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能盖过怪力乱神的风头的，就是贪钱，而且是巨额贪钱的大案了。
你要说别的，什么科学、自然，人家都不稀得理你。
但你要说，这是为了钱。
哦，年纪最大的老头老太太也能搞清楚这里头的逻辑。
大晚上的，人抓了，罗武从乡亲们家里征用了一堆养兔子的笼子，左追右堵地抓了几十只黄皮子拎进了派出所。
这些黄皮子竟然一个冲他放屁的都没有，就是唧唧叫着，看起来好可怜。
严以兰帮着他弄，一边道：“这些黄皮子要还回去不？”
罗武很生气：“还个屁！造孽的玩意儿，就是不是黄大仙，也不能这么弄啊。”
皮货厂一般都是养兔子、养貂的，没听说养黄皮子的。
这些黄皮子看起来并不是他们繁殖的，更像是野外捕来饲养过一段时间的。
一想到兔苗乡的人竟然这么无聊，竟然组队上山去套黄皮子来，就为了恶心他们秦家屯，罗武就一肚子火。
严以兰道：“大山哥能答应吗？”
“保管能，这些肯定都没收了，等搞完证据，我就拿去全放了。”
“那行啊，幸亏有你，不然的话，它们在派出所当证据的时候，是要受苦了。”
罗武心想那不能，大山哥做事也是细致的。
他最佩服秦大山的地方就是，虽然是猎人出身，但等闲不乱打天生天养的东西。
据他说，当初打猎一则是为了果腹，二则是为了保护屯子平安。
不然枪口下，能放也就放了。
他把这话跟严以兰讲了。
严以兰恍然大悟：“以前在科研院，副院长老师也说过，真正的老猎人，往往是很敬畏自然的。而对自然造成破坏的，竟都是城里来的那些人。”
他俩在这方面，竟然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一起坐在一群黄皮子笼子中间，还叽叽喳喳说笑了有一会儿。
秦大山忙完了过来瞅了一眼，顿时无语。
“不嫌味儿大啊！”
他倒是知道罗武一直想约严以兰，死活没想到把姑娘约到哪里去合适。
结果没想到在这儿聊上了。
严以兰连忙道：“大山哥，罗武说这批黄皮子不用还给兔苗乡，是真的吗？”
罗武吃惊地道：“你还不信我啊？”
秦大山倒是笑了笑：“这批黄皮子都归罗武做主，他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办。”
罗武找回了场子了，道：“诶，多谢老大。”
秦大山就走了，留下他们自己在臭气熏天的黄皮子堆中玩耍。
……
晚上回去，秦大山照例给白玉捏了捏脚。
一边跟她说了这次出去办案的事情。
为了一步到位，他们除了去了兔苗乡，还去了县里。
得亏之前县里成衣厂出事的时候，那案子也是他们去办的，所以套路比较熟悉了。
“前头县里捞完了，又想下乡镇来捞，也怪之前县里办案的时候，扫尾巴没扫干净。”
一个经济改制，不知道肥了多少人的腰包。
且不说成衣厂这样的大厂子，就说之前的国营饭店。
一说要改股份合作制，年初才进的一大批桌椅，他们全都不要了，就说要装修换新。
也是写报告的，报告写上去，一套一套的。
那批桌椅就贱价卖掉了，“老窑脆皮烤猪”还去捡了好多。
然后再进新的，价格报单也是他们做主，都跟上头要，然后一层一层地刮下来。
现在，贫富差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他们这么吃贪，也不扎眼了。
一个小小的国营饭店尚且有这么多名头。
成衣厂的油水只更多，动则一撤一换，就跟一块肥猪肉上了流水线，人人去摸一把，都能蹭到一手的油。
“那县毕竟大，各种厂子多，上头管不到也是难。”白玉道。
葛副县长估计头都要气秃了。
秦大山捏着她那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子，道：“你今天被屁熏晕过去了啊？”
白玉差点踹他一脚：“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秦大山笑道：“黄皮子那屁是厉害。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罗武和严以兰还守着那群黄皮子聊天呢。”
白玉来了兴致：“真的啊？”
“可不？前头说要约去电影院，严以兰老说没时间。没想到这会儿凑成一对了。”
白玉且惊且笑：“有放屁的不？我跟你说那味儿可上头，我今天都给轰懵了。”
王莲搀她回来的时候，她都感觉云里雾里的，甚至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连自己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秦大山道：“我咋知道有没又放屁的，我又蹲在旁边陪他们闻闻。”
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他们俩说了几句就都睡了。
小实和小果都被老人带走了，今晚是能睡得踏踏实实的了。
……
隔天白玉见到严以兰的时候，就觉得她人有点懵。
白玉心想，这一看就是被屁熏过的。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老赵今天已经工作了。
现在他不能像之前一样，站在蹦蹦里威风地满镇子宣传。
他只能翘着脚，让人用牛拉着板车，自己在板车上拿着个大喇叭，满镇子地转悠宣传。
“大手拉小手，科学反迷信——”
“大人要以身作则，为祖国培养好信科学、不迷信，有朝气的新一代！”
“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不以讹传讹——”
“……”
牛车走得多慢啊，还颠，这日头还晃眼，把个瘸腿老赵给晃得像狗一样。
赵映红已经火速招募了人手，在成衣厂准备出货了。
白玉去看过，新工人比老的那一批可争气多了，干起活来都是热火朝天的。
大街小巷上也没人在聚在一起八卦和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了，大家回到了生产和劳动中。
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秩序，那么正常。
白玉在办公室接到了葛副县长的电话。
葛副县长如她所想的一样焦头烂额的。
“没想到闹到你们那里去了。你们那是个小厂子，还有的救。县里这个，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白玉无奈地道：“大小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我们这是个新厂子。”
不像你们，都是陈年旧疴。
葛副县长道：“你要是还能动弹，就来县城一趟吧，我怕我是当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