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满城皆知

清晨,明通殿书房。

楚云哲从昭文殿回来后,便关在了书房,捧着一卷画像看了一夜。画像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他脑子里转悠了一整晚的于丹青。她绾了灵蛇髻,身着十幅月华裙,披了浅粉色披帛,黑濯石般的眼瞳晶亮的看着前方…

“主子,早朝时间快到了。”常随追影在书房外通禀。

楚云哲闻言,敛起神色,“嗯”了一声。

他抚着她的脸,低不可闻的轻喃,“一夜了,他一夜不见任何人,你一夜没出昭文殿。”他捂了捂左胸,闭眼轻笑,“呵呵,一夜,他照顾了你,整整一夜。”

宽敞奢华的书房环绕着他浅浅的叹息声。

“主子?”追影再次提醒。他知道主子今日心情烦闷,刻意晚些来叫他,主子再不抓紧时间梳洗更衣,早朝该迟到了。

楚云哲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漏,轻柔的卷起画卷,放到了书柜最顶层的暗格里,然后开门出去。

今日的议政殿,气氛格外微妙。

早朝前,除了第一排的楚云哲和楚云逸,一众朝臣早早的便站在各自位列上,眉目浅淡的看着前方,也不和周围的同僚说上一句话。

议政殿外响起脚步声时,几乎所有人都挑了挑眉,却没人回头看上一眼,连一向闹腾的楚云韬也悄无声息的枯站着。

楚云逸踏进殿门,神色如常的走到自己的位列上站好,等着永显帝。

众人微微抬眼打量他背影。

不多时,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众人收回视线,低眉敛目。

楚云哲如往常一般,大气从容的走到最前头,和楚云逸并排站着。

一众朝臣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二人的背影,那二人和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皇上驾到!”

伴随着福万全尖细的嗓音之后,永显帝总算踏着方步沉稳的走了进来,接着便是早朝上的例行流程。

今日并无朝臣上奏。

永显帝坐在高台上的龙椅上,睿智的鹰眸扫过众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同一个表情,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不由冷冷的牵了牵唇角。他对楚云哲道,“老二,朕听说,你昨夜出宫巡视商铺,巧遇老三的人被黑衣人围困,幸得你出手相助,老三的人才得以解救。可有此事?”

楚云哲颔首,“是。昨夜有人在儿臣的铺子闹事,儿臣赶去处理。回宫时抄了近路,正好看到三皇弟的人与几名黑衣人缠斗,儿臣便喝止了他们,又命侍卫搭好弓箭,黑衣人见势不妙立马逃脱。”

永显帝点点头。

楚云逸朝楚云哲拱手,笑道,“多谢二皇兄相助。昨日有见铺子掌柜的有急事来寻我,我想着大晚上的,他一个人带着重要账本出宫不安全,便派了几人护送。”他摇了摇头,“没想到,还真遭了伏击。那群黑衣人功夫极好,多亏二皇兄出手相助,不然我的人能不能保全还是两说。”

楚云哲微笑,“三皇弟客气了。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永显帝淡淡的看着他俩,蓦地朗声笑道,“兄友弟恭,谦和互助,朕心甚悦。”

楚云哲和楚云逸同时颔首,“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少顷,永显帝笑够了,楚云逸站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永显帝,跪在大殿中间,朝永显帝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万望父皇恩准!”

永显帝眉梢还带着笑意,问道,“何事?”

楚云逸道,“众所周知,儿臣与安永县主情投意合。昨日庆功宴上,安永身体不适,安然郡主扶着她去正阳宫歇着,随后通知儿臣去看望安永。儿臣赶到正阳宫时,发现安永确实病得厉害,思及正阳宫乃朝臣歇息之地,她实在不便久留,儿臣便做主将她带回了昭文殿。回宫之后,儿臣请了赵神医前来诊治,赵神医言,安永县主身体极度虚弱,不宜搬移,最好原地歇息。是以,儿臣便强令安永留宿昭文殿偏殿,赵神医医术高明,安永如今已经大好。虽然儿臣与安永之间清清白白,却担心会有有心人利用此事造谣讹传。安永之前便遭受了旁人的污蔑,儿臣实在不舍她再因此被人欺辱。”他停顿稍许,朗声道,“儿臣愿娶安永为三皇子妃,求父皇恩准!”

殿堂气氛微凝。

永显帝扫视朝臣,众人皆是低眉顺目站着,好似没听见楚云逸这番话。他笑了笑,剑眉微挑,慈爱的道,“老三倒是个深情之人。此事,我们父子下朝再说。”

楚云逸眸光微暗,“是。儿臣遵命。”然后起身,归列。

永显帝道看了一眼福万全,福万全颔首,扬声喊道,“退朝!”

