就自己下去给你们磕头赔罪，今日我…”说着就左右看看，站起来去捡起了那把菜刀，说着就要往自己的小指上剁去，“今日我斩指为誓。”
老刘在一边眼疾手快，夺下了菜刀，反手给了这熊孩子一个脑瓜子，
“这从哪学的？赌钱的人才斩手指，你发个誓剁什么手指啊。”
苦娃跪在那里被打了一个前扑，然后转过脸对着老刘说道：
“师父，就是赌坊那边看到的。”
“……”
没过多久，两个帮派分别都派了人过来，芳草堂来的是一个师爷模样，身材瘦削，留着一部山羊胡须，眼睛似乎睁不开的半老头子，身穿一袭长衫，手里还摩挲着一对玛瑙的小狮子，抄着手从一架驴车上迈步下来。
前后脚风云帮也来人了，来的是一个壮年汉子，国字脸，黑面无须，猿背蜂腰，长手长脚的，步行而来，但是看着走的步子并不快，却是很快就到了院子跟前。
两人照了面之后相互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也没多说话，一起进了院子，看了蹲在一边的老刘和苦娃，自有带着的伙计和徒弟上前来打招呼询问，这两位都一起进了里屋查看现场。
没过多久，二人出来了，这时候有人端来了凳子胡桌，二人却是并没有落座，而是一起走到了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此时老刘的功力大进，自己虽然不知道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二人的低声交谈，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卓老，此事您怎么看？”
“韦教头客气了，我还能怎么看，两个月这是第四起了，看来这附近是有人盯上咱们这个地界了啊，前面三起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了，以后怕是再有这等祸事，我看这集市要是要有人出逃啊。”
“芳草堂的意思是？”
“我家大掌柜的说了，咱们不擅长武功，擒贼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无论谁，只要抓住了元凶，芳草堂都拿出一千两来作为辛劳。”
“好，此话我记下了，回头我再去问问其他几家的意思，如果这种惨事持续不断，恐怕镇山镇也没有家眷敢住了，若是几家大掌柜的都有解决了此事的意思，那我风云帮就揽了此事。”
说完，二人就分开了，山羊胡子坐着驴车走了，国字脸汉子来到苦娃和老刘面前道：
“谁是猛狗李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