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他脸涨得更红,手下意识的握紧拳头,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我们事什么都没有!她确实救过我不假,但我也还了她的恩情,自此不拖不欠了!咳咳咳...”

真是气煞他也,这个丫头尽敢在外头公然的造谣,看他不撕了她的嘴!

可在易震弘眼底,这种愤怒倒更像是少年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戳穿而形成的恼羞成怒。

只是就这么看着发怒的傅简,一刹那仿佛又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双双浮现在他眼前,心里像开了锅的沸水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他记得,她发脾气时也是如此,无论是神韵还是动作两人都出奇的相似。

师迟以往不是没见过傅简发脾气的样子,但几乎都是冷冷淡淡的杵立在一旁摇摇欲坠,语气又像是入冬刮过的寒风,刺人的很。

哪有如此失态的样子?心中不由更加确信自己押对了宝。

而跪在师迟身后的丁宝才却吓得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

想他进府十几载,从未见过有谁能有这份熊胆敢对易震弘这般开腔的,他的权威从来不许别人挑战,哪怕他最疼爱的长孙不守规矩都免不了一顿罚。

所以府里的小姐少爷对他俨然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从不曾像傅简这般僭越放肆。

丁宝才哪里能晓得,那是因为傅简从不曾在意易震弘,他也犯不着费心去讨好他罢了。

正当丁宝才以为易震弘定会痛斥傅简,甚至于会家法伺候时,不料易震弘却含泪对着他道:“好好好,都是为父不对,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你瞧你,又开始咳嗽了!赶紧躺下。”

然后易震弘便拖着师迟往外头走去,并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那丫头本以为下山可以功过相抵过。却不料人还未见到我,徐管事以丫头是内院的人,应是由她管理,竟不顾宝才阻拦就直接把人带走,还强压丁宝才不让上报,现已一月有余了。而我作为老爷您唯一指派照看八爷院子的管事人,居然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失责至极!我惭愧啊!着便是此为其三了...”

躺在床上傅简听闻,呼吸一滞,随后悄无声色的闭上眼,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什么?徐青插手别院的事情?”易震弘蓦然怔了怔,有些意外。

说起这徐青,还是是当年结发妻子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她素来也是以长房马首是瞻,他对易德平不大疼爱,除了本身觉得这儿子各方面不算出众以外,也是为了遏制徐青这个有利的后盾扩张势力。

她自己也并非全不晓得易震弘的心思,所以一直也很聪明,晓得收敛气焰,但连着这几次三翻四次公然违抗他的命令,过分僭越别院的事情,也着实令他恼火。

“正是如此,大老爷,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多次徐管事都仗着师爷不常在府里,总是变着法欺辱我们,或者是找各种理由安插眼线进来...单是防着这些眼线,就够我们一顿忙的了,听说前段时间八爷又发病了,那人还是徐管事着手买下的,都不知跟她有无关系...”丁宝才趁此机会也告上一状,多半是为了替师迟开拓些罪名,也顺便泄一些私气。

师迟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却是佯装叱责,面上又不见丝毫恼怒。

“胡说八道什么!徐管事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哪里是你这等下人可以枉加揣测的?”西瓜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丁宝才心领神,便又说道:“师爷,这些年何止是防着徐管事啊?这府中大大小小的院子,那个又不想方设法的来接近这里,变着法的给您添堵?何苦今日不与大老爷说个明白?省的与您生了这嫌隙?”

“你怎不早与我说?真是越老越没用!”易震弘早年为了保住傅简一命,也没少下些功夫,很多事情他连师迟也不曾告诉。

只是这几年他除去想保护他的心思外,更多的则是打心底里有些抵触同傅简接触,所以并未特别显露出对傅简的疼爱。

他以为这样冷落着,在师迟的照看下他好歹也不至于被人暗算,能留下性命。

没想到适得其反,还是保不住他。

师迟见他说这般,心中难掩委屈,难道他易大老爷是第一天知道这些破事的?

还好意思骂他??

于是师迟颇为郁闷的歪着头,“老爷说的是,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眼瞎了!”

眼瞎了才信了你的邪,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易震弘一时语塞,他确实多少知道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只是有些意外师迟竟不给他一丝颜面。

“你——你这老东西!”他气的将手里的扳指□□扔了过去。

可这不够解气,他越想越觉得恼火,更多的又有些心虚,正欲继续斥责师迟时,身后响起一声质问。

“您真的对这些事一点也不知情吗?”

闻言,易震弘扭头撞上一双充满审视的眼,傅简不知何时从床上下来,又站在他身后听到了多少。

只是那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明的深意,竟还有一丝....期待?

对上这直视的目光,直扎得他抬不起头来,这种无声的质疑和责备,使他连脱口而出的否认都如鲠在喉。

“我所受过的屈辱和虐待,您真的都不知道吗?”他继续发问。

似乎非要得出一个什么结论,易震弘别开眼,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只是微张了张嘴。

傅简刚升起的一丝奢望,在他无尽的沉默中消失殆尽,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连刚碰到手的仅有的一块木板也滑失了。

他竟对他还有一丝妄想?

真是可悲至极!

他收回直视的目光,复杂的情绪立马归于平静,淡淡道:“师爷多虑了,老爷成天忙于公务才将我委托与你照料,又怎会知晓这些事情,况且这些年我身子不好,也不全是这里头的问题”

听他唤他为老爷,易震弘心中不由一颤,再去看他时,已然发现他的眼中再无流露过一丝情感,也再没从他的眼中瞧见过怨怼和一丝生气,看他眼神又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

他的心被刺了一下,一点点扎疼着他,使得他全身都感到莫名的难受和无言的难堪。

可正所谓临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他已经长大成人,再多的东西都弥补不了他儿时所遭受的那些罪过。

思着这些,对他的愧疚便如同滔滔江水,淹没了他。

以至于易震弘觉得无论如何补偿这个儿子都不为过了。

可他并不晓得,正是他这次的愧疚心理,差点让易家的百年基业断送在他的手里。

“八爷如此体谅老爷的难处,实在是难得可贵。”师迟缓缓上前对着易震弘又道:“既然八爷对那丫头也颇为熟悉满意,不如提了那丫头前来照顾,这一来二去也能让您在外头省点心。如若八爷确实不甚满意,毕竟私闯别院...”

他刻意迟疑了下,对上傅简平静如尘的脸,皱着眉小声道:“这罪当沉塘也不为过啊...”

易震弘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这有赏就有罚,如若她有幸得傅简垂青,免了这罪陪侍于侧也就算了,要是当真傅简不愿收下,那留着何用?倒不如杀一儆百,也让那些心思叵测之人看看下场。

百般思量后,他于是对着傅简道:“简儿觉得如何?”

如何?他还能如何?

师迟这是明摆着威胁他,要是他今日不收下梁珠,这丫头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傅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眼,冷冷的瞟了一眼师迟。

他不是听不出师迟言语中的赶尽杀绝,哪怕此刻他替梁珠求了情,只怕这前脚等师迟踏了出去,后脚这对父女就活不成了。

死的不明不白....

但她死不死又同他有什么关系?真是可笑!

可即便如此,师迟就以为他能凭此脱身?要知道,真正想夺走他手中权柄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他部署了这么久,他竟可笑的觉着凭一个只有与他一面之缘的丫头便能摆布的了他?

如此小觑他的心肠,往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师迟见状笑得越发慈祥,“八爷怎地不说话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傅简微微偏头,淡淡道:“那便沉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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