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作弊
月考之后, 班里按照惯例，安排调换了座位。
原本?余烬是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后三排的命运，但因为方珩来开了一次见长?会，班主任刘老师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但隔周一见面?的时候, 和余烬谈话时刘老师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但座位表已经安排好?了, 不好?再更改, 于是?, 余烬被分到了一个挺靠前的位置。
新同桌叫于菁，是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儿，两个羊犄角似的小辫子, 小鼻子小嘴，眼睛也不大, 藏在厚框眼镜后面, 更是?不明显。
余烬虽然已经上学不久，但对于这位同学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这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儿, 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举止都没什么存在感，除了成绩, 她没有一点能出挑的地方。
无论在什么环境中，总有这样一群人?, 她们安安静静、不引人?注目, 像是?透明人?一般。
余烬印象里, 好?像那天发糖的时候, 女孩儿也没有拿。
余烬也不是?热络的性子，于是?一周时间过去, 两人?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但在某一天傍晚，同学们要么结伴去食堂、要么回了家, 班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时，女孩儿却突然和她搭话。
“余烬……”
“？”
余烬停下脚步顿住，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看她，用目光询问。
于菁小声说：“那天陈子建他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烬微微皱眉，目光里满是?疑惑。
但是?对方却没了下文，女孩儿低着头，手指扣弄着书包带子，余烬垂下眼，看着那个背包挺旧的，不知道用了几个年头了。
“所?以呢。”她问。
“……所?以你……你就不想考好?一点吗？我……我这次……数学考了一百一十六……”
“……”
余烬却突然笑了，她又走了回来，手撑在桌上，她要高出女孩儿一头，动作里充斥着压迫。女孩儿明显缩了缩身子，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哦，真棒。”
余烬脸上挂着一抹笑，话音一字一顿，语毕她又举起手来，像是?要替对方鼓掌。
但是?她的动作却突然顿住，她这举动太像一个人?。
心里那种莫名的躁动渐渐平息。
静默片刻，余烬缓缓垂了手臂，脸上那嘲讽的笑也消了去，换成了一贯的淡漠：
“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女孩儿却有些着急，羊角冲天而起：“我……我能帮你考好?点儿……你……你这次数学都没及格吧！”
“……”
“我和你一个考场的……”
“……”
“我看成绩单了，你理科考那个分儿，不怕下次开家长?会又被人?笑话吗？”
“……”
余烬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潜台词，一种莫名的电流顺着脊背攀上大脑，她感到一种兴奋，但她的神色不变。
“你什么意思。”她淡淡的问，像是?永远优雅的谈判者，像那个人?。
“下次考试，我……我可?以传答案给你！”
“……”
来了。
果然是?这个。
余烬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女孩儿这会儿似乎也不怎么怕了，她仰着头，接住余烬的目光。
对视，对峙。
沉默无声。
教?室里的人?谁都没有发现，在前面?位置的铺展开的小小战场，和战场上对垒与冲杀。
“怎、怎样……”
最终是?女孩儿先沉不住气的，余烬实在太会这些。
“你想要什么？”
女孩没想到余烬会这么现实，这么的一针见血，却又为对方这份不加掩饰的直白?，感到一瞬的放松，她也不再遮掩了，索性把?一切剖个清楚，樱桃小嘴弯出一个弧度：
“上次，你请大家吃的那个糖很贵的吧，上面?全都是?英文……你家很有钱的吧……我要钱，余烬，我想要钱。”
余烬“嗤”的笑出声来：“你看，这样说话不就轻松多了。”
于菁很快的抿了下唇，又把?这一瞬间的难堪吞回肚里，她也冷笑一下：
“一次考试五百。怎么样余烬，你就不用再拿着你那个破分儿回家了。”
“你找我，就因为那盒糖？”
“不，还因为你姓余，我们在一个考场。”
“……”
“成不成？就一句话的事儿，你能不能别?这么墨迹。”小孩儿讥讽。
“行?。”余烬掏出手机，揿下开机键：“报手机号，我转给你。”
“……”女孩儿咬了咬牙，为对方如此干脆爽快而感到震惊，却也因为对方用这种口?吻，感到一阵冒犯。但她终究是?没有硬气的说出“考完了再给就行?”的话来。
但她没去拿手机。
“我要现金……”
“……”
“纸币。”
余烬挑眉：“我听的懂，那你得等明天。”
生活像是?电影镜头的几倍速播放。在学习生涯中，考试连着考试，测验缀着测验，像是?一个永不停息的循环。无数个埋头的夜晚、记诵的晨间、肘间的红墨水、办公室厚厚的习题填充其间，变成的无声的默片，在快速切换中闪成蒙太奇式的荒诞。
但所?有人?却都耽于其间。
这一个月里，余烬和她同桌照旧不说话，关系没有因那一场秘密的交易变得亲切，反而像是?看透的对方，而更多了几分疏远。如果余烬的手肘越过了三八线，会被于菁狠狠的瞪回来，对方若是?铅笔掉到这边，余烬也不会主动帮捡。
两个人?之间像是?始终压抑着一口?气，并且双方默认用小孩子的方式来解决。
一个月很快过去，月考又一次近在眼前。
这一个月，方珩几乎没什么机会给小孩子讲题。
但原因并不在她，是?小孩儿单方面?的拒绝。
“方珩，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余烬总是?把?她推出房间，她甚至都不拒绝小光那种“一蒙二猜三抽签”式的解题大法，也不要她给她讲。有好?几次，方珩站在余烬房间门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有点无措，也有点茫然。
又是?月考前夕，方珩问小孩儿紧张么，余烬使劲的摇头。
“别?太在意结果。”方珩看了余烬一会，终究还是?补了这么一句。
于菁没说错，考试时按照姓氏排位，考场里的人?余烬还依稀有些面?熟。而她就恰好?坐在余烬差一排的斜后方位置。
“喂，”于菁走过来的时候，轻轻敲了下余烬的桌子，像是?街头人?在对什么暗号，余烬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皮又垂下去。
“一会儿我大概一个半小时能够做完，你别?急，等我做完了给你传纸条过来。”
“哦。”
“……”
于菁成绩是?真的好?。
她都没用九十分钟，只一个小时出点儿头，她就答完了全部的题目，给余烬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誊写?，余烬在这一点上是?佩服甚至有些羡慕对方的。她用余光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心想方珩在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于菁这样。
不，方珩一定更快更好?，她的话一定可?以拿满分。
“老师……我想去下洗手间……”
