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已修改】

“我师父确实知道虚无之海的消息。”

天界昆昭宫内, 季雪庭冲着自己面前的白发仙君十分平静地说道。

他一字一句复述着子虚老人同他说的那些话。

“虚无之海并非真正的秘境亦或洞府,而是一名古老神灵为了培育自己信众魂灵而跳出六界在此世之外独立出来小世界。倒是难怪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未曾查到虚无之海的位置。既是古神创立的小世界, 它便也不曾在世间固定。自古以来,虚无之海位置变幻莫测, 名字众多, 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天衢直勾勾地盯着季雪庭,蛇尾稍稍晃了晃。

“自虚无之海的创造者,那名古神陨落之后,虚无之海就再也未呈现于人前,早已无人得知它的踪迹。”

众所周知,如今掌管着天界的诸多神灵都不过是年纪尚轻的“新生儿”,此方世界自大虚而来,原本有无数古老神灵掌控一切。但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上古仙灵却因为各种原因,或消失不见,或隐世不出,或者干脆便彻底允诺。

一旦古神消失, 他们的信徒便也四散。尤其是上古神灵的信徒通常都是愚昧蠢笨的古人, 平日里难寻画像典籍记载他们的神灵。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古神允诺,随着时间流逝,这世间就再难寻他们的记载。

如今季雪庭和天衢所要找的虚无之海的主人, 便是这么一位因为信徒早已全部散去也无人记载它的存在的古神。

“那名古神, 应当是唤作……羽衣神。”

季雪庭伸出手,在虚空中缓缓写出古神名讳。

他的指尖点着一缕微光,虚空中“羽衣神”三字在半空中微微一闪, 片刻后才散去。

“我从未听过。”

天衢目光落在季雪庭指尖,片刻后才老老实实承认道。

“那是自然,我也从未听过,不过想来我师父并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骗我。”季雪庭道。

名为羽衣神的神灵在它还存在的古老过去,是这世间一切虫类的神灵。

这世上人有千千万,那么虫类之数,便是数不胜数。

虫类之中

,有朝生暮死者,有活七日而化蛹者,又潜于地底休眠百年而不死者……

如此多的数量,如此迥异于寻常生灵的存在,羽衣神的神力非凡。又因为它需要控制世间所有虫魂生老病死,它不得不划出一片特殊的地界供其孕育掌控诸多虫魂。又因为虫类其形态魂灵形状与世间其他诸者皆不相同,羽衣神在其中所用的力量并非来源于现世,而是取至混沌。

听到季雪庭的话语,天衢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它疯了。”

天衢直接了断给出了结论。

“用混沌之力孕育虫魂,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季雪庭点了点头,自己之前刚听到子虚老人的话之后也如同天衢这般不可思议:“古神所思所想与现在之人截然不同,况且它也早已陨落。”

而留下了那片迄今为止依旧在威胁这现世的虚无之海。

其实还有一点,子虚老人并未提到,而季雪庭也是想了想。

之前他通过洞见之术窥见过去,那人提到过虚无之海中有定海神木,一旦撬动便会天地倾覆——这从侧面说明,当初羽衣神之所以胆敢运用混沌之力孕育虫魂,恐怕也与其用定海神木为凭依有关。

“总之……为了避免大虚中的混沌通过虚无之海侵入此方世界,虚无之海的位置被羽衣神彻底地隔绝在了六道之外。按照我师父所说,想要进入虚无之海必须依从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天衢问道。

“按照上古传闻,能够进入虚无之海的只有羽神祭司,为了祷祝虫族繁荣昌盛,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祝祭。第一个条件便是必须按照上古仪式,在入口前进行祭祀。第二便是,必须拥有特殊的血脉,才能进入其中而不被虚无之海彻底吞噬。”

听到这里,天衢皱眉道:“第一个条件倒是可以理解,现如今也有许多仙官这般做。可是第二项……”

天衢眉心中出现了一道褶皱。

“被虚无之海吞噬,这指的是什么?”

是其中蕴含着怪物险境,所以一旦进入便必死无疑。

又或者虚无之海就如同六极之外的死湖一般,无论轻羽玄铁,沾水即沉?

