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火整整燃烧了一个小时。
等扒翻开残骸灰烬的时候，找到的却是一个被烧的近乎漆黑的‘人’。
“纪总。”旁边的人不落忍，低声叫道，“姜小姐她……”
纪攸却像是听不到，依旧固执的在灰烬中去找寻，手指都血淋淋的，还是不肯停歇。
他的杳杳还在里面等着他，他哪里敢停下来。
“纪攸！”白殷攥住他的衣领，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沙哑，“你睁开眼看清楚，她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看清楚了！你好好的看着！”白殷狠狠地拉拽他，让他对准了那尚未抬走的尸体，眼睛赤红带着足够的恨意，“她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每个字都狠狠地砸落下来。
纪攸耳边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麻木又痛楚，他的眼睛分明瞪着，可却像是蒙着一层的雾霭，怎么眨也看不清楚。
‘她死了’那声嘶力竭的三个字，轰然击碎了最后的屏障和幻想，心脏像是摧枯拉朽的钝痛，他的背部都止不住的弯了几分。
他最厌恶，最恨不得此生不见的人，竟然真的死了。
他应该畅快大笑的，可他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纪总！”周围一阵低声惊叫。
纪攸喉咙忽然涌上一股的痒意，忍不住弯腰咳出一口血，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步步的往那边过去。
分明是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走过了几十米。
那焦黑的尸体几乎辨别不出来样子，他铿！的一下跪在旁边。
“去继续找！”纪攸的声音更加嘶哑干涸，字字像是带着血，“这不是杳杳，杳杳还活着，继续找！”
“快找啊！她还在等着呢！”
旁边人一怔，可紧跟着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攥住那焦黑的手，硬挺着的脊梁在轻微颤抖，喉咙压抑的是最深处的哀鸣和痛楚，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也都跟着一酸。
姜离死了，的确是死了。
医院内。
乔晓晓紧紧地攥着被单，手都止不住的颤，只是低声一次次的去问，“姜离真的死了吗？”
脸上从慌张变成狂喜。
姜离死了！她真的死了！真是苍天有眼。
门咯吱被推开。
“阿攸。”乔晓晓狠狠地咬下舌尖，眼泪瞬间弥漫上，“你来了，我太害怕了。”
可只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弯腰沉默不语，那双漆黑深浓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姜离死了。”
这消息她早就知道，可再次听到这话，乔晓晓心底却是一阵不安，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被单。
他知道什么吗？
不可能！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的。
“可她为什么会跟你在那边？”纪攸的声音嘶哑，隽秀的五官也像是拢着一层的阴影，似乎真的是疑惑的在问。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这样的平静反倒更让人胆战心惊。
“我……”乔晓晓再度攥紧了手，压住那丝不安，咬牙狠心说道：“她说有话对我说，才会约我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
谎言似乎重复了无数次就成为现实了，乔晓晓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事实就是这样。
可他的沉默却像是过了数十秒，忽然轻声笑了笑，这笑声陡然笑到乔晓晓的心底，让她下意识的胆颤。
可他没再问什么，只是临走之前淡声说：“晓晓，你应该知道，哪怕因为当年的事情，我也不会亏待你。”
门关上，乔晓晓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到墙壁上，刚才所有的狂喜都被顶替，取而代之的是慌张不安和……愤怒！
怎么又是这句话！谁稀罕钱，她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纪太太这个位置啊。
……
一直到葬礼结束，纪攸都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在那边，沉在黑暗中，像是雕塑不休不眠。
“纪总。”特助不忍的开口，“您多少吃点东西。”
可却听到一声自嘲的嗤笑，“你说她究竟是有多恨我。”纪攸轻轻地抚着离婚协议书上的字。
在签字的那一行，‘姜离’两个字落笔极重，像是裹着恨意，恨到笔尖都锋锐到力透纸背。
特助有心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口，竟是一句话也没有。
门被轻轻叩响，站在门口的特助出去了一会，很快又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盒子。
“纪总，这是……”特助眼眶酸了酸，“姜小姐邮寄的定期包裹。”
辗转到今天才送达。
里面是一堆材料，是她尽所能搜查到的当年的车祸案，还有一个样式极其夸张的劣质戒指，上边硕大的钻都是玻璃造的。
那不过是当初他嫌她太吵，随手买来敷衍她的而已，却没想到她会一直保存着。无广告网am~w~w.
他仿佛看到十几岁的姜离，夺过戒指，眼里像是闪着细碎的星星，耀眼而灼灼，矜倨别扭的说道：“这只是订婚的，你以后要补给我个更大的。”
又仿佛看到婚后的姜离，那双本该明澈乌湛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她仰头看着他，决绝道：“纪攸，离婚吧，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她形销骨立，咬唇哀痛决绝的样子，和年少时候目光灼灼的张扬璀璨重叠在一起，纪攸闭了闭眼，他不敢往下想了。
眼泪顺着滚下来，啪嗒落在戒指上。
这几年下来，他怎么就弄丢她了。
他的手绷的青筋暴起，狠狠地攥着戒指，那股恨意却又席卷而来，他睁开眼，眼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望着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依旧歪头巧笑倩兮。
他在恨！恨她怎么就不肯乖一点的低头，恨她永远都只会固执的绷扬下颌，用那双眸子讥嘲的望着他，恨她怎么会死，怎么敢去死！
喉咙里发出的那声哀鸣，像是强撑许久之后终于压垮的溃散，纪攸弯着脊骨，像是小兽的绝望嘶吼。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