“可?以坚持一下么？”监考的老师看过来，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句。
“抱歉……”女生的脸有点发红，窘迫的低下头。
“行?吧，那你得暂时把?你的卷子交到讲台来。”
“好?……”
余烬看着对方演技，心里不由小赞了一声。然后，余光里的人?就向前走来，路过她位置的时候，借着有卷子的遮掩，于菁手一抖，掉下一个纸卷来，在她的桌面?上轻弹了一下。
余烬不动声色的展开纸卷，以她的心理素质，做这一切正大光明的像是?开卷。
但纸上面?只有两个字，或者，那连两个字都不算：
傻b
“……”
余烬看着白?纸黑字愣了几秒钟，然后把?纸条捏进手中面?无表情的继续答题，完全看不出那侮辱性言语对她造成了什么影响。
五分钟后，上厕所?的人?慢吞吞的回来了，眼睛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余烬的方向看。
她似乎在期待什么结果，但是?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余烬甚至没有抬起头来。
于菁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再一次路过余烬旁边时，她小声的骂了一句，手里又抖出一个纸条来。
但余烬头都没抬，她直接接住，然后展开纸条。不出她所?料，这一次的内容是?货真价实的答案，她和自己的作答对了对，然后飞快的改掉了几个自己算的或者蒙的答案，又去抄写?后面?不会做的大题。
一场考试就这么无惊也无险的结束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是?下一科目，依旧是?原来的套路，直到考到最后一科英语的时候，原本?这一科，余烬是?不需要答案的，但于菁依旧给她递了小条。
但这一次却出了状况，巡考的老师突然进门，于菁吓了一跳，写?有答案的小纸团就歪扭着落到了地上去。
老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然后就像是?见到了兔子的鹰。
“别?动！”他从讲台上快步走下来，“你别?动，那是?什么东西？”
于菁脸色煞白?，动作都有些发抖了。
余烬却依旧淡定，甚至还回答一句：“什么？”
眼见着老师就要冲到跟前，余烬却突然一弯腰，把?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不等瞪大眼睛的老师暴喝出声，她的手已经举了起来：“你说这个么？”
老师的神色就卡在了暴怒之前那一瞬间的狰狞上，又僵硬的缓和下声音：“对，对，给我。”
“哦。”
余烬手不动，就那么乖乖的托举着，一直到老师从她手中捏过了那张纸条，展开。
于菁嘴唇都没了血色，她几乎认定了余烬这是?在存心报复。
然而监考老师的脸色却在一瞬间由青转红，继而凝成酱紫，像是?一块久置的猪肝。
纸上没有他以为的内容，而是?两个字：
傻b
第072章 连累
看在于菁眼里神乎其神的事儿, 其?实?做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于菁裁的纸条都是同样的草稿纸，揉搓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就在余烬弯腰捡起的一瞬间，借着那一瞬的遮挡，纸条已经被掉了包, 而写有答案的那一张, 现实?被夹在指间, 而后便安安静静地卡在余烬的校服袖口中。
这手法魔术师其?实?很常用, 依靠手指的灵活度来达到欺骗人眼睛的目的。一般操作的对象大多为硬币, 假拿、滚币、指间藏币都是很基础的魔术手法，稍加练习就能以?假乱真。就连硬币都能被原地消失，更不要说展开了也才巴掌大的一个小纸团了。
“这、这是你写的？”
监考老师满脸通红, 紧拧着眉把纸条递过去，质问于菁。
于菁也不傻, 在看到内容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 眼圈顿时微微发红：“不……不是我……”
余烬就看着这位说哭就要哭，也是个?优秀演员。
“可我看着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老师脸色更难看了。
“我写这个?……这个?傻……傻……带在身上干什么！”于菁低垂着头, 原本就身材娇小的她顿时显得楚楚可怜。
老师愣了一下，但也觉得确实?是这个?理, 是不是什么人写了个?字条贴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然后挂下来了？他又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就看到那两个?斗大的字, 直觉一阵气闷, 他只好阴沉着脸, 呵斥女生赶紧回去座位，继续考试。
于是, 这件事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
但这场考完之后，于菁没?有像以?往一样, 装作看不见余烬那样从她旁边走过。
她叫住了她：“你?什么意思。”
女孩儿抿着唇，唇珠由淡红转白?。
“没?什么意思。”余烬冲着她晃了晃手，在她的指尖，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白?条：“喏。”
于菁的脸一瞬间的愣，却出现了和嘴唇完全相反的变化。
她没?有接：“你?……你?别以?为帮了我一次就、就了不起……”
余烬眼皮掀了掀：“你?家长?就是这么教你?说’对不起’和’谢谢’的么。”
“……”女孩被余烬怼的有点没?词了，但她没?有离去，反而跟在余烬身后，一直跟到了食堂。
“你?什么意思？”现在倒是余烬反过来问这句话了。
“你?和她们不一样。”
余烬挑眉：“和谁？”
“你?不是那种来这里混日子的富二?代。”于菁说。
“同学，请问我是这么和你?自我介绍的吗？”余烬嗤笑一声。
“……”女生噎了一下，脸上有轻微的羞赧：
“……行，这次算我的。”她顿了顿：“我承认之前是我误会?你?，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一样，一出生就含着小金勺，想要啥就勾勾手指头，你?爸妈就跑着帮你?弄来，背景多牛逼，www.youxs.org，每天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上学就是过来玩儿的……”
这话让余烬也愣了一下，她有点想笑。为对方会?产生这种想法感到真实?的、触手可及的荒诞来。
这是源于生活最本源的荒诞。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了……我、我不就是稍微夸张了点……”于菁皱着鼻子，像是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余烬面无表情：“就因?为那盒破糖？你?错的实?在太离谱了。”
“余烬，别装了，家长?会?那天我都看到了……”于菁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想多了。”余烬却出口打断，神色淡淡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方珩。”
于菁愣了一下：“方珩？你?是说……你?妈妈？”
余烬哑了一下，当着班主任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话，在这一刻却格外的难以?启齿。
于菁没?想那么多，她“啊”了一声：“你?就直接叫你?妈的名字啊？”
“……”
余烬突然就不想再理这个?人了。她扭头要走，却被身后的人拽了下背包带。
“松手。”
于菁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这人就突然生气了。她抿了下唇，却还是倔强的扯着余烬的背包带：
“这一个?月，我有看你?学习的，其?实?你?听课挺认真的，都没?睡觉……”
被于菁这么一说，“上课不睡觉”这件事对于余烬而言像是个?多大的壮举似的。
