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尚明心中一紧，没料到孟永德会如此冥顽不灵，不由暗叹此行恐怕要空忙一场。
不想，孟永德又接着道:“问题是，我孟永德并没有说过，我孟家和西北王有过什么交易，又何来两者兼顾之说？
还有，我此番在凉州落脚，也没有打算在九州东山再起的念头。
无非就想和九州某些家族，做一笔短暂的生意，待生意结束，我们自会离开。
只是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快得知消息，并派公主亲自过来拜访。
至于你们这些政客之间的尔虞我诈，我孟某实在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
不过，既然公主此番有意邀请我孟家重回九州，我孟永德自然是感恩戴德。
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孟家就必须无偿借粮给你们。
我孟家是行商之人，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当然，公主要想借粮也不是不行，首先，你们得有足够分量东西作抵押，我们才能借粮。
否则，就凭你们一张嘴，我孟家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去借呢？”
慕尚明一听这话，不由喜出望外。
虽然，对方没有明确表明立场，但也算做出了让步。
正如慕尚明所言，孟永德并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尽管孟永德口中说着不稀罕回九州，但他的内心，依然十分渴望回来。
好强之人都有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的不屈斗志。
曾经被朝廷窝囊地赶出九州，孟家若是不回来找回面子，孟永德岂会咽下那口气。
最重要的是，随着孟永德的年纪越来越大，身子逐渐衰老，心中多少会有落叶归根的想法。
人一旦上了年纪，都会怀念故土的山水，希望死的时候，能归于祖宗之列，这也是人之常情。
慕尚明暗自佩服孟永德将话说的滴水不漏，别看他好像说了一堆废话，殊不知，此番言论，大有明哲保身的意味。
一旦今后出现变局，不管是西北王还是朝廷，都无法追究孟家的麻烦。
在听到孟家需要东西抵押才肯借粮后，飞霜倒是十分爽快道:“孟爷爷无需担心，我们可以直接用金币购买。
您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此话一出，慕尚明和江随风不禁摇头苦笑。
飞霜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时搞不懂两人为何突然发笑。
慕尚明解释道:“我的好公主，若是能用钱解决，我又何须找孟老爷借粮呢？
一旦我们成了买粮，那钱财就需要成箱运送过来。
如此贵重之物，西北王定能察觉出端倪，到时候，只会迁怒孟家。
所以，此举不妥。”
果不其然，孟永德笑着点了点头，对慕尚明的话表示了赞同。
但飞霜依然是一头雾水:“可是……就算是借的话，粮食不也得从凉州运出吗？西北王依然可以察觉到呀！”
孟永德道:“这个公主无需担心，粮草之物，我岂会随身带入九州。
因为对九州的形势尚不清晰，老夫来此并未带上全部家当。
粮草之物，都储存在境外，只要我们达成约定，我大可从边境各处分散运入。
而运送粮草的人中，只要没有我孟家的人，西北王就算查到，也无法找我孟家的麻烦。”
总而言之，就是钱必须得本人收，但粮草可以让别的人送。
不过，孟家眼下所在乎的，并不是金钱。
飞霜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想到借粮还需要有分量的东西做抵押，她一时有些犯难。
她想了又想，着实想不出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那么多的粮食。
慕尚明见她焦急模样，忙提醒道:“孟老爷说的抵押，是希望咱们能够拿出让孟家安心的东西。
这东西，可以在今后保证孟家的利益，同时，又不会被西北王察觉。”
飞霜也不傻，立即明白孟家想要的抵押之物，就是一份能允许孟家回归九州的圣旨。
可是，现在又从哪让皇兄送上圣旨过来？
难不成，要空手而归再做打算么？
这时，江随风很合时宜地说道:“其实，我们只需要用一张纸作抵押就行了。”
飞霜不敢相信道:“一张纸？”
慕尚明认同地点点头:“没错，一张借粮的借据。”
