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姐妹相见黛玉泛醋意,灵堂遭变文生解闹剧

黛玉惊道:“是什么毒药?大哥哥要紧吗?”

绯玉道:“是什么毒药咱们也说不清,大哥本就有些不足之症,昨日一早原说要去接你们的,谁知吃了杯茶,一下子睡得死过去,到现在也不能醒。咱们那所谓的四叔,非要说是我嫂子下了毒,找了衙门里的人把我们院子看管起来,不让人进出。幸亏前些日子雨水多,把我们西边院子冲塌了一角,我才趁看管的人换班,从那儿翻了出来,赶着来找你们。”

听她如此说,黛玉才松了口气,道:“既只是让人昏睡,想来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虹二哥颇知医理,问问他,也许有方可解。”

薛虹这才走了进去,笑道:“若是普通迷药,倒也好解,我给你两种药,”说着叫雪雁,“去找洗墨,让他把我药箱里两个小葫芦拿来。”

雪雁答应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两支小葫芦瓶子进来。

薛虹把瓶子递给黛玉,仍看着绯玉道:“你先拿黄色瓶子里的给文生大哥吃了,过一个时辰,若还不能醒,你再给他吃这个红色的,切莫错了顺序。”

绯玉欢喜起来,拿了药就要去,薛虹道:“姑娘且留步,此时夜深,你一个年轻女孩家,倘若遇到了坏人,着实不好。让洗墨拿了解大人名贴,陪你走一遭吧!”

绯玉一转眼珠,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家,跟着我能有什么用?”拉住黛玉手道,“妹妹若是放心,借薛家哥哥送我去吧,他刚在门口抓我那一下,好生厉害呐!”

黛玉听到还有这段故事,登时转过脸去看薛虹,见他面色尴尬,心中虽然酸涩,到底不好叫他难堪,便道:“虹二哥若是被人撞见,更是不便,姐姐这样打扮,与洗墨走在一处,不招人注意。”

绯玉这才不情愿地应了。

薛虹又道:“明日设灵,来祭拜的族人、亲友众多,那四叔、五叔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文生大哥若清醒了,还请他……”

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绯玉一番,绯玉点头称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在薛虹脸上打转,脸颊红扑扑地,不知是火光还是羞涩。

送走绯玉,薛虹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姑娘,倒让我出了一头汗!”

黛玉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薛虹这才觉出黛玉不快,略一思量,已明白黛玉怕是吃醋了,心中甜滋滋的,忙剖白道:“我看她不像你的姐妹,倒像是你的兄弟!”

黛玉啐道:“好好的,做什么背后论人?闹了这一阵子,我也该歇了,你快去吧!明日又得忙呢!”

她如此灵动娇俏,薛虹只在作宝钗时才有幸得见,知她心结应已解了大半,愈发难分难舍起来。

薛虹慢吞吞地踱到院外,等黛玉屋里灯全灭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天气炎热,虽然有冰镇着,棺木到底不好久放,薛虹早就给留在苏州的林府家人送信,让早早地把灵堂预备起来,待亲朋故旧祭拜三日,就出殡送葬。

留守苏州的是林管家的姻亲吴管事,麻利能干,接信后,先是把灵堂大件摆设妥当,又派人通知了亲戚们,预订了做法事的和尚道士。

待接到薛虹等人准确归期,吴管事才提前一日在街上设置了祭棚、路障,再给亲戚们送帖子。

那林如河、林如湖也是因此知悉了归期,安排了一系列阴谋诡计。

翌日一早,薛虹、黛玉验看一遍布置,请了灵位,点验了守灵、待客的人。

黛玉仍守内堂,薛虹在外厅待客。

刚布置妥当,林文生的亲叔叔林如江过来了,进门就向薛虹告罪,说是昨日因突然患了泄疾,误了接船,今儿一早赶过来赔罪。

薛虹在苏州人头不熟,接待亲客还得赖林家族人,他昨日接待解景走不开,派林管家登门请了三次,林如江均推辞不来,这会儿也不好与他生嫌隙,便客客气气地与他敷衍起来。

林如江带来几个亲缘更远的林家族人,一一向薛虹引见了,才派出去接待外客。

薛虹重孝在身,与林如江跪在灵堂谢客。

最早来的,竟然是解景,他拈了香,叹道:“我初来苏州时,没少受林御史的恩惠,不想恩情仍在,斯人已远!”

哭了几声,才对薛虹道:“昨日天色已晚,没见到琏二爷,听说身上不好,可方便前去一探?”