“你?想说什么？”
于菁实?在讨厌这个?人的过分的直白?，也讨厌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在余烬的嘴里，所有事都变得锐利分明，抹除掉了全部的灰色缓冲地带：
“其?实?，你?根本不用找我帮你?作弊……”顿了一下，女孩儿又斩钉截铁的说：“但这次的钱不可能还你?。”
“是我找的你?么。”余烬挑眉，毫不留情的呛了回去。
“……”
于菁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她深呼吸：“我的意思是，你?以?后用不着花这个?冤枉钱！”
“我需要。”余烬淡淡答。
于菁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扯了扯嘴角：
“余烬，别把自己看的多高尚，我又不需要你?可怜。我干活拿钱，不偷不抢的，我要钱，有人要高分儿，各取所需的事。你?又不是他们那种人，你?用不着这个?分儿，没?必要和我玩儿这个?。”
余烬稍微露出些?讶异的神色来，半晌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需要。”
于菁笑了下：“就照你?这样学，猪脑子驴脑子门?夹的脑子也学会?了。你?又不是不想学，干嘛花这个?钱雇我？”
然而，余烬却定定的答：“我需要，我很需要，这个?对我很重要。我得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得用更麻烦的方式。上次家长?会?那事儿，我不想再重来一次。”
于菁露出个?夸张神情：“你?这种人还玩脸皮薄着一套？你?很在意那样儿的一个?人说的话？”
“……”余烬看了她一会?儿，很久才缓缓答回答：“我不能总给方珩丢人。”
“……你?妈回去骂你?了？”于菁的眼睛圆了圆。
余烬摇头。
“不是吧？她……她打你?了？”
余烬依旧摇头。
这次轮到于菁吸了口气：“那是……她……她让你?爸打你?了？”
余烬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口气有点凶：“没?有！”
也不知道是在’没?有’个?什么。
“那你?特么的你?怕什么啊你?？”于菁狠命的扯了一下余烬的背包带，但是对方很稳，只是略微晃了一下。
“我……只是不想让方珩总是因?为我，遭遇那些?事儿，那些?人。”余烬眼皮垂着，脚尖踢弄着几粒石子：“她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总这样。”
“……”于菁的眼神突然有点古怪：“余烬，你?别这语气说话成?吗？我听着怪恶心的，真的。”
“……”
“你?妈照顾你?、养你?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怎么到了你?这就得千恩万谢的了？你?感恩就感恩吧，作弊考个?高分儿骗你?妈，就是您的报恩了？什么逻辑。”
“没?什么事儿是天经地义的。让她不要担心我，这有什么不对的么？”余烬看着她，眼里是真实?的疑惑。
于菁一开始觉得余烬是在扯淡，没?想到她是认真这么觉得的。
她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牛逼。”
隔天，成?绩单出来的时候，余烬还是感到讶异，她考了全班第?三，年纪第?十?九名。
除了一些?开放性题目和作文她是自己写的以?外，其?余的都和于菁对过，如果有差异，一律按照于菁的答案走。能拿到这个?名次就说明，于菁给她的答案正确率高的离谱。
就这样，她几乎不费丝毫力气的，从倒数变成?了全班第?三。
但是第?一和第?二?却都不是于菁。
余烬又往下看，去找于菁的成?绩，却有点蒙。
上一次明明进了前五的人，这一次却掉到了二?十?多名。余烬抽出女孩儿放在桌角儿的试卷看，她给她的题目都是正确答案，但自己写的答案却是错的选项。
于菁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也不计较她直接抽走了自己的试卷，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余烬的表情：
“你?怎么回事？答题卡没?涂么。”
“嘘……”女孩儿却没?挪地儿，然后冲着余烬勾勾手指，示意对方低头：
“这才是我的’真实?水平’。其?实?在你?转来班里之前，我都一直考这个?段位的。”她伸手，轻轻弹了弹纸张。
“那你?上次不是第?五……”余烬说到这突然顿悟：“哦，原来你?上次考试的时候就盯上我了。”
“谁让你?姓余呢，我不考好点你?也不敢抄啊。”女孩儿歪着身子趴在桌面上，娇小的身躯掩在校服下面，领口拉的很高。她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在转：“怎样，学霸的感觉爽么？”
“……”余烬没?理她。
“这次家长?会?，你?妈还来么？”
“……”
一说起这个?，余烬也是头疼，她像是威胁似的：“别老是’你?妈、你?妈’的，像是骂人似的。”
于菁就笑，但刚一吸气，她的五官却拧在了一起。
余烬不动声色的盯了她一会?儿，心里却已经有了数，所以?说话不站起来，也不动。
“你?摔着了。”
“什么？”
“你?衣服下面有伤。”余烬大概指了下。
于菁愣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看出来了，你?受伤了。”
“我没?事！你?以?为你?是透视眼啊，看出个?屁来。”
“……”
余烬没?说话，但是她百分之百的肯定，于菁一定是受伤了，但是她为什么不说。
疑惑。
第073章 心思
方珩看到余烬成绩单的时候, 先是愣了愣。
余烬的名字高居榜头，第三名。
然而她却生不出什么喜悦来。
她察觉到小孩儿的目光无声的盯住她的侧脸，视线焦灼。
她呼出口气，又不动声色的拿过?余烬的试卷来。不得不说, 这一次余烬答的很好, 卷面?整洁、条理清晰, 像是习题册后面?印刷的标准答案。她又大概扫了眼别的科目, 然后得出初步结论, 这不是这不是余烬的水平。
不是质疑小孩儿。只?是如果你全?部的精力和关?注，都锁定在一个背影身上。眼睛错都不错的看着她点点滴滴，看着她的生活、她的成长, 你也?可以轻松的做出这样的判断来。
这是一份虚假的荣耀。
方珩觉得手里的几页纸有点沉。但她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不是失望, 而是无措。就像无数个晚上她被关?在房间门外面?那样。
“方珩……”
余烬感受到了她的异样, 并且很快的猜到了原因，她看看女?人?的手, 又抬头看看女?人?的表情，然后轻轻叫了一声。
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安静, 和渐渐腾起的、仿佛要?遮天蔽日的黑色云朵。
方珩的视线慢慢落下来，安静而肃穆, 像是葬礼上黑裙裾、黑西服的默哀。
“方珩……”
余烬突然有点慌了, 她身子很快的轻抖了一下, 睫毛颤动着, 视线却锁死女?人?的眉眼、鼻梁和唇角。她看到她薄唇动了动，擦去了口红之后, 女?人?的唇色显得有点苍白。
“余烬……”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是我给你太大压力了么?？”
谁都不用言明什么?。
余烬嘴唇嗫嚅了下, 突然很用力的摇了摇头，头发在方珩手中?顿是乱成一团。
她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事情的始末像是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滚落出来，虽然断断续续、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她说的很快，话里带着种急切，像是自荐的主动与赤诚，却又带着未知的惶然不安。
方珩突然觉得事情也?并不像她想的那么?严重。
或许，只?是个小问?题。