孟家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一张纸就想跟我们借粮，未必也太过草率了吧！”
慕尚明将怀中的右丞相官印拿出道:“若是印上这个官印如何？”
飞霜也想起了什么，她忙将身上的玉佩也拿出来道:“这是我父皇在我生辰时赠我的贴身玉佩。
玉料十分上乘，雕玉之人，更是出自九州顶级工匠之手。
我将它留作抵押，今后你们有需要，大可将此物向朝廷拿出，定能证明我们之间的约定。”
孟永德犹豫了一会儿，倒也点了点头道:“那是甚好。
现在，我让人准备笔墨，就由公主亲自书写如何？”
飞霜点头应允，不一会儿，笔墨聚齐，飞霜提笔一挥，一列列飘逸大气的字迹，跃然纸上。
江随风在旁瞄了一眼，心中暗感诧异道:“飞霜公主的笔墨豪迈而又娟丽，大有龙飞凤舞之象，俨然不像是出自一般女人之手。
啧啧，此女子，今后定然不简单呐！”
很快，借据已成，慕尚明也不忘在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官印。
孟永德接过借据看了看，上面写明了双方商量好的粮草份量，以及同意孟家重返九州的条件。
他满意地将借据和飞霜的玉佩收下，笑道:“粮草虽然不多，但也差不多掏尽我孟家的粮仓了。
这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这言外之意，就是以后再想要粮，可就没有了。
飞霜客气地道了声谢，不管如何，粮草是人家免费送的，虽然不多，但也能让边关将士勉强撑上一个月。
这对慕尚明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孟永德还想留下几人吃个饭，但慕尚明还要赶回去处理朝中征粮一事，便委婉拒绝了。
待几人匆匆离开后，孟永德身边的人紧张道:“爹，您真的要给他们送粮吗？”
孟永德看着慕尚明等人离去的背影，沉重道:“若是不答应，你觉得朝廷会放过我们？”
一妇人担心道:“那西北王怎么办呢？”
孟永德叹声道:“还能怎么办，该如何就如何。
想必，公主他们也不会将我们借粮的事情说出去，这对他们而言，并不会有好处。
而且，我们是借粮，过程只要隐秘，就无人能证明我们有借粮给朝廷，哪怕是公主也无法证明。
但此举，无非是先稳住朝廷。
不出所料的话，这些粮食应该能让边关撑上一个月，而这一个月，足以让我们看到西北王和朝廷之间的虚实。
若是西北王在一个月内，仍然拿不下皇位的话，那我们无需犹豫，果断投奔朝廷便是。”
那妇人不甘道:“可是……朝廷真的能值得我们信任吗？”
孟永德冷峻道:“那不然呢？
九州是我们的故土，列祖列宗皆葬身于此，我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更何况，那慕尚明所说的陆奇幻，显然不是个好惹的人。
若是与朝廷作对，今后难免会遭受牵连。
正如那慕尚明所言，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能暂时两边都不得罪，方为上策。”
众孟家人默然，只得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四下安排送粮一事。
马车上。
飞霜忍不住向慕尚明问道:“尚明，我之后要怎么去接收那些粮草？
若是太过随意，会不会被西北王的人察觉？”
慕尚明不以为意道:“无需遮掩，我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运粮。
你可别忘了，九州现在各处都在征粮，有粮草四下运送，也不足为奇。”
飞霜点点头，随后又不解道:“明明我们已经在征粮了，为什么要委身去孟家借粮呢？”
慕尚明笑了笑道:“你企图让朝中那些奸臣给我们送粮？
我估计，他们定会想办法将粮草克扣大半，到时候，那些粮草，只能勉强给九州的百姓吃个半饱。
至于为什么要找孟家借粮，那是因为，我们不能让西北王太过顺利的拉拢孟家。
此举可谓就是搅屎棍之计，就算在孟家借不到粮草，也要让孟家对西北王保持猜忌。
要知道，这孟家当年虽是一贫如洗地赶出九州边境，可如今在境外，发展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就说这元灵粮，若是再逼一下，孟家绝对还能再拿出十倍的量来。
现在，他们之所以答应我们借粮，想必，也是想缓和一下形势。
等过段时间，九州局势明朗，他们定会做出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