薛虹忙叫了林管家来,陪着前去,解景走出几步,又回头对薛虹一点头,薛虹会意,拱手作谢。

他一早让人送了信给解景,请他解林文生之围,想是奏效。

如此迎来送往,至日上三竿,林如河、林如湖带着一帮子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扑在灵堂上就哭。

薛虹见这架势,担心起黛玉来,忙召来洗墨,低声道:“去瞅瞅林姑娘,看林家四婶、五婶是不是也来了?多派几个人,千万不能让姑娘吃了亏!”

洗墨拍着胸脯道:“爷放心吧,若是有人敢动我们二奶奶,包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

他那声“二奶奶”,仿若一条涓涓溪流,使得乱糟糟的灵堂,也青凌动人起来。

在林如河等人的哭天抢地中,薛虹忍不住侧头微微笑了。

林如河先是哭了林如海与他的亲密感情,又哭了林氏族中无人,忽然拉过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叫道:“大哥呀,可怜你身后无人摔盆打幡,弟弟我也只有这点骨血,拼着百年后无人供奉,也得先让你体面地走哇!”

说着就要按着那男孩子磕头,偏那孩子倔得很,一时按压不住。

薛虹见他如此厚颜,先斩后奏地要过继自己儿子,也是无语,偏他的身份尴尬,若当众上前制止,倒像是要与他们争林家家产似的。

宾客们指指点点起来,有心思愚直,赞赏林如河大义的;也有看破他心思,嘲笑林如河吃相难看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清冷的嗓音在大堂里响起:“过继子侄,是要族里公议决断的,四叔可向族里提过?”

薛虹回头,瞬间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年轻公子,扶着下人,摇摇摆摆地进来,眉目之间与黛玉竟有七分相似,兼之未语人先喘,身姿瘦削羸弱,活脱脱一个男版黛玉。

他还有动作,林如湖已经跳了出来,叫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决定的事儿,还能不算吗?”

“不算!”那年轻人斩钉截铁地道,“只要我林文生还是族长一日,你们私下决定的事儿就不能算!”

林如湖还要跳脚,薛虹已经迎上去,握住林文生的手道:“大哥哥来了!林伯父生前对大哥哥推崇备至,特意地嘱托我们,他的身后事一定要与大哥哥商议,只要是族中事务,不论大小,都得请大哥哥这位族长裁夺才是。”

林文生也垂下泪来:“大伯深恩,文生今生无缘,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他二人携着手,一起到林如海灵前上了香,跪拜了。

解景昨夜已得了薛虹嘱托,此时听到正堂吵闹,忙带了人赶过来,此时便上前贺道:“林大人一生清贵,这后继者也颇为不凡呐!你们这样和睦亲近,如海老哥泉下有知,也当含笑瞑目。”

一番话说完,他又转向一直作壁上观的林如江:“是这个道理不?林三爷!”

府台大人发话,林如江哪里会说不是,忙点头附和。

他们这一番作态,来客登时明白新、老族长已经交接了,以后林家的当家人是这位叫林文生的年轻人了。

林如河、林如湖再想胡闹,也失了先机,只能悻悻行了礼,推身上不适,告辞了。

有了文生,薛虹身上胆子登时轻巧不少,抽空赶去看黛玉,却正撞在内堂火药口上。

昨日在码头啼哭的林五奶奶,正与人舌战,看见薛虹,一把抓住,笑道:“原来是探花郎,怎么?想我们姑娘了?这可不是书上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一句话说得薛虹、黛玉双双低下头去。

绯玉正坐在黛玉身旁,闻声道:“五婶,书上还说男女有别呢,你怎么抓着薛公子不放?”

“呸!”林五奶奶松开薛虹,斥道:“书上还说长幼有序呢,也没见你尊重我一点儿!”

绯玉还要还口,她身边的一位中年妇人拉住她,对林五奶奶道:“五妹,说笑归说笑,这边年轻孩子多,也当注意些分寸。”

薛虹见她长得与绯玉相像,心知是文生的母亲,便上前见礼,又给诸位亲眷做了揖。

这时有个小丫头进来,附在林五奶奶耳边说了几句,林五奶奶登时柳眉倒立,拉着坐在一边傻笑的林四奶奶去了。

这边是女眷,薛虹不好久留,得了空便抽身出来,刚回到前堂,跟解景的差人上来道:“薛大人,我们大人突然接到要紧公务,先赶回去处理了,留小人给大人辞行!”

薛虹听了,不以为意,只让那差人给解景带谢。

清砚忽然从门外冲进来,跪下抱住薛虹腿哭道:“二爷救命,知府大人刚把曹大哥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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