生活中?无数个小小的、小小的问?题。
方珩听?完之后半晌没说话。直到余烬睨着她表情，又补充一句“方珩，我以后不会了。”她才淡淡开口，问?她：
“你请你同桌吃饭了么?？”
“……”余烬没想到方珩先和她说的竟然会是这个。
“没有。”
“那你答应她什么?了么?？”
“也?没有……”
方珩的眉蹙起，像是在思索措辞：“别人?帮了你的忙，要?表达感谢。”
余烬“啊”了一声：“不是的，我给她了五百。”
方珩这才点点头：“不要?觉得别人?的帮助是理所?当人?，也?尽量不要?欠人?情。”
小孩儿没有马上应下，表情却显得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她还是问?了：
“方珩，你重点是不是歪了。”
方珩笑了一下，眼里有莫名的意味：“那你觉得，我的重点应该是什么?？”
“……”
余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久之后才闷闷的吐出一句：“我作弊了。”
“嗯，我知道。”方珩却揽住她肩膀，“你刚刚不是都和我说清楚了？”
“方珩……你不生气么?？”小孩儿微微抬头，盯住女?人?的下巴。
“在生气之前，我想想弄清楚原因。”方珩感觉小孩儿的身子僵了僵，她将小孩儿拉到了沙发上：“余烬，为什么?？”
余烬抿着唇，不吭声。方珩就安静的等。
余烬有点气闷，她往远离方珩的方向?挪了下，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你不要?问?了，反正就算我说了原因，也?肯定是骗你的，我不想骗你。”
方珩看了蜷在自己旁边的小孩儿一会儿，像是看到了赌气的：“好，我不问?。”
余烬
“我不怪你作弊，以后你是否继续如此我也?不会强制你，但我得和你说一下这件事。”
“……我知道作弊是不对的。”余烬小声哼哼。
“但原因呢？”
“……”
公理还需要?什么?原因？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弊是不对的，但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因为这是一种不好的品德。”余烬拖着长声照本?宣科，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方珩轻笑了一下，把人?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
“那我和你说说我的原因吧，我上学?的时候不作弊，因为我觉得不划算。”
“……”
“首先，这是一场风险投资，还是一场高风险投资，且回报率很低。你投进去的是作弊要?承担的机会成本?，还有作弊被抓可能面?临的失信、失誉、失名、档案记过?等问?题。但你得到的只?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数字，以及可能带来的，别人?予以的褒赞。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或者说是有保质期的，再现在这种情况中?，保质期是一个月，但一旦被抓，带来的影响却极有可能伴随你一生，所?以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一场亏本?的买卖。”
“……”
“其次，如果说我们假设你可以每次都做到成功，你会慢慢失去一种乐趣，一种通过?努力获得成功的乐趣。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的话，感到满足与幸福的成本?也?会随之提高，相当于你凭白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很高的门槛。如果一个人?可以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任何?，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我认为这是一种损失，无限制的放纵欲望只?会让人?感到孤独，这对你而言更是得不偿失的。”
“……”
“而且，你很难做到常胜将军，哪怕你从无败绩，在更严格的制度与防范中?你就很难成功。我不喜欢成败取决于别人?的这种感觉。就像这一次，你同桌给你递答案，你给她现金，这样以物易物倒还好，如果换成人?情，那你的损失还要?更多，你现在可能还小，所?以体会不到，但人?情债其实才是这世上，最难还的债……”
正说着，方珩的嘴突然被旁边伸出的一双手捂住。
方珩：“……”
于是后半句话就断在了空气中?。
方珩愣了一瞬，原本?背倚靠着她的小孩儿突然翻了个身，一条腿跪在她腿间，另一只?手抵住她的肩膀。但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是这孩子的特点。
小孩儿总是这样。
她想要?抱你的时候，就直接扑上来。如果不想你继续说下去，就……会突然捂住你的嘴巴。有点无奈，有点让人?啼笑皆非，却又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任性和顽劣。像是猫咪扑到你身上，用小肉爪子在你胸口一踩一踩。
这大概是余烬身上为数不多的，属于小孩儿的特质了。
余烬跪起来的时候，要?比坐着的方珩略微高一点儿，她微微低着，俯视着对方，视线灼灼。
这是余烬很少时候能拥有的视角。
也?是方珩的。
方珩仰着头看着小孩儿，胳膊有些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想要?把小孩儿从身上扒拉下去，可对方却向?前贴紧，然后将她的整个头都抱住了。
方珩：“……”
“脚尾顾副了唔（小鬼过?分了啊）……”
方珩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在小孩儿的胸口擦出些湿润和温暖。她抬手去拍余烬，但清脆嘹亮的“啪”的一声，无论是声音和触感都是匪夷所?思的Q弹。
余烬：“……”
方珩：“………………”
她没想到这个姿势，手没拍到小孩儿的背，却在她屁股上打了下。
也?是奇怪了，为什么?隔着裤子还能发出这个声音。
但余烬却在她耳边开口：
“方珩，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我不知道，这些事儿还能这样算，你……你真的好厉害…… ”
方珩：“……”
她被捂着嘴无法出声，但她本?能的觉得余烬的话是没有说完的。就像是小孩儿做的英语阅读题里，总是猝不及防出现的“，but”的转折：
“但这件事你在我身上算，是算不对的……”
果然。
“我作弊是因为……不想给你惹麻烦，不想让你因为我难堪，不想让别人?像是上次家长会时候那样说你……”余烬的声音越来越小，停了停，她才继续说：
“所?以，对于我来说，无论付出的是什么?代价，都不是亏本?的，都是……值得的。”
环在她头上的手臂松了松，嘴巴也?被放开，但方珩却忘记了动作，她对上了小孩儿的眼睛。
该如何?形容小孩儿注视她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目光呢？
方珩形容不出。她觉得，自己就算再拿个汉语言的博士学?位，也?形容不出。
那么?多情绪，那么?多感触，但所?有的情绪到最后一刻都模糊不清。
只?有爱慕，只?有迷恋，像是暗夜里一丛小小的火焰。
灼热的、狂躁的、像是能燎尽一切的火焰。
方珩的心头猛地一颤，她下意识的紧了紧拳。
作弊只?是一个小问?题，生活中?无数个小小的、小小的问?题，是晚来的急雨疏风。
但这个不是。
这是什么?呢？
这是山洪、是海啸、是几个科学?家联手，释放了原子核里面?灭神的诅咒。
第074章 隐秘
眼睛是最易泄露心思的窗口?, 目光是灵魂与灵魂的交合。
方珩感到一种难以承受之重。
这不是什么小问题。然而，哪怕是再大的问题，她也?要想办法解决。就像解决余烬生活中的每一个小问题那样。
