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人本性善
林玄迈步而入。
巨大的厂房四面开窗，屋内人员众多，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几乎没有人停下脚步跟林玄打招呼。
他们只是随意向他扫视一眼。
有些人减缓脚步，看着他点头一笑，以示敬意。
但更多的人，虽然知道他就是林玄，却没有工夫多看他一眼，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
林玄一连找了好几个厂房，终于找到了布衣将军。
只见他蓬头垢面，一手拿尺，一手握笔，在一张巨大的黄纸上写写画画。
林玄轻轻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
只见那支笔造型独特，与后世的铅笔很像。
只是笔芯粗了许多。
“你这支笔不错。”
布衣将军闻言，猛然转身。
看到林玄的一瞬间，那张因为劳累而僵硬的老脸，逐渐活泛起来，眼中神采奕奕，看着林玄说：“林公子你回来了？”
林玄接过他手中那支笔，仔细观察着，在纸上试着写了一下。
墨迹清晰，书写顺滑，果然是一支上好的铅笔。
“这是你自己做的。”
布衣将军摸摸脑袋，略微有些尴尬，“小道而已，公子不要笑话。
我只是见高炉使用的碳粉颜色如同墨石，突发奇想，将之与黏土等物质混合，压制晾干之后，得到可书写的煤棒。
我又用木屑之物和着牛皮胶将他们包裹，做成了这种笔。”
“这可不是小道。”林玄大喜道：“可否将这种技术贡献出来？”
“当然没问题。”布衣将军朗声说道：“我所有的技艺都可以免费教给大家？除了武器。”
林玄见他如此豪爽，心里很是畅快，指着那支笔问道：“你打算怎么命名？”
“这支笔中间主要成分是碳粉，外围有木屑包裹，使用之时，将木屑削掉，露出中间的碳芯便可。
姑且称之为，碳笔吧。”
“好名字，你安排一下，让工匠们将这种笔批量打造，免费发放给兵士与学生。”
布衣将军疑惑问道：“发给学生我能理解，发给兵士做什么？”
“兵士都是文盲，这个不行，闲暇之余，要教他们读书写字。”
“公子深谋远虑，胸怀宽广，在下佩服。”布衣将军躬身下拜。
“不敢受先生如此大拜。”林玄扶起他，说道：“将军，攻城弩车打造得如何了？”
“一百架弩车的零件已经打造完成，只等战船造好之后，将这些零件运至江北大营，组装起来，便可投入使用。
用不了多少时日，我林家军就会有一支强大的水军。”
林玄说道：“一百架恐怕不够，至少要打造一千架。”
“一千架？”布衣将军震惊不已，“我活了这么久，打造的这种弩车合起来也不足一千架。
做这么多，公子有没有这个财力？”
“你放心。”林玄说道：“没钱了伸手管我要。”
“一架弩车建造成本几十万，一千架可是个天文数字公子，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林玄轻轻拍着布衣将军的肩膀，“不要还怀疑我的财力。”
没钱了我就伸手向天子讨要，有他背书，我怕什么？
林玄又问，“我看隔壁厂房，轻质弩机已经生产了出来，你那弓弦造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儿，布衣将军忽然精神大振，拽着林玄的袖子，奔向了另一座厂房。
这厂房是一间密库，大门紧锁，只留一扇小门，由卫兵昼夜看守。
布衣将军将林玄拖进门。
林玄入内，打眼一看，只见偌大的厂房里，密密麻麻挂满了白色细绳。
林玄指着他们，结结巴巴说道：“这些都是弓弦？这么多？”
“没错。”布衣将军负手而立，仰起脖子一脸自豪地说：“我一回来，就发动众人寻找材料，将你所要的那种弓弦赶制了出来，但是还不够。”
布衣将军皱眉说道：“收集材料实在太难了，我北方的那帮朋友已经秘密去了漠南草原，那里狼多。”
林玄指着满屋子的弓弦说：“这么多，还不够？”
“别看他们多，将来装配的时候，要将他们编织黏合在一起，出不了多少成品，目前这些，除去一百艘攻城弩船之用，剩下的，仅能装配出三千轻质弩机。”
“辛苦将军了。”林玄说完，又问他，“我设计的弩机怎么样？牛，咳咳，厉害不？你试制出来了没有？”
布衣将军没有说话，只是顺手打开身旁一个木箱，从中拿出一把已经做好的轻质弩机，搭上如小臂长短的弩箭，上弦，举手，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一声清响，把这短短的弩箭呼啸而出，扎在了百米之外一个圆形的靶子上，正中靶心。
林玄高叫一声，“好箭法，“回头看向布衣将军，却见他面色阴沉，若有所思。
林玄不禁问道：“将军，你怎么了？有何顾虑？”
将军轻轻扭过头，看着林玄说：“我担心。”
“担心什么？”
“这轻质弩机结构精妙，使用简便，任何人稍加练习，便能快速上手。
无论是便携性，攻击力，还是精准度，都比弓箭强得多。”
“这不是好事吗？”林玄诧异地问道：“将军担心什么？”
“我担心，此种物品若落于民间，恐怕会天下大乱。”
林玄凝眉看着他，不理解他的意思。
布衣将军继续说：“你想，这种弩机是一种蓄力武器，上弦之后，手指轻动就能杀人。
若杀人变得如此简单，恐怕都没有人敢夜晚独行了。
所有人都命悬一线的时候，恐怕，人人出门都要佩戴这种弩机，以备防身之用。
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是不是会天下大乱。
毕竟，人本性恶。”
“我与将军有不同看法。”林玄说道：“将军也说过，以战止战方能天下太平，等到那个时候，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不用担心流离失所，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但凡有好日子过，有几个人愿意去作恶呢？”
“公子把人心想得太好了吧？”
“我倒认为，是将军把天下人心想得太恶。”
二人谁都没说服谁，只能保留意见，求同存异。
林玄笑着说：“怪不得将军将弩机的弓片与弓弦分开存放，原来是担心他们流落到民间。”
“正是。”将军说：“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有你当面下令，我才敢将轻质弩机装配完成，下发部队。”
“将军放心，天塌不下来，时不带我，赶紧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