“不知道。”对比起天衢,季雪庭倒是显得十分轻松,“我们现在就连虚无之海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危险这种事情等之后再说吧。”

“阿雪说的是。”天衢看了季雪庭一眼,勉强收起了自己的担忧,“既然已经有了虚无之海的线索,再仔细查的话便要轻松很多,我这就派人调查那位羽衣神的消息。”

说话间天衢如今倒是有了几分玄穹上仙的气势,气质冷峻冰冷,很有点上位者的威严。

然而季雪庭看着如今的天衢仙君,却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自己不久之前刚从凡间回到天界,一推开昆昭宫的宫门,所见到的场景。

眼睁睁,可怜巴巴,看上去柔弱又凄楚的白发仙君就那么守在冷冰冰的宫门旁。

一张脸上满是迷茫和忐忑,透着一股惨淡的气息。

骤然望去,甚至比那守在他身边的小黄狗还要可怜一些。

季雪庭不愿承认,当时看到那样的天衢,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是忘记了与对方多年的纠葛往事,心中只剩下了那么一丁点怜惜的。

一看到季雪庭的一瞬间,天衢仙君便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拥住了对方。

“阿雪,你真的回来了!”

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凡间,回到天宫也不过是短短片刻。可对于天衢来说,季雪庭却仿佛像是消失了千年万年。

若天衢这般姿态只是为了讨季雪庭欢心而做戏,那么天衢确实是印了。

说出来就连季雪庭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面对这般凄楚柔弱的天衢,他竟然生不出厌烦之意。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季雪庭仔仔细细地在内心叩问自己。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样的一个家伙,抱以如此宽容的心思?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天衢……变得如此心软?

季雪庭垂下眼帘,暗暗抚了抚摸胸口,耳边又一次响起之前在凡间子虚老人那莫名其妙的嘀咕,还有师兄对自己说的那些告诫之词。

其实季雪庭也知道自己的无情道,自从碰见了天衢之后,便屡屡破功。

可他却偏偏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抵抗。

真是可笑。

季雪庭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底另外一个声音暗自嘲讽——三千年前天衢还是晏慈时,季雪庭每每遇到对方便会方寸大乱,情难自己。

而如今……他也依旧如此。

就是不知道,若是按照师父所言,自己还清了与天衢的这段孽债,是不是就可以彻底两清,再也不用这般继续纠缠下去。

“阿雪,你在想什么?”

季雪庭忽然天衢在耳边轻声低喃。

他猛然回神,手掌却已经落入了天衢掌心。

“阿雪下凡太辛苦了。”天衢很是心疼地说道,“你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可是灵力耗费过多,需要我替你渡一些灵力吗?”

说是询问,可是天衢把这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那一道澎湃的灵力已经被度入了这具躯体。

季雪庭的身体也毫不犹豫的吞噬起了属于玄穹上仙的灵力。

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两人肌肤相亲的位置缓缓流淌,季雪庭不受控制地微颤了一下,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方才想跟天衢嘱咐的事情。

“天衢仙君倒是不必再耗费人手去探查虚无之海的下落。”

他慢慢地抽回了手,慢慢说道。

“我师父同我说,若是我想找到虚无之海,倒是有一机缘可以借力。”

说到这里,季雪庭替自己的师父解释了一下:子虚老人向来便十分擅长洞察天机测算。

“若是他说,这是可以借一借机缘,我们不妨也试一试。”

季雪庭道。

……

不久之后,季雪庭和天衢直直地站在了一片桃林之中。

看着眼前这片桃花如云,绿草如茵地树林,即便是对自己的师父测算十分有信心,季雪庭依旧有些茫然。

当初子虚老人从他说的机缘便是如此:他可以在月圆之时来到此处,需得捏上隐身诀,等上一夜。

“到时候,你自然而然便可得到虚无之海的线索。”

季雪庭依稀还记得子虚老人当时同他说这句话。

可是……

按照子虚老人给出来方位寻到此处,季雪庭倒有些傻眼。

倒不是说这处桃林真的有什么不妥,毕竟天界之中,种种景物皆是无限风光。

这一处桃林并非是刻意栽种,却也生得十分繁茂。当众尤其有一棵繁茂老树颇为出众,树干足有两人合抱之粗,枝繁叶茂,花朵硕大,香气逼人。

但也仅是如此了。

对于天庭中人来说,一片仙桃林而已,实在没有丝毫奇异之处。

要知道当初季雪庭初来天庭随意乱逛迷了路,都能路过一片桃林,足以见得这样的桃林在天界多么比比皆是随处可见。

就是这样的一片桃林,竟然有关系着世界安危的虚无之海的线索?