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得扛；被压到了折脊断骨也得扛；死也?得扛。
“先下?来?。”
方珩掐了下?掌心, 强忍住心头的震动, 面容沉静而肃穆着。
余烬愣了一下?, 影像突然清晰起来?, 她看到方珩在看着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
像是倏尔被冷雨浇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冒犯”了。余烬慌乱的垂下?眼，收敛了目光，放开了抱住方珩的脖子?的手, 然后落到了地上去。像是还觉得不够似的退了一步。
“你以前没这么粘我的……”方珩闭了闭眼，像是在自语, 又像是自嘲：“哎……怎么越长大反而越粘人了呢……”
余烬飞快的撇了她一眼, 目光又落下?去。她安静的等待着下?文。但?方珩像是只?是随便感慨一句，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让余烬的心稍稍落了些：
“晚饭吃什么？”
“英姨做了牛腩土豆和炒花菜，汤是玉米浓汤。”顿了顿, 又补充：“你可以只?吃牛腩土豆再喝点汤。”
你看啊，她记得你所有?的偏好?, 记得你的习惯, 记得你生活里全部?的细节。
她是最?最?细心的孩子?, 不轻浮不慵慢, 有?着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有?的沉静性子?。她在外人面前总没有?什么表情，薄唇微抿, 瞳色幽深，若是换下?一身青涩的校服球鞋走在街上, 没人会?把她当成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没人会?觉得她个?初中?生。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着这个?年纪常见的，简单而纯粹的好?恶、爱恨、和感情。
啊，少年人。
年少时?的爱恋就像是空谷来?风，不知所起又倏尔无踪。它总是静默而激烈，隐晦又赤诚，却也?总是短暂的。
可方珩不能，她绝不能，让小孩儿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扰一生。
她点点头，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余烬敏感的察觉到一种压抑，她本能的想要打?破这种氛围，若打?不破，就逃开。她扭身往客厅里走去，然而才窜了几步，身后传来?女人一声喟叹：
“啊……我好?像一直就不怎么爱吃花菜。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怎么吃，以后应该也?不会?爱吃的……”
余烬身子?顿了下?，她前冲的动作变缓，然后慢慢停下?。就那么背着身子?，站在客厅与餐厅间的接驳口?处。
方珩觉得小孩儿听懂了，就算没懂，也?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这不可以开始，更不可能持续。
方珩压抑住心头的情绪对自己说，可却也?升起一股无名的烦躁来?。
窜动着、蓄积着、也?被压抑着。
但?是她终不能先倒下?去。
她来?到小孩儿的旁边，伸手搭住了余烬的肩膀，目光却平视前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余烬，有?些事可以试错，但?有?些不行。”
“……”
她感到小孩儿仰起了头，目光盯住她侧脸。
是的，余烬目光划过她脸颊和嘴唇，最?后落在女人分明的下?颌线上。
她好?像瘦了，余烬想。
像是没过脑子?似的，她脱口?而出了一个?问题，一说出来?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方珩，你会?原谅我么，不管我做了什么事……”
这不是余烬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了，但?她也?只?对一个?人，这么发问过。
她也?问过那个?人。
——白苏，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总会?原谅我的么。
是。她说是的。那时?候，那个?女人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这让当时?年纪还小的余烬在一瞬间放松下?来?。像是蜗牛，再不顾忌的伸出全部?的软肉来?。但?她却没想到，女人手起刀落，快的她就连疼痛都是后知后觉的。
钝痛。
她太小了，没人和她说过好?看的女人爱骗人，她没想到那个?女人就是杀千刀的混蛋死骗子?。
余烬本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问起别人这个?的，这是被钉在柱上的耻辱。
但?刚刚的那一瞬，她好?像忘记了。她在心里自我鄙夷着，却又克制不住的想知道答案。
沉默片刻，方珩还是交出了她的答案：
“抱歉余烬，但?我不能保证。有?些事我会?原谅你，但?有?些不行。”
她原本以为自己硬下?心肠这么说，小孩儿一定会?感到失落。却没想到余烬只?是点点头，反而一副释然的模样：
“好?的。”她说。
方珩是不会?骗她的。
她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多难都会?的。
“我知道了，方珩。”
余烬一大早来?到学校，班里只?有?于菁一人。她总来?的特别早。
进门的时?候，余烬就看到她手里正举着一只?包子?，素馅的，食堂里最?便宜的那种。
路过的时?候，她轻轻敲了敲同桌的桌子?：
“下?次，那个?就不用了。”话不用说的很明白。
对方愣了一下?，倒是也?没太意外：
“怎么，你想明白了，这是要从良了？”
“……”余烬点点头，避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没有?要详细说的意思。
小同桌觉得没劲，“啧”了一声：“你又不怕给你妈妈丢人了？”
余烬狠狠剜了她一眼，声音却硬气不起来?：“……不是。”
“行了行了，你这什么丑表情。”小同桌扭过头，却依旧和她搭话：“哎……我说，你以后要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但?说好?了啊，我只?讲一遍，没听懂就扯淡。”
“……”
余烬拿眼睛瞪她，有?点讶异这么一个?提议，会?从这人的嘴里面蹦出来?。
“怎么？做点好?事也?不行了？”同桌倒是不乐意了：“哎你别这么瞅着我，放心，不要你钱的。”
余烬继续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保护动物。她想起了方珩的话，然后淡淡的说：
“那我给你买早饭。”
这语气眼神就激出了于菁几分嘴贱来?，她玩笑道：
“切，用不着，我看你妈看着挺聪明挺厉害一女的啊，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呆子?来?？你妈这是被什么人压了啊她，真是让猪拱……”
于菁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一把揪住领子?，咬着牙的人等着眼睛，神情凶的想是要食人的兽。
余烬直接从凳子?上把同桌拎了起来?，她眼角泛红，声音发冷：
“你闭嘴。”
于菁没想到余烬能突然这样。她从没见过余烬这么凶的样子?，就算和之前那些人比，此时?的余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她下?意识的颤抖了下?，身体瑟缩着，眼睛瞬间就有?点红了：
“你……你……”
余烬见到对方这个?反应，那天的同桌的伤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
她松开了手，却依旧在威胁：
“你以后不准说她。”
但?是，于菁被余烬这样子?刺激到了。
