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咖啡

抵达a市是十二个小时以后。

过海关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快,转眼间他们已然身处机场的地下车库。尽责的中巴司机,下车卖力挥舞双手,以至于他们轻而易举地能够找到。

相比起飞机,不严格控制座位的巴士,使得叶哥心中警铃大作。于一行人而言规格过大的巴士,哪怕一人一座都富有余地。

偏偏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两两结伴。那时候程椋自然而然地来到靠后排无人占领的区域——叶哥则是在万松岩落座之前,快人一步地稳稳坐在了程椋身边。

这还不够,他指了指偌大一片空余座位:“有那么多位置,别和程椋挤。”

有那么多位置,因为担心挤而赶走万松岩,偏偏自己占着身边的座位不放?何况谁知道万松岩要坐在哪里(答案实则呼之欲出)。程椋腹诽心谤地踩了叶哥一脚:“你怎么不去?”

“我不挤。”

相比较万松岩的宽大骨架,叶哥自体格就略逊一筹,“我减肥略有成效,你没有感觉出来吗?”

等万松岩被前排的neil好心招呼走,叶哥才用气声朝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你和万松岩在一起没有?”

接着他看向程椋。程椋的回应,则是把头靠向身边的窗户。他所说的话语如同漆黑一团的地下车库一样含糊不清:“没有。”

“没有?”

以手指头比出等待喜讯的年份叶哥,由于自身的粗枝大叶,把程椋和万松岩相识的时间夸张到了十年。整整十年,“如果是我追我太太,孩子都要生出来啦。”

搬出事业正逢第二春的程椋,不禁怀疑叶哥居心叵测背后的真实企图:“你是不是打算跳槽到群青少年团。”

“听不见,我要睡觉了。”

叶哥以毛毯蒙住头前,最后嘱咐程椋,“到酒店了再叫我。”

“谁要叫你。”程椋嗤之以鼻,“叫司机开车送你回国。”

朝着酒店进发的途中,程椋并未随波逐流地沉沉睡去。叶哥背包里的时尚杂志供给他消遣,尽管他翻阅得大刀阔斧。

因而下车时分,迟来的困意使他走路摇摇晃晃。应该是从来都处于迷惘状态的洪星,堵在过道上不知道做了,让在他后面的所有人都停滞不前。程椋所站立的位置,恰巧在万松岩旁。

座位靠近过道的万松岩,依旧戴着眼罩呼呼大睡;至少程椋看来是这样。那种总是相隔屏幕的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程椋面前时,他的目光自然肆无忌惮地落在万松岩的脸上。

覆盖在脸上的眼罩只会衬托出鼻梁的挺拔。以及精致的面部结构,一切都尤为赏心悦目。向来都是刻薄对人的程椋,难得自真心发出赞美:怪不得万松岩的粉丝群体是如此庞大。

不料下一秒,这位熟睡中的人挑衅似的拉下眼罩:“看了我多久?”

尚且沉浸在对万松岩的赞美之中的程椋,与他四目相对时简直无地自容——万松岩的鼻尖何止立体,简直是要把程椋的伪装戳破。单方面撤回先前赞美的程椋,勾起弹力带用以将眼罩复位。

“还在说梦话。”

仓促让程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眼罩的回弹清脆地落在万松岩方才还我见犹怜的脸上,“每天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下车后迎面而来的是海风。尚且被戳破而晕头转向的程椋,所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盐粒砸向自己。生理上虚构的疼痛姑且战胜了心理,他在风中感受到的神清气爽无可比拟。

叶哥在酒店门口宣布:“下午要采访了。”

为图方便采访和后续团综的录制,难得不斤斤计较成本的公司,特此批准turquoise住在高层的套间。工作人员则住在楼层靠下的双人房间。

分发房卡时,沉浸在不久后的采访的叶哥,围绕预期的表现喋喋不休。兴许是他比思维更加繁忙的嘴,使他分发的一沓卡片全然消失后,唯独万松岩两手空空。

注意到万松岩略微的惊讶神情的程椋,在海风的枪林弹雨下强迫自己无动于衷。他的眼神只是从万松岩的身上越过而已。

于是不久后传来的发问感动人心。某位对数字有着异常灵敏嗅觉的工作人员,同样察觉到了万松岩此时多余的空缺:“万松岩住在哪里?”

“和程椋一起。”

分明是私心,以至于turquoise直截了当地缩写为了程椋;连程椋本人都差点被迷惑住了,可见叶哥此时是多么理直气壮,“难道要给他单独开个房间吗?”