永显帝走后,一众朝臣起身,各自站在原地,没人开口。

楚云逸冲楚云哲勾了勾唇,大步离去。

回到昭文殿,楚云逸扫了一眼守在外间的莫远,便直奔内室。

莫远打算问他用早餐吗,动了动嘴,还是算了。

楚云逸进到内室,关上房门。于丹青还在睡觉,他的睡衣松松垮垮的耷在她身上,纤细的肩膀已经钻了出来,莹白的肌肤与深灰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鸦羽般乌黑顺亮的长发披散在浅灰色枕头上,衬得她小巧的脸蛋更加白皙娇美。

秀色可餐。

他突然咽了下口水,疾步走到床前。走过去后,却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许久之后,见她还无醒来的迹象,楚云逸抬了抬眉,也躺了上去,将她捞进怀里,轻吻着她的脸颊,低声喊道,“娘子,起床了。太阳都要晒脸了。你不是昨晚就饿了吗,起床吃早餐了。”

于丹青拂了拂脸上,砸吧一下嘴,继续酣睡。炎炎夏日,清晨这趟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

楚云逸盯着她的唇,粉润,小巧,饱满,他回想着昨夜将它,吞进嘴里时,肉嘟嘟的,香香甜甜的美妙口感,他一阵心猿意马,立马有了,反应。

不由自主的,他的唇贴了上去。

轻咬,慢吸。

于丹青无意识的回应。楚云逸受到鼓舞,吻得越发深情投入。

于丹青不自觉的迎向,他。

楚云逸顿了顿,忙松开她,眸色浓郁的平躺在她旁边。于丹青一个翻身,四仰八叉的仰面继续睡。楚云逸闭了闭眼,低咒一声,“懒虫,吻都吻不醒。”然后睁眼看着屋顶。

荣华宫。

张淑妃屏退下人,等着楚云哲的到来。

她在房中焦急的踱步。昨夜她派人去通传楚云哲,却被告知他并未回宫。这一夜她心中的怒火蹭蹭直上。

“母妃,您找儿臣?”楚云哲闲庭信步走来。

张淑妃猛地顿住脚,一双美眸瞪向他。楚云哲径自坐下,淡笑着与她对视。

少时,张淑妃似乎被气笑,她接连呵呵好几声,走到他跟前,半倾着身子微眯着眼看他,“说说看,你昨夜都干了哪些好事?”

楚云哲往后靠了靠,轻笑,“母妃不是都清楚了吗?”

张淑妃仔细端详他一会,站直了身子,冷声道,“本宫宁愿,我不知道你那些事。”

楚云哲扯了扯嘴角,微哼一声。

张淑妃叹了声气,满是无力,“于锦华怀孕之事,本宫已经知晓。再有三月不到,你便该娶徐慧入门。现在好了,先是于锦华,再来一个楚涵玥。不论你和她们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的行为在外人眼里是何形象?哲儿啊,这就是一本算不清的糊涂账,你将自己的私事处理得这么混乱糟糕,你让别人如何跟随你?”她见楚云哲眼露精光盯着她,她摇了摇头,“庆功宴之事,是你和楚涵玥联手设计的?她的目的是楚云逸,你的目的,是于丹青,对吗?”

楚云哲脸色线条冷硬,硬邦邦的回了句,“母妃想多了。昨日之事,与儿臣无关。”

张淑妃用力揉了揉额角,倏地拍了拍他椅子的扶手,暴喝,“糊涂!”她抚着心口,一脸心寒,“我是你娘亲,娘亲!你以为,我会害你?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不满,可你至少得分清主次。先把外边的事处理好了,再与我计较可好?你这样破罐子破摔,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她环顾一周,伸手点了点,厉声喝道,“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等着落井下石?你若想我们母子在这深宫内院尸骨无存,你便继续折腾!”说完,她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单手撑额,皱紧了眉头。

楚云哲面色稍缓,静默半晌,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于锦华之事,我会尽快处理,不会叫人知晓…”

“不会叫人知晓?”张淑妃怒极反笑,紧紧盯着他,“那我是如何知晓的?你以为,我调查你?呵呵,我真正是养了个好儿子!”见他抿紧了唇,她笑得直发颠,“你出去问问,还有谁不知道那个蠢货怀了你子嗣已经两月!”