她其?实只?是嘴贱和余烬说了一句玩笑话，余烬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性格又随和，月考的事她几乎已经把她当朋友了。可她没想到，对方却做出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亏她觉得这人学习挺努力的，还想要帮她补习……
于是小同桌在一瞬间失去理智，她几乎是颤抖着骂：“www.youxs.org，我就说了怎么了！你要弄死我啊！”
她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可神色却倔：“来?啊！你打?啊！你有?能耐你就直接打?死我得了！就当给你妈报仇雪恨了！”
对方这种“撒泼”也?让余烬始料未及。她不想理她，书包一下?甩在桌上，转身就要出去。
然而小同桌却依旧不屈不饶：“余烬！你她妈的你恋母啊！每次一提到你妈，你就犯病！”
本来?只?是句口?不择言的气话，可没想到余烬正离开的身影却突然顿住了。
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句：
“你、你闭嘴。”
但?这一次却气弱了许多。
小同桌也?没想到余烬会?是这个?反应。
她看着余烬有?些泛红的眼尾和脸颊，更为自己无意中?言中?的信息量，感到一阵窒息的眩晕，和一种隐秘的好?奇。她连委屈和哭声都一并止住了，只?剩下?无意识的一哽一哽……
两个?人谁都没在说话，空气里只?剩下?呼吸和若有?似无的哽咽。
隔了好?半天，于菁还是发问了：
“余烬，你……你对你妈有?那个?心思？”
这句就不是气话了。小同桌盯住余烬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心里。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了轻微的脚步声，余烬一怔，这才回过神。她不答话，转身离去，但?背影有?平常见不到的仓促。
男生走进班里，看到脸上还挂着泪痕的于菁问：
“哎，于菁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他看看于菁，又扭头看看刚刚冲出门去的余烬，满眼疑惑。
“啊……”于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挂上一个?笑：“昨天的作业多嘛……写?到好?晚了，哎……困死我了……”
“是啊！老赵留那么多卷子?……”男生神经大条，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冲着女生笑笑：“不过我可没写?，来?这么早就是想找人抄下?的，你的借我参考参考呗～”
“好?啊。”
于菁答应的相当痛快，只?是翻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还在抖。
这是在那一瞬间，被对方灌输的恐惧。
余烬不要脸！混蛋！死变态！
她想着，心里狠狠的骂了同桌好?几遍，可又感到好?奇心在蠢动着……
她回忆着那个?女人的模样，其?实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她的记忆早已经有?些模糊了，唯一的印象是那女人淡雅的气质，和温柔的声音。
怪不得她叫她方珩。
第075章 承认
“我知道了, 方珩。”
小孩儿不吵不闹的平静带着一种空寂的荒凉，就像是?面对未知的一切，束住手脚，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全然的听之任之。像是在面对无法抵抗的命运时待宰的羔羊。
身体里细枝末节处传来隐约的闷痛, 方珩几乎是?在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女人, 她那?荒凉残忍的笑?容, 和她那?如刀锋一般的言语：
“她有罪, 生在那样一个环境里，这?就是?她的原罪。”
所以就只?能认命接受一切安排了吗？
“方珩……”
小孩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方珩视线渐渐找回了焦点。
“以前……有个人和我说, 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如果我做了错的事，我该接受惩罚的；如果我给?旁人带来了损失, 我要补偿……”
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方珩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余烬说的那?个人是?谁。她虽然从没有问过，也从没听小孩儿主动提起过, 但?却无比笃定着。
是?那?个女人。
但?方珩没想到那?个似乎视小孩如草芥的女人，也会和她讲这?些……这?些板正的几乎都能写?进?思?想品德书里的道理。
那?个女人也会一本正经的讲出这?种话来么？
只?是?, 方珩并不知道，白苏之所以和小孩儿提这?个, 背景其实是?www.youxs.org, 而在这?前面, 就是?她无所谓小孩儿要不要去“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这?种, 为现代?社会三观所不容的事。
方珩“嗯”了一声，等?待下文。然后她就发现品德书上的话到了余烬那?里也尽数歪了：
她说：“是?我害你分手, 所以我理应赔你，方珩, 我会补偿你。”
余烬说的一本正经，可方珩却有些哭笑?不得，这?话让小孩儿拖拽过来作为理由，真是?有种诡异的萌态。
方珩叹了口气?：“余烬。”
她目光擦过她的脸：“你不能在仰慕一个人的时候，轻易的替所有事做决定，生活正在一点一点变好的，不是?么？我也不能明知道我们不对等?，还?利用这?些来框住你，不是?我要拒绝你，是?我必须得。”
她慢慢移开?了视线，目光茫然的在空气?中悬停了一会儿：“其实你拥有的很多，未来会拥有的更多，我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只?是?有些……局限了。等?你跨过了这?道坎儿，你会发现世界很大，你会知道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现在不明白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你这?是?在放弃以后的什么。你还?太小，余烬，你太小了。”
水花落下，水花扬起，水花飞溅。
余烬喘着气?，任残余的水珠从脸上滑落。
“你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
小同桌这?句话回荡在余烬脑海中，像是?裂钟。把昨天她和方珩两人谁都不曾言明的东西，狠狠的剖出来。
但?她说的没错。
余烬回到教?室里的时候上课铃刚响，之前还?眼圈泛红的人，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丝毫异状了，见她回来，小同桌也没有任何反应，二人又回到了没有任何交流的冷战时期，就像之前几周里那?样。
但?其实于菁之前的反应还?是?让余烬感到一丝疑惑，连同着之前的伤。但?她实在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尤其是?在这?种“谁先说话就输了”的时刻。
但?是?余烬也没想到，这?事儿还?就能让她撞上。
隔天早晨，她见到几个人把于菁堵在了车棚，翻她的书包，又把翻出来的东西扔在她身上。
她看到了于菁，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视线交错的一瞬，两人瞬间领会精神。
余烬：要帮忙？
于菁：你滚蛋。
于菁多少?是?有点不自然的，如果说她不想被谁知道这?事儿，余烬得算一个。而且她们现在的关系尴尬。但?是?余烬就装作没见到似的，从几人身边走了过去。
