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周苍周勇和田掌柜回到周府，几人像往常一样在小楼里喝茶之时，突然有人过来禀告，说张重光在外面要来拜见几位。
周苍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
“这小子从哪学的毛病？想过来就过来呗，还整个拜见？”
田掌柜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的说道，
“难不成是在学宫里受欺负了？过来想让我们几个给他做主？”
周勇摇摇头，
“应该不是，今天季泉过来跟我说，重光在武试的时候，打败了刘家的刘朝阳，而且那个刘朝阳据说还自创了一门武技，有些门道儿，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败了，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周苍捋了捋胡子，说道，
“那能是什么事？难道是缺钱了？”
周勇也摇摇头，不明所以，
田掌柜笑道，
“既然猜不出来，让他过来自己说说就是，虽然我对重光了解不多，但从他的性子来看，估计真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然不会这个时候还过来的。”
周苍周勇点了点头，随后让人把张重光叫了进来。张重光进来对几人行礼之后，周苍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
“重光啊，你在学宫可还习惯？”
张重光回答道，
“一切都好，有劳师爷挂念。”
一旁的田掌柜说道，
“行了行了，寒暄结束。重光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这么晚了还过来？”
周苍狠狠的瞪了田掌柜说道一眼，似乎很不高兴他突然插了一脚，但随后也说道，
“重光你不用担心，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直接跟师爷我说就是，在郡城我还是有点儿面子的。”
张重光轻轻拱了拱手，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麻烦，只是我最近心里有些疑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就想请教一下师爷。”
周苍不在意的一笑，手一挥，说道，
“说就是了，师爷我自是知无不言。”
然后就听见张重光说道，
“师爷觉得太守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整个房间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周苍皱眉不言，田掌柜刚把茶碗端起却猛地一滞，又缓缓放了下去，周勇看着张重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惊讶。
张重光好像也没料到，这句话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看着几人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周苍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然后盯着张重光说道，
“重光，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否先告诉我，你为何会突然提起太守，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与此同时，田掌柜和周勇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张重光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并未有人对我言及过太守之事，我之所以有此疑问是因为这次学宫的文试有一项文章策论，策论的内容便与太守有关。”
听到张重光这般言语，几人明显松了口气，周苍也恢复了笑容，问道，
“那你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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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写的？”
张重光犹豫一下说道，
“我什么都没写，交了白卷。”
“哦？”
一旁的田掌柜有些惊讶，随及笑着问道，
“这是为何？”
“一来我刚到郡城，连太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如何对他进行评判，而来我总觉得策论题目里面说的内容，与我所知道的有些偏差，所以权衡之下我就交了白卷。”
田掌柜来了精神，周苍周勇也想张重光看了过来，只见张重光缓缓说道，
“策论题目里说，太守大人在任七年间励精图治，整顿政务，打击流寇山匪，惩治不正之风，使得辖境之内风气为之一清，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让我们写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出来。
可是这与我所知道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出入，别的我不清楚，但就打击山匪一项，就言过其实。”
张重光停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继续说道，
“师爷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从刘家村出来之后，碰到的第一个人是怎么跟我说的。那是一个好心的老人，他看到我准备一个人去郡城，就劝诫我说，千万不要一个人走远路，很危险。
刚开始我还不信，以为那是老人的玩笑之言。随后我到了县城，在那里我抓了一个小偷，从他嘴里我得知了县城之中像他们那样的盗贼团伙，竟然足有二十多个，共计五六百人之多，而那座县城里总共也才有十几万人而已。
那时我就有点信了老人的话，于是我就跟着一家镖局一同前来郡城。在跟镖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被镖局示警的锣声惊醒。
有一次甚至直接与一帮山匪遭遇，当时我站在远处，粗略的看了一下，那帮山匪少说也有二三百之众。而且最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镖局的反应，他们似乎根本就不意外，自己会遇到山匪，我想象之中的打斗也没有发生，交了过路费之后，就离开了，镖局对待这种事情仿佛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寻常。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原来外面真的很危险那个老人说的是对的。可是学宫的那策论题目里却说，太守打击山匪，风气为之一清，这和我看到的情况根本就不挨边儿，所以我就直接交了白卷。
事后我还曾问了我在学宫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觉得太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太守可以算是一个好官。
今天我和师姐出门时，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回答的也差不多，所以我现在有些迷茫，他们都觉得太守是个好官，郡城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我看的景象却是，山匪横行，流寇四窜，其中甚者更是敢拦路打劫，而无人敢管，以至于过往旅客皆习以为常。
一县之中百姓以偷盗为生者，竟有五六百人。更不要说那老人还曾与我说过，贩卖官位之事，也是从郡城而出。
我实在不懂其治下之地如此混乱，这样的官员也可以被称之为好官吗？”
说到最后，张重光脸上露出了一些苦笑，而周苍等人也是默然不语，房间里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良久之后，周苍笑了笑，看着张重光说道，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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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说错，你说的也是真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偏差，是因为你们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内容自然也会有所偏差。
婷丫头从小就在郡城长大，被保护的很好，看到的自然都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下意识的就以为其他地方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会认为太守是个好官。
而你呢，见到过山匪拦路，抓过小偷扒手，经历过这些自然就以为太守是个恶官，结果来到郡城突然看到别人对着太守歌功颂德，感觉不切实际，也很正常。”
“那师爷你呢？你是怎么看待太守的？”
看到张重光一脸急切的问道，周苍呵呵一笑，
“重光啊，你不要着急。我刚才说过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结果也会不同，因此对于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这很正常。
当你发现你的答案与别人不同之时，不要急着否定，也不要急着去看别人的答案是不是都与自己不同。
就比如现在如果我的答案与你不同，你想要怎么做？自我否定然后说服自己，和我站在一起吗？你大概也不想随波逐流吧？”
张重光点点头，问道，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更加全面的去观察，去了解，得到更多的答案。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像一些药物一样，既可救人亦可杀人。
而人比之寻常事物还要更加复杂，还很喜欢喜欢伪装自己，因此你询问一两个人得到的答案，其实算不了什么。旁人的答案只能用来做参考，而不能当成自己的答案。
你若真想去了解一个人，就需要先将他的伪装卸下来，多方位的去观察他，研究他，这样你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可我该怎么了解太守呢？难不成直接闯到他家里吧？”
张重光露出一丝苦笑，有些为难。
周苍笑着摇摇头，说道，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试一试，当然这是玩笑话。你要想了解太守，大可以从他平时颁布的政令，审理的案件来调察。毕竟他是一郡之主，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干，整天待在房子里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很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先看。过几天百宝轩会有一场私人交换会，到时候郡城各大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太守也不会例外，到时候，你跟着我先去看一下太守长什么样再说。你想了解一个人，总不能连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听了这话，张重光有些意动，但也有些犹豫，毕竟那是那些大人物的聚会，自己一个小虾米过去，多少有些不大合适。
周苍倒是毫不在意，
“放心去就是，有我在还怕他们打你不成。”
张重光见状也不在多想，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张重光点头称是，随后站起身，向几人行礼后退了出去。
等感觉到张重光走远之后，周苍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口中大喘气的说道，
“娘的，总算糊弄过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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