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乡仓教授”的中年人像是听到了渡边的疑问，却没有做出任何答复，只是向他们招手。
“他真的是乡仓教授么？”路明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点神经质了。
“没有怪异不会受到神乐铃的影响，对于怪异来说，这个声音会引发它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样的话，怪异是不可能维持伪装的，只有正常人才会觉得它的铃声好听。”渡边向路明非解释道。
“要是有那种心态很好的怪异呢？”路明非又开始说烂话了。
“不可能。”渡边很有自信。
“为什么？”路明非还是没有理解，“说有很容易，说没有可是很难的。”
这句话还是他从书上看来的，原文怎么说的他都忘了，但意思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渡边看了他一眼，说：“因为这是怪异的‘律法’。”
“律法？”路明非呢喃了一句，“怪异也有律法？那它们也会有律师吗？”
“不，怪异可不需要研究法律条文，所谓的‘律法’，就是怪异必须遵守的铁则，就像是……某种游戏规则。”渡边缓缓说道。
“怪异也会遵守规则？他们是三好学生么？”路明非一时间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人不也是要吃饭才能活下去吗？”渡边反问。
路明非没有接话。
那能一样吗！
不对，仔细想想的话，如果渡边说的是真的，那么“怪异”在神社的认知中——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中——并不是完全未知的存在。
也对，要是对“怪异”两眼一抹黑的话，怎么会了解到“仪式”这种东西呢？
渡边在他思考的时候走到了乡仓教授的身旁。
路明非连忙跟了上去。
“说吧，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乡仓教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像是被人半路吵醒了一样，很没精神。
“城里出事了。”渡边说得很简单。
“你出现在这里就肯定代表出事了，我问的是出了什么事。”乡仓教授不习惯和渡边绕弯子。
“真的要听？”渡边问。
“别，又要问什么问题了吧？问吧，早点问完，我好早点回去睡觉。大清早就把我吵醒，昨天我可是熬夜熬到四点的。”乡仓教授又打了个哈欠。
从他眼睛里的血丝还有浓重的黑眼圈来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你知道‘神夜祭’吗？”渡边也单刀直入，直接提及了最关键的问题。
“当然知道，那篇论文还是我写的。”乡仓教授听到这个名字，稍微有了点精神，背也挺直了些，“怎么了？这次的事和神夜祭有关？不过神夜祭早就不举行了，那些老东西都进坟墓了啊。”
“谁知道呢？我们调查发现，最近七年连续发生的失踪案可能和神夜祭有关系。”渡边说。
“七年……都搞了那么久了你们才发现？”乡仓教授脱口而出，“哦，不好意思，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还是谈谈你对神夜祭的了解吧，井口给出的资料不够详细，都没有说明主持神夜祭的人都是谁。”渡边说起这个，轻轻摇头。
“他还没那么成熟，只知道按部就班做事而已，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够找到一个愿意按流程办事不偷懒的人已经很不错了，你们也别太苛求我的学生。”乡仓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他向两人展示了一下香烟，意思是问他们能不能忍受烟味。
路明非和渡边都表示无所谓。
乡仓教授这才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不过，他也只是吸了一口，然后就夹在手上再也不动了。
“你论文中提到的那个举行仪式的地方在哪里？”渡边问。
“嗯，这下你问到关键了。那篇论文是我读博的时候发的，距离现在也二十多年了吧？”乡仓教授抓了抓自己茂密的卷毛碎发。
“意思是你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渡边看他的表情做出了如此猜测。
“也不是找不到了……只是我没想到仅仅过了二十年，那个地方就变成了旅游胜地，旁边拉了一圈铁丝网，我根本进不去。”乡仓教授咳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掩饰什么，还是单纯嗓子痒了。
“变成了旅游胜地？难道说那边会有很多游客？”路明非插了一句嘴。
“嗯……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游客，毕竟还没有到旅游旺季，但是也是有人的。我前几天一直都在想办法进去，但是实在找不到。”乡仓教授说出来之后就放松了不少，又丝毫不顾及面前还有两个人，又打了个哈欠。
“井口不是说你在考古吗？结果……”路明非感觉乡仓教授的形象一下子就从神秘莫测的知识分子摇身一变，成了舞台上逗乐大家的丑角。
“咳咳，民俗学可不是正儿八经的考古学，人家的资源不是我这个教授能碰瓷的……那篇论文能够发表都是多亏了我年轻时候爱好登山，偶然间发现了那个地方才做出来的，不然的话，我毕业都是个问题。”乡仓教授也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避讳。
“既然如此，那直接跟管理人写个申请，让他们放你进去不就行了？”路明非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乡仓教授会在这么个地方卡住。
乡仓教授看了他一眼，说道：“小伙子，刚来旧东京吧？”
“说起来忘了介绍了，这是神社请来的顾问先生。”渡边向乡仓教授提起了路明非的头衔。
不得不说，有时候头衔是很好用的。
“哦，原来是顾问啊，我说怎么风格和神社不一样，要细腻很多。要是换另外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女孩的话，刚才的巴士怕是保不住。”乡仓教授在提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一脸见到了可怕生物的表情。
“你说的是清水吗？”路明非确认了一遍。
清水有这么恐怖？
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她叫清水？这名字和她真不太搭。”乡仓教授压低了神功，然后抬起头，“扯远了，我们说回正题吧。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怎么没去管理人那里要进入的许可。”渡边适时出来提醒。
乡仓教授一拍脑袋，说：“哎！对，就是那里。真不是我不愿意去要，只要在旧东京待过一段时间，和市役所的那些职员打过交道你就懂了，他们是整个世界上最会‘办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