于菁：“……”
虽然这?也是?她的意思?，但?余烬这?漠然的反应着实有点让人牙酸。于菁又在心里问候了她一遍。
但?是?……
“哎哎……你站住。”
余烬的脚步顿了下，她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叫住她的女生。
“怎么，你认识她啊？”
余烬看了一眼同桌，没理会对方递过来的“别认”的眼神，然后点点头：
“认识。”
“呵，我就知道，考场里就看见你俩人说话呢，你是?她谁啊？真不知道三班还?有人和瘟鸡玩的。”
余烬又看了一眼同桌，对方却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我是?她的同桌。”
“哈哈，和瘟鸡坐在一起，估计也染上鸡瘟病毒了吧？”几个人笑?作一团。
这?种讽刺实在是?太低级了，余烬心想，却又有点恍然。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接触过这?样的人，竟然生出几丝怀念来。但?是?小同桌的脸色却难看的紧，为这?都算不上多难听的话。
余烬可是?听过比这?难听千百倍的言论。
她双手插在兜里，很快的挑了下眉：“一会上课了，你们还?在这?站着做什么。”
她一边说，一遍伸手从几人间走过去，伸手过去要拉于菁起身。同桌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却犹豫着没有拉她的手。
“走了。”余烬催促，“迟到了要挨罚了。”
她这?话一出，身边几个人却是?哈哈的笑?起来，学着她声音嘲讽道：“迟到了挨罚～哎呦，又一个学霸啊？”
余烬一边蹲下，把地上的东西往对方包里塞，一边压低声音：“一会我说跑你就跑……”
于菁：“！？”
“跑！”
随着这?一声短促的提示，于菁觉得自己手臂像是?被一只?铁钳钳住，顿时一股大力袭来，她感到自己被拉出好一截去，像是?飞起来了似的。
一瞬间，她感到无比的自由，像是?甩开?了兽夹的鹰，终于又冲上了天际。但?是?一到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愣着干嘛？跑啊。”余烬一边拽她一边催促着。
于菁气?死：“没跑是?谁的腿都快断了啊！”
“太慢了。”余烬给?出评价。
“……大姐，我这?极限了！”
然而她这?话音刚落，就感到拽着自己的手臂力量更大了，她感到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弹簧鞋上，一蹦三尺远。
原本围着它们的人就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的时候，余烬和于菁已经跑出去好几十米了，为首的想追，但?是?自己又不想跑，便用眼神示意身边人。
但?是?，每个人被看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扭开?了目光。这?要是?跑起来，得多丢人呐，还?有可能被老?师和纪律委员逮个正着，哎……那?儿不就站着个戴袖标的么，还?往这?边儿看呢。诶……怎么过来了……
于是?余烬和于菁顺利逃脱。两人回了班，余烬还?好，只?是?轻喘，但?于菁就不同了。她感到自己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肺而亡。
“你……你……你跑什……什么……”于菁根本站不起来，她扶着凳子，脸色发青，竟然出现了缺氧的症状。
余烬瞥了她一眼：“不然留在那?挨打。”
“你……你很熟练啊……”小同桌斜着眼睛看余烬：“你……你不会……”不会也被人家欺负吧……
但?余烬却以为是?“你不会也跑吧。”
“没有。”余烬冷冷答她。
她被打过，也打回去过。但?恰恰还?就是?没跑过，像是?被狗撵了似的，大半个学校，跑的那?么狼狈。如果不是?因为有个拖油瓶，她至于要跑么？
她不能动手，因为不可以给?方珩惹麻烦。所以她其实更倾向?于被收拾一顿，服软认怂，还?不累。
但?是?看看同桌，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上次被打的都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
冷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化解，多大的愤怒也变成青烟随风而逝。小孩子就是?这?点好，朋友间的分手与和好，不用多说什么，很多时候仅仅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但?小同桌沉默了会儿，闷闷的说：“你下次别管我了……”
“是?我要管的么。”余烬疑惑。
“……”于菁气?的牙痒痒：“余烬！你真活该惹祸上身，活该被我连累。”
“你这?么毒舌，活该被打。”余烬毫不留情的讽刺回去。
“……”
于菁真的快被气?死了，她瞪着那?人好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良久，她突然嘴角一撇，身子向?后一倚，长长的叹出口气?来。
“你要倒霉了。”她耷拉下嘴角：“余烬，你赶紧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吧……嗯……你家不是?有钱么，让你妈给?你雇个保镖吧。”
余烬心想，她其实也算个保镖来着。
“你怎么惹到那?些人的。”她问她。
这?个问题是?对方的禁忌，小同桌果然抿着唇，没有答话。然而，就在余烬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于菁却突然开?口：
“公平点儿，我告诉你这?个，你告诉我你……你……那?个……那?个……是?真的么。”
于菁说的断断续续，像是?在打什么哑谜。
“……”
余烬瞬间拧眉，扭头冷冷的看她。但?对方却“呵呵”了一声，再经过一场共同的逃亡之后，再没了半点畏惧，就那?么和她对视着。
一秒、两秒。
余烬慢慢平静下来。她开?口，声线平和，像是?隔着时间与空间，回答了昨天那?个倏尔被人打断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这?也许不对，但?我得承认，是?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啰里八嗦的。”
“……”
“哎，楚光。”
“干嘛啊邓崽？叫仙女不要叫的这?么生硬！”
“……”邓思?颖翻了个白眼，她把风纪表格交给?旁边的同学，三两步跑过来：“我刚看见余烬了。”
楚光先是?一怔，然后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别！别提她！上次让我姐揍的我便秘了两天，她都不知道过来帮忙！”
“……”邓思?颖无奈：“不是?，我看到她被几个男生女生追。”
“是?啊，我那?还?放着她情书呢。”
邓思?颖屈指敲了一下她脑门：“不是?那?个追，欺负人的那?个追。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楚光一怔，被人敲了头都没反应过来，就呆呆的晃了下脑袋，然后突然回魂式大叫：“哎呀！那?你怎么不去看看啊！”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初中部走。
“……你去有什么用。”邓思?颖揉了揉太阳穴：“给?你姐姐打电话说一下吧，学校这?种事不怎么管的。”
第076章 自私
余烬说了, 就像是先退开一步。很多事情往往不在于这一步，而在于这么一个姿态。
“我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菁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有的时候, 就突然一下子, 毫无原因毫无理由?的, 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了, 都开始讨厌你。然后慢慢的这就变成了一种风气?, 像是流行感冒似的，所有人都病了。