难道有人觉得万松岩只是为了程椋,不可理喻,放弃悠哉的假期而不远千里来到a市吗?叶哥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这种可能:“他是我们花钱雇的翻译。”

“套房里有很多英文说明。”

下车时的失误后,沉寂许久的洪星,不知何时从程椋身边钻了出来。程椋听见现代电器发明尽数从他的口中冒出,小小一间套房简直是高科技的结晶,“肯定有说明书,我们肯定看不懂。”

说完后洪星无比纯真地看向叶哥:“所以松岩和我们住在一起。”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叶哥干巴巴的笑容与掌声,像是同样不能够掺杂水分的盐罐。然后他才想起来,“我也看不懂说明书,我怎么办?”

熟悉套房的格局并不是件容易事。大小堪比公寓的套房,光是数清多少房间就不知要耗尽多少时间。何况那四个人舍弃了万松岩,事倍功半地探索,足足耗尽了全部休息时间。

等他们终于兴致缺缺地在沙发上哈欠连天时,所持备用房卡的叶哥夺门而入了。

“你们收拾好了吗?”

问题可不止这一件,还有更加燃眉之急的摆在眼前,“万松岩呢?”

谢澜川抢答道:“去买咖啡了。”

买咖啡?叶哥目瞪口呆:“我叫酒店送了,你们还没收到吗。”

被后续题目的难度东拦西阻的谢澜川,闪身退至一旁。叶哥才看见翘着腿坐下的程椋,嫌弃的目光仿佛在抱怨叶哥的少见多怪。不过他说出口的是:“我喝不惯。”

落地玻璃窗在身旁。被阳光笼罩的程椋,与午后一并懒懒洋洋。与女儿常光顾猫咖的场面重现在叶哥的脑海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只最漂亮又最不喜欢和人亲近的猫咪蜷在沙发上。

原本脱口而出的“你喝过吗”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叶哥嘴角上扬后再也没垮下过。他忽然开口问程椋:“我们公司福利制度怎么样。”

多么无关紧要的问题,在如此紧要关头提出。本不该有多费口舌的机会的,但是程椋大发慈悲地回答了:“一般。”

比万松岩更适合当程椋翻译的叶哥,解读道:“那就是挺好的。”

他硬是等到程椋重新靠回沙发扶手才说:“你别被万松岩几杯咖啡骗走啦。”

萦绕在程椋身上的慵懒气息顿时烟消云散了。重新注入活力的程椋,甚至跳起来据理力争——倘使买咖啡就能增长好感度,公司跑腿群里的甜品代购必将被万人倾慕:“只是咖啡。”

当然叶哥不会相信:“你脸红什么。”

事已至此,程椋只好硬着头皮埋怨起了海滨:“太阳晒的。”

话音刚落,叶哥忽然像只吱呀的风箱一样响了起来。程椋苍白的借口被他复述得更加虚无,捏起嗓子拙劣模仿的叶哥,四个字破了三次音。尽管如此他仍然心满意足。

“脸红是太阳晒的。”叶哥得意忘形地举一反三,“和万松岩在一起是地球转的。”

他说完这话后扭头就跑,没出几步又回头看程椋的踪影。在neil与谢澜川的起哄声里,没有熟视无睹的理由的程椋,几乎要追叶哥到门口;然而拐角处出现了万松岩的身影。

那时手提咖啡纸袋的万松岩,兴许是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呼喊,放缓脚步为图避免与叶哥相撞。从投影就认出是万松岩的程椋,料定万松岩来到的时间已然无从追究。他唯独希望万松岩没有听见先前的话语。

踱步前来的万松岩平静至极。他问叶哥:“怎么了?”

“以后这种要求不要满足。”

叶哥以上司的口吻教育这位新入职的翻译,手却是不老实地替万松岩代劳。两大提纸袋勒着指关节,沉甸甸的重量使得他大吃一惊,“买了这么多。”

“我也喝不惯酒店的咖啡,我让他去买的。都是我的错。”

neil迟来地补充,“世界没有和平也是我害的。”

咖啡的纸袋被叶哥用于向neil挥舞:“什么东西都说出来了。”

与万松岩一起来的还有预约的造型师。招呼完造型师的叶哥,无情地掐灭了对着洪星的跃跃欲试:“采访完再喝。”

妆造时分依旧不得安宁。年龄的差距此时高下立判了;上了年纪的叶哥,滔滔不绝,好不容易结束了冗长的铺垫后,他又无可避免地提及群青少年团所接受的全英文访谈。多么令人艳羡。

但是在程椋几乎翻白眼之时,他话锋一转:“你们别这样,万松岩会翻译的。”

尤其是自作主张的谢澜川和自作多情的洪星:“能讲英文当然最好。有忘记的部分就讲中文,不要自己编英文上去。”

先前的赞叹和激励全部都白费了?浑然不顾造型师往脸上画哪一笔的程椋,诧异地回头看向叶哥。他料想叶哥一定不会甘心止步于此:“就这样吗?”

但是叶哥反问道:“你们turquoise是什么科学家男团吗?”

又不需要什么事情都精通。何况——说这话时叶哥揽过看似无所事事的万松岩:“你的科学家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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