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少年识愁

第六十一章少年识愁

见亭下主仆局促不安,宋如烟巧笑道:“明郎,烟儿走累了,我们小坐会儿可好?”段思明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冰凉的石凳,掸衣而坐,顺势将宋如烟揽进怀里,转言宽慰道:“醉花间每到这时节总是最热闹的,烟儿怕是有些不习惯,日后散心静养还是去流水山庄吧。”

既然主家下了逐客令,再不走就有些不识分寸了。苏依等了片刻,却不见贾淑媛动作,抬头望去,只见她满目惊异的看着段思明,旋即明白,这等亲昵在那时只怕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何况是对一个拿三纲九常当侍夫宝典的未出嫁的女儿家呢。

宋如烟羞赧得低下头,低声道:“有人在呢…”

其语态娇羞,风情万种,竟看得苏依有些恍惚。段思明眉头不悦的看了眼亭下。苏依这才连忙扯了下贾淑媛的衣袖。得罪猫无所谓,但惹怒老虎可就大有所谓了。

贾淑媛突然回神,浑身一颤,慌乱的告罪离开。苏依、翠屏紧随其后。段思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苏依,自己的强压之势笼罩三人,另外两个冷汗直冒,她却只是紧了紧,这么镇定的丫头不该是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姐调教出来的才对…

苏依哪里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见贾淑媛步伐紊乱,连忙向前搀扶住,一路上贾淑媛的手颤抖个不停。

“明郎在看什么?”宋如烟素手攀在段思明的脖上,随意扫了眼在花树间若隐若现的三抹亮色,不悦划过眼底,转瞬间明媚如初。

段思明轻轻戳了戳宋如烟弹指可破的嫩滑小脸,轻柔道:“没什么,若不是靖王妃交代,把这些女子安排在离都府,烟儿怎得这么不自在,只怕烟儿还得多担待为夫几日呢。”宋如烟痒痒得咯咯直笑,羡煞了远处三三两两观望的小姐们。

回到溪苑,苏依见贾淑媛的神色稍缓,嘱咐翠屏道:“屏儿姐姐先陪小姐回屋喝杯暖茶,躺床上歇上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有什么需要来怡园居找我。”说完转身就回房。

翠屏深深地看了眼苏依单薄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怔了半晌,才搀着贾淑媛朝素雅居走去。

苏依一路沉思。贾淑媛的徵状不过是惊吓所致,缓缓理应就无大碍了,唯独这导致惊吓的因素颇值得探究。那一刻,段思明轻描淡写的眼神里透出来的威压,绝不单单年长十几年就可以有的,他的学识经历师承必然不凡…

转眼就到了怡园居门口,盯着木门上的花鸟刻纹,忍不住有些担忧,明日就是选美比赛的日子了,到目前却毫无进展,玄夜虽然不说什么,但他周身的气质却一日寒比一日…

如果说《步陵兰》是如影阁诱杀玄夜的一步棋,那么惊若翩鸿就是必杀的棋局。倘若混入离都府仍不能盗取,如此趁现在让玄夜穿女装更自然一些,好在比武不限男女,到时比武场上拼死一搏,也能避人耳目,留个活路。

这样有进有退才更有机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盗取失败也不能被人认出来才行。只怕是玄夜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成败一举呢,更何况整日受我一丁点大的娃娃指派。

苏依下定决心似的长舒一口气,正要推开门,脑中灵光一闪,段老头的书札里似乎有关于易容术的,这样不就可以解决掉那些困扰了?如此想来心中已是一番豁然。

步伐轻快地推门而入,抬头一看,却倏地停住,只见玄夜双臂环胸倚着窗棂,暖风吹过,长发随衣袂轻扬,深黑色的眼眸似融进了窗外阴凉昏暗的树荫,看不真切那眼神里暗藏的情绪。

脑海却不合时宜的闪过一首诗:“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只是眼前的少年却已识尽个中滋味,尚无温婉已成悲凉!看得苏依说不清哪个地方无端的生疼,无意识的皱起眉头,轻轻走过去,顺着玄夜的视线看向窗外,枝繁叶盛的梧桐树掩映下,正是溪苑门前,刚刚与贾淑媛分开的地方。

苏依心中一紧!转头却见玄夜一副闲散的姿态,暗叹道: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他既然无意过问发生过什么,倒也不用搜肠刮肚的解释了。心思间,神情不觉有些舒缓,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苏依视线旁落,正想着怎样开口说下一步的打算,就听玄夜淡淡的说道:“你最好离开…”那风轻云淡般的话语里却有一种冷酷至极的坚持,让苏依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苏依怔了半晌,才肯定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段思明的本事了吧?”见玄夜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苏依心里顿时凉了一半!所谓悬殊,不过是别人在云端,而自己却在崖底无望,由不得感叹。

当不久之后的某天,苏依在无渊崖底受到那些非人的凌虐时,才打心灵深处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那么的暗无天日,那么的绝望。而这却是现在的她所永远想不到,也不愿承受的痛苦。

此时的苏依闲适的立在玄夜刚刚杵着的位置,出神的盯着窗台上一只落单的蚂蚁。那只小蚂蚁正背着一粒极小的糕点碎末渣,前进中不时左右探探,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到了台边上却是边缘的生死崖,再崖边波折的在寻找出路。

见此苏依不知怎地竟想到一则关于活着的哲学命题,生命、生存和生活,哪个才是对人生的应有的态度?她一直以为,这是从来不需要争辩主次的,没有生命何谈生存,不能生存何以生活,而自己总是秉承一贯求稳保命、其他皆得的态度,对待生死一事。

于今日才明白,这种态度仅限于自己,每个人生境与经历没有完全相同,怎么能求全责备,按自己的要求苛责别人呢!或许生命对于玄夜的意义,从来都只是存在而已。

既然自己选择了继续同行,又怎么能埋怨风雨无情呢?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自己尽所能陪伴就好,人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别人的事,即便在心有同焉,终不过是旁观。

想到这,苏依连日来郁结于心的担忧这才算挥去无踪,这才又想起那只引发自己沉思的蚂蚁。在窗台上扫视了一遍,哪还有它的影儿。

抬眼见天际隐隐红霞,苏依无所谓的耸耸肩,各有各路,兴许早就归穴了吧!自己也要准备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了。

一转身,却见玄夜站在身后不远处,眼神略微闪躲。额?怎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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