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没救了

李俶一脸气愤的将纸条撕碎,扔进火炉里。

“阿耶,这些人丧尽天良,就不怕天打雷劈?”

李亨抿了抿嘴唇,望着东北方说道:“他们只管讨好了你阿翁这位天子,就算天打雷劈又能如何?”

“阿耶可是太子,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李亨摇了摇头,指着鱼竿说道:“这池塘就好比李家天下,鱼竿是我,而你阿翁才是那钓鱼之人。”

“你要清楚,选哪尾鱼竿钓鱼,只有你阿翁说了才上算。”

“我懂了,杨国忠才是阿翁这时候选的鱼竿。”

“可是阿耶,既然可以选杨国忠,为何不能选您?”

李亨叹了口气,挥手让人退下。

等池塘边只剩下父子两人,李亨才开口。

“大郎刚及冠,有些话本不该向你明说,但现在朝政混乱,为父频受攻讦,有些事你也该清楚了。”

“你阿翁对皇子王孙猜疑太重,除了你我之外,所有人都集中住在“十王宅”,“百孙院”中。

表面上是为增进彼此感情,同享天伦之乐,实际上最大限度的杜绝了这些嫡系血脉参与政变的可能。”

“李俶”随李亨也住过那里,所以有些印象。

什么“十王宅”,“百孙院”,说得好听。

其实就是个囚笼,将这些王子皇孙圈起来,像猪一般养着。

“我知道了,阿翁是不可能让太子有任何权利的,除非…”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李亨脸色大变,赶紧出言制止。

李俶也自觉失言,吐了吐舌头,将话题转回来。

“这天下再怎么说也是姓李,满朝黄紫公卿,就没人能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吗?”

李亨摇了摇头:“真没有了。”

“自开元末年李林甫把持朝政开始,一直到天宝年间,二十载岁月,那些不愿同流合污的大臣,不是被害身死,就是流放在外。

诺大朝廷若非其羽翼,就是随波逐流之人。

到了杨国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的朝廷,早已不是开元初年贤相在世,能臣如鲫的朝廷了。”

李俶重重的呼了口气,仍觉一口大石压在心头。

原以为这朝廷只是外患,看来内忧同样严重。

难怪安史之乱之后,唐朝从此一蹶不振。

人才都没了,全国上下都是溜须拍马之人。

这些人不去祸国殃民就不错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们造福百姓?

说了这么多,李俶明白李亨的意思,反正我们说了也不算,不如韬光养晦,何必去得罪别人。

这太子当得也真是憋屈,李俶还想凭着皇太孙的牛逼身份作威作福一番,看来是不用想了。

但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李俶,不允许自己当个看客,这可是数十万条鲜活的生命!

“不行,这次雪灾就在京畿地区,受灾百姓必然众多,我们这些王子皇孙都不站出来说话,还能指望谁?”

李亨有些意外的看了自己这儿子一眼,几月不见,好像有了些变化。

怎么说呢?似乎有了些朝气,不再是那温吞性子。

“那么你打算如何做?”

李俶想了想说道:“既然阿耶掣肘良多,不便出面,有些事就由我这个皇太孙来做。

我要让阿翁明白,这些被他引为心腹的肱骨之臣,到底都是一帮什么货色!”

李亨再次仔细将李俶打量了一番,仿佛看到了当初李瑛被废,自己刚成为太子时的样子。

犹豫半晌,李亨最终点了点头。

“此事你可以试着去做,不过你要清楚,你的对手,是那位只手遮天,毫无底线的杨国忠,若稍有差池你我父子都可能万劫不复。”

“多谢阿耶提醒,我会小心的。”

李俶本以为李亨会阻他,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支持。

虽然只是嘴上的支持,但是李俶明白,作为一个不能犯错的太子,这样做已经非常冒险。

看来这太子没自己想象当中的废,李俶决定把安禄山的事情也说说。

“阿耶,安禄山将要谋反之事,你可知晓?”

李亨闻言笑着说道:“安禄山此獠虽目中无人,粗俗无礼,但说他要反,为父是不信的。”

“此事均为杨国忠刻意诬陷,他说安禄山不敢来,这不就来了吗?”

李俶见李亨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估计还乐得看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心中顿时被阴霾笼罩。

“阿耶何以笃定安禄山不会反?”

李亨招手让李俶坐下,双手抱着一副金色暖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安禄山那厮本是杂种胡人。”

见李俶脸色有异,李亨笑着解释道:“为父可不是骂他,他父亲乃是西域的粟特族,母亲为突厥巫女。”

“当年李林甫为相时,曾进言多以贫寒出身的胡人或番邦外族为边将。

李林甫那人妒贤嫉能,毫无政治眼光,但这件事,为父认为他是办好了的。

自此以后,边疆之患逐渐得解。

而且这些人在朝内没有根基,又是外族,如何能够窥我神器,入主中原?”

李亨将暖炉递给李俶,继续开口。

“再说安禄山,此子本名轧荦山,本是个偷羊贼。

后被时任幽州节度使的张守珪看中,成为“捉生将”,张守珪见其作战勇猛,为人忠义,将其收为养子。

当年安禄山在与突厥的战斗中犯下大错,被押解进京,按律当斩。

张守珪为他到处找人说情,当时首辅是张文献,张文献执事向来严苛,极力要将安禄山斩杀,此事在京闹得沸沸扬扬。

最后甚至闹到了御前,你阿翁念在安禄山战功卓著,认为杀了可惜,亲自下旨饶了他一命,让他将功赎过。”

“这么说来,阿翁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亨哂笑一声:“要这么说也不错,即是救命恩人,也是再造耶娘。

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阿翁给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李家半点没有辜负过他,他又如何能狼心狗肺到要去反叛?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反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这种不忠不义之徒,又有几人会去追随?

怕是都不需要你阿翁动手,他手下那些忠义之士就会主动将其人头奉上。”

见李亨拿起鱼竿来继续垂钓,李俶呆呆的望着那纹丝不动的鱼漂。

历史上有种说法,安禄山其实是被杨国忠逼反的。

听了李亨的一番言语,他迷茫了那么一瞬,最后还是觉得这种说法太过荒缪。

从来都只听闻奸臣逼杀忠臣,哪有逼反忠臣的?况且安禄山后来好像还当了几天皇帝吧?

若非早有反心,当什么皇帝?所谓的黄袍加身,不过是一片遮羞布罢了。

对于李亨的说法,李俶觉得太理想化了。

什么狗屁的外族无法入主中原,元、清两朝算什么?

还有那些忠义道德,在权利面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还见得少了?

都是狗屁!

李俶觉得这帮人实在太天真了,不仅是李亨天真,李隆基也是天真,满朝文武亦是如此天真。

怕就怕,就连一直说安禄山要反的杨国忠也依然天真!

估计天天喊捉贼的杨国忠自己,都不信安禄山是反贼。

他只是为了打击政敌,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罢了,没想到却瞎猫碰上死耗子。

否则作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为何迟迟找不到证据,反而以那么荒唐的理由招安禄山前来?!

“众人皆醉我独醒?”李俶苦笑一声。

“阿耶,安禄山真的要反。”李俶不知如何劝说,只是以未来者的身份下了一个定论,想做最后的努力。

李亨头也没回,淡淡的问道:“有何证据?”

见李俶沉默不语,李亨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严肃的说道:“此事无须再说,已有大臣被下牢狱,你阿翁说了,等安禄山返回时,将那人送他一并带回。”

李俶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亨,连最后的希望,也被这番话打得支离破碎。

还说个锤子,这大唐是真特么没救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