季雪庭与天衢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子虚老人给了方位,季雪庭也不敢小看。即便这片桃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他依旧在这里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翻找那个遍。

然后依旧一无所获。

季雪庭抬头看了看天边月亮,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捏了个隐身诀,半卧在了那棵硕大桃树之下——毕竟子虚老人说的也是让他与天衢一起隐身藏于此处等一夜。

也许到了时辰这里另有奇观也说不定呢?

季雪庭这么想着,原本有些浮躁的心也平静下来。

这般等了大半夜,季雪庭实在无聊,开始打量起周围景物。

桃花,绿树,草地,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说起来,当初季雪庭到天庭那一日路过桃林中,还曾从桃花树上捡到一条小黑蛇——

唔,小黑蛇。

心道这里,季雪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往自己身侧看去。

说是心有灵犀也罢,说是凑巧也好。

天衢俨然与季雪庭想到了一块,见到桃林中粉云多多,神色也有些古怪,蛇瞳之中微微有些涣散,便是连那副外人眼中冷静持重的模样都要维持不住了。

“天衢仙君,当时你变作小黑蛇,是在跟踪我么?”

季雪庭忽然问道。

天衢颤了一下,停滞了半晌,才讷讷道:“不是。”

“那为何那么巧,念蛇直接落到了我的手中?”

季雪庭又问。

天衢显得有些狼狈,却还要勉强保持冷静替自己辩解道:“我当时刚见了你,心中十分欢喜。心神一散,便有几条念蛇不听使唤地逃了出去。至于

为什么会在桃花树上,是因为……”

是因为三千年前我初次遇到你时,你便是从桃花树上倏然跌落到我怀中的。

自那之后,哪怕浑浑噩噩,疯疯癫癫,一旦到了桃花之下,心便能静一些。

因为桃花树,会让我想到你。

这些话在天衢心头滚来滚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好在季雪庭似乎也只是单纯的因为无聊随口一问,天衢不答,他也不曾多问。

桃林中一片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而就在这时,从桃花林外,忽然闪现出一道青影。

消瘦身形,疲惫面容,来人竟然正是太常君!

这一下不需多言,季雪庭和天衢互看一眼,各自加强了隐身诀,两人紧紧相贴,躲在桃花树后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太常君。

毕竟太常君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太常君身为天相堪称日理万机,□□无术。

怎么想,他都不应该在一日将尽之时独自一人来到这片平凡无奇的偏远桃林之中。

在看他如今模样,他手上既无公务也无法器,神色也很是淡漠,来桃林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

太常君在桃林中徘徊了一阵,然后渐渐在季雪庭与天衢藏身的这课大桃树下停下了脚步。

男人抬起头,深深地忘了桃树一眼,然后苦笑了一声。

季雪庭见他如此,心中愈发怀疑。

【他似乎是在等人。】

季雪庭以秘音同身侧天衢说道。

天衢对此的回应则是以上仙术法,细细地将季雪庭连同自己隐得更严实了一些。

不多时季雪庭的猜想便被印证了。

又有人来了。

而这个人稍微有些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竟然也在季雪庭意料之中。

“这可真是不好意思,竟然叫太常君久等了。”

自桃林外一步一步走来的人身穿红衣,眉目凌厉,说话时依旧是那副叫人看了就忍不住皱眉的纨绔气息。

正是离朱。

季雪庭分明感觉到身侧天衢在看到离朱出现时露出了一丝迷茫。

至少在人前,太常君与离朱应当是并无交际的。

也就是季雪庭阴差阳错之

下曾经亲眼看到离朱从太常宫后门进入太常寝殿,才不至于倍感惊疑。

离朱小凤凰神色极其傲慢,说话依然很是不中听。

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季雪庭没有错过,在看到太常君后的那一瞬间,离朱眼底的那一抹柔软还有爱恋。

“离朱仙君。是我擅自邀你前来,在这里等一等也是应该。”