“母妃?”楚云哲倏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张淑妃点点头,纤细的食指指了指梳妆台,眼露鄙夷。

楚云哲微顿,起身大步走了过去。梳妆台上有张纸条,他急切的展开——

娘娘,微臣回府之后,门卫递了一封信给微臣,言,二皇子时常夜会于相府嫡长女锦华,于大小姐已有身孕两月有余。微臣问了多位同僚,他们也接到了这样的信函。

楚云哲攥紧了纸条,双眼冒火星的看向张淑妃。

张淑妃轻嗤,“你大舅连夜派人送来的。”

楚云哲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母妃放心,儿臣,不会再让那个蠢笨至极的女人闹腾!”

张淑妃轻牵嘴角睨他。

楚云哲停顿少时,又道,“昨夜,儿臣的确与楚涵玥联手。她的目的就是楚云逸。儿臣的目的,并非于丹青,而是,赵神医。”

“赵神医?”张淑妃将信将疑,柳眉轻蹙。

“对,赵神医。”楚云哲点头,“昨夜儿臣出宫,也是为了赵神医,自编自演了一场刺杀,儿臣适时出现相救,以图搭上赵神医。”他的脸沉如浓墨,“楚云逸似乎早有所觉,跟儿臣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马车里的人,并非赵神医。”

张淑妃轻哼,终究没忍心再出言打击他。

母子俩静默少时,她扫了眼他眼下的一片青黑,问道,“你昨夜去了昭文殿?”

楚云哲瞳孔缩了缩,点头,“儿臣发现事情不对,回宫后立马去了昭文殿。不过,被拒之门外。”

张淑妃凤目流转,沉吟片刻,笑道,“哲儿有心了。回去歇着吧。”

楚云哲颔首,大步离去。

张淑妃仰躺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掀起一抹冷意,轻轻吐出三个字,“于,丹,青。”

于文正一回于府,便直奔锦绣阁。

于锦华怀孕之后格外嗜睡,这会还没起床。喜萍见于文正脸色不善,忙进屋唤醒于锦华,“小姐,老爷来看您了。”

于锦华眯眼醒了醒神,随即嗤笑,“让他进来。”楚涵玥也怀了二皇子的种,她当时在人群里心如刀绞,他对她没有半句安慰,反倒直接去了昭文殿。如果她没猜错,那个小贱人定是被三皇子带去了昭文殿。他从昭文殿出来后,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丝毫不顾及她心情。娘说的没错,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丈夫不可靠,连亲生父亲也不可靠。

喜萍忙又跑了出去,把于文正请了进来。

“爹爹,您何时来的?女儿最近特别嗜睡,倒是让您久等了。”于锦华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打着呵欠说道。

于文正额角一阵猛跳,对喜萍喝道,“出去!”喜萍颔首,心惊胆战的小跑出去,还将房门关上了。

于锦华轻笑着问,“爹爹,出了何事,您怎的…”

“闭嘴!”于文正戾声打断她。

于锦华敛眉,双手随意的把玩着垂至腰间的长发。

于文正用力按了一下额角,从袖里取出一张纸条,甩到她腿上。

“爹爹?”于锦华诧异的抬眼看他,不解的展开那细小的纸条。

于文正眼都不眨一下的紧紧盯着她。她看完一遍,再看了一遍,突然轻笑,“您从哪里得来的?”

“门卫。”顿了顿,他又道,“今日早朝后,很多同僚说,他们昨夜回府也从门卫处得到了这样的信函。”

于锦华点头,笑道,“这人真正可笑,我与表哥的事,还需得她来告诉您?”

于文正探究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于锦华轻抚着纸条上的字,片刻后,满是讥讽的说道,“莫不是,她以为,女儿背着您与表哥有来往,她写信跟您告密,您一怒之下便会处罚了我,她便能安心的怀着表哥的孩子,等着他娶她?”

于文正眼神微顿,“你认为,是安然郡主?”

“不是她还有谁?”于锦华嗤笑,“唐若男和沈嬛知道我与表哥的事了,也知道我怀孕了。她们和楚涵玥交好,定是将这事告诉她了。昨夜楚涵玥和表哥的事暴露了,又诊出她怀孕了,楚涵玥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定会设法扫清障碍。”

于文正拧眉看她一会,点点头,拿回纸条,走到香炉边,随手放进了冒着白烟的香炉里。看着它最终化为灰烬了,才对于锦华道,“你好生歇着。”然后大步离去。

听不见脚步声了,于锦华突地嗤嗤笑着,“蠢女人!真是天助我也!”若非爹爹和表哥一直劝着她头三月定要保密小心,别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她早就向全京城宣布她的喜讯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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