听到离朱声音,太常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回过身去对上离朱,十分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不过也正是这样,离朱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呵,太常君说笑了。”离朱说话难听一双凤眼冷冷瞪着太常君,“谁不知道天相如今位高权重,多少仙官想要成为太常君的入幕之宾。换做那些人的话,莫说是让太常君久等了,就算是太常君让他们等个十年八年的,他们也会甘之如饴,欢欣快活。哪里像我,不仅对你呼来喝去,还学不会低声下气——”

“阿离,别这样。”

眼看着离朱越说越难听,太常君苦笑一声,开口唤出了离朱小名。

离朱挑了挑眉梢,话头一顿:“太常君真好笑,阿离是谁?怎么忽然便叫得这么亲密了\"

语气还是尖刻,然而气势却已经软了下去。

太常君一步一步来到离朱面前,伸出手,将离朱抱在了自己怀中。

“是我不对,我应当找些去找你的,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抽不开身。”

太常君低声下气地同离朱说道,若非季雪庭与天衢如今就在桃花树旁亲耳听见,是无论如何同想不到原来太常君竟然能够以这样的语气跟另外一人说话。

当然,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离朱这等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纨绔仙君,在太常君面前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之前明明还是一副生气模样,那太常君抱了他一会儿又低声哄了一下,离朱整个人顿时便柔软下来。

他斜眼瞥这太常君,装出一副不高兴模样道:“你也知道你不对?那么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我……”

太常君难得地卡了壳。

而离朱看着他,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高傲的凤

凰凑过去,轻轻在太常君耳边说出了一些含糊的词句,太常君的脸瞬间便染上了一片红云。

若真要说,太常君此人皮相实在一般,顶天了也只能说上一声“清秀”。

然而此时此刻,就是这般清秀消瘦的模样,他站在花枝招展的小凤凰面前,竟也并不逊色。

“阿离,你这人实在过分。”

他嗫嚅着抱怨了一句。

他还是那般好脾气的模样,但是这种“好脾气”与季雪庭往日所见的那种好脾气却并不相同,反而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季雪庭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两人,隐隐约约品出了一点不对劲。

即便是让鲁仁来看,应当也能看出来,离朱与太常君这两人的相处实在是有些古怪。

而就这个念头滑过季雪庭脑海的一瞬间,桃花树的另一侧,两名仙君已经越靠越近,最后竟然直接拉扯在了一起。

那离朱气势汹汹口中嚷嚷着:“你又说我过分!我平日里让着你,躲这你,半点不敢越矩,你倒好,没事就与别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若不是我有用,你根本就不会来找我。事到如今,你倒还说我过分?”

离朱一边说,一边直扑太常君而去。

季雪庭之间微微一动。

有那么一刻,他竟然在离朱的叫嚷声中,听出来一丝真心实意地刻骨怨恨来。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季雪庭有点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

离朱冲过去以后,竟然一把拽住了太常君,然后他一边撕开了太常君的衣襟,就那么毫不留情地在太常君的锁骨上啃了一口。

太常君就闷哼一声,拥着离朱,受痛倒地。

偏偏倒地的同时,他另一只手却直接搂过了离朱的脖颈,将那红衣似火的男人揽在怀中轻轻拍了拍。

“好了,好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对。”

被咬了一口的是太常君,好声好气哄人地也是太常君。

那离朱松了口,听得太常君这般哄人,忽然嗤笑了一声。

他与太常君如今姿势尴尬,想来太常君应当是看不到离朱神色,但躲在树后的季雪庭却看得十分清楚。离朱这

一刻的笑容十分复杂,里头有掩不住的欢喜,也有着无法抹去的痛苦与自嘲。

但下一秒钟,这种复杂的情绪便瞬间褪去。那个季雪庭熟悉地骄傲尖刻,蛮不讲理的离朱再一次回到了人前。

“闭嘴,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别的什么。有本事,你哪一日便真的为了我再来找我,而不是为了——”

离朱话说到一般,忽然戛然而止,瞪着太常君狠狠道。

“我真恨不得就这样你那张嘴都咬下来,免得这么啰啰嗦嗦的。”

说完他看了看,一翻身,直接丢出了一道禁制,将桃林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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