呵，不是都说小孩儿都是淳朴、善良、天真无邪的么, 我可不觉得?，我觉得?有时候她们挺可怕的, 那种人类本身毫不遮掩的恶。尤其是当她们所有人都站在一起?的时候, 谁要是不这么做就是不合群，就是对集体的一种背叛。
所以我也不怪她们, 大概我就是那个运气?不好，被拿来祭旗的。”
余烬看着她的小同桌一副故作漫不经心的表情, 却感到一种被层层缠裹压抑住的恐惧与绝望，那是在泥塘里挣扎过的人一见到水泽产生?的本能的退缩。
所以那时候……所以啊……
“其实我也想过, 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然后我就开始反思啊, 可我也没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啊。哦, 还是有的。大概唯一不同的一点是, 那时候我考的比别?人好点儿，有些?太出挑了, 不知道藏拙也不知道收敛。
所以你看啊，我现在就改了, 改的多好呀，这不是也能好好的和同学们相处么，都还找我借作业抄呢。”于菁苦笑了下：“所以说，老师甚至于我爸妈说的还真对?，’为什么她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呵呵，就真他妈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余烬没发表看法，她只是想着无数次成绩单上靠中下的名?字、从不会拒绝借作业的要求、总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安静少女。
你看啊！我改好了，不是吗？
……是吗？
余烬迟迟没有说话，却引得?小同桌有点讶异的扭过脸看她：“哎我说，你怎么不说话啊，正常人听了不都该说句’她们怎么能那样啊’、’老师家长怎么这样说啊’、’你也太惨了吧’之?类的吗？余烬啊你同情心呢？哼，你是不是黑心肝啊你！”
余烬白了她一眼：“我说那些?屁话有用吗。”
“噗……”于菁被这论点都笑了。
顿了顿，余烬又接着说：“校园暴力很难根除。”
小同桌：“呵呵，你又知道了。”
“方?珩说的。”余烬轻声说：“她说个体差异带来不确定性，而群体大众恐惧这种不确定性、她们无法预知这样的人的行为。所以最好不要不同，因为当你不同的时候，要么承受压力，要么自我调整，就像你现在做的这样。”
“平庸没有关系，鲁钝也没有关系，不用出人头地甚至不用优秀，她就希望我能简简单单的、哪怕庸碌的、平凡的走过一生?。”
于菁“啊”了一声：“你妈……还和你说这个……”她有点讶异，又自嘲的笑笑：“我妈就和我说过，要考高分儿考高分儿考高分儿。”
她说的太快，以至于几?个“考高分儿”连在一起?听起?来像是母鸡在咯咯叫。
余烬有点想笑，解释道：
“是，因为我比你们都大，她有点担心这个。”
“切，但说的还不是大白话大口?号。”小同桌撇了撇嘴：“就没点什么具体的做法么。”
“有，真有。”余烬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她说让我多请你吃饭。”
“……”
于菁愣了两秒，突然就笑了，只是笑完了又出现点难过的神情：“你真好，我都有点羡慕你妈妈了……哎，不是请吃饭，那我饭呢？”
“五百块钱还不够吃么？”她想起?当初自己干了好多天的烧烤，也就挣到了五百来块，现在想想，才知道当年是被坑了。
于菁“哼”了一声，有点惋惜：“你不是也都看到了，都被抢走啦。”
“其实……”余烬抿了下唇：“还有一个人，和我说过另一种解决办法。”
“什么？”小同桌挑眉。
“她说，如果?注定会被孤立的话，还有另一种选择的。当然，可以算选择挨着，但另一种选择是是……打回去。如果?被孤立，要么被欺负着’孤立’，要么被畏惧着’孤立’，王座上的人都是一个人的。”白苏就是后者。
“噗……还打回去？ ”小同桌笑的眼睛都没了：“你爸说的啊？□□啊？”
“……”余烬身子一歪，她停了停，声音低了又低，从嗓子里挤出一个“不是”来：“而且，方?珩她也不是我妈，所以你别?这样说了，我听着别?扭。”
“啊？”于菁露出夸张的神情：“哎我说啊，你就算那个什么，那也不能歪曲既定事实吧这……”
“她不是，真不是。”余烬却很平静：“我妈早死了。”
原本还想嘲讽几?句的人表情一瞬间僵住，然后慢慢的安静下来，这话题突然有些?沉重的，她都有些?接不住了。
“那、那你为什么之?前?一直都……”
“因为必须要这样。”
余烬淡淡的说：“在这社?会，在每个人的眼里，你得?有个合理的身份。这样才能不被当作话题，不被看成异类。单亲家庭总要比什么孤儿、什么收养什么的好听、好看、好接受的多。很少会有人责问单亲，但如果?是别?的情况，会被流言和疑问压垮的。”
于菁呆住。
余烬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以至于小同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天之?骄子和金小勺那里去了？她知道肯定有这样的人，但是离她太远了，那些?天涯海角的事儿，只有在网上见到过、唏嘘过。于菁从没想过身边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
可偏偏出现了，还是她的同桌。
她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也是你……她，让你这样的？”
“是。”
余烬重重的呼出口?气?来：“她怕我在学校里遇到不友善的事儿。只有这样说，所有的压力才不会指向我，她把全部的非议和指责都揽过去了，她可以被人议论独身女人带小孩儿、未婚先育、私生?活不节制……但她不希望这些?东西影响到我。所以她从不澄清这些?，她以为我不懂，但其实我都清楚的。”
于菁好半天都没说话。
作为一个校园霸凌的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珩做这些?的意义。她突然升起?之?中难以言喻的羡慕，甚至是嫉妒来。她想起?当初自己面对?那些?的时候，亲人、老师都是怎么一副脸孔？她们说是她的原因，她们让她自己找原因。
“那人家怎么就不针对?别?人，就针对?你呢？”
她可以认命，她可以改，但是她真的错了么？
她真希望也有那么一个人，能把灵魂化作软甲，悉心的将她包裹起?来，隔绝外界的黑暗。
“她对?你真好……”
良久，小同桌才声音闷闷的说。她又看了余烬好一会儿，才有些?讷讷的问：“那、那你们是……”
“没有任何亲缘、血缘关系。”
“啊。”小同桌的表情有些?呆，神情里写满了难以置信：“那、那她……她怎……”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余烬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样子：“或者说……她也只是出于善意。”
“不可能的！”
于菁突然出声反驳：“不可能，没有这种人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傻子！你以为这么简单的吗？这都不只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事儿！
余烬，你想过带着一个小屁孩儿，要损失一个女人多少时间和精力么？要压缩掉她多少发展空间么？她会因此失去多少潜在的追求者？这些?你都想过么？所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福利院都特么还有盈利项目呢，国家还每年都要给拨款的……”
很罕见的，余烬这一次没有因为对?方?评价方?珩这句“傻子”而生?气?，反而应和她：
“是。我也觉得?没有，我以前?也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余烬缓缓垂下眼，声音有些?低沉：“而且，不只是你说的这样，她……她还间接因为我，和谈了很多年、即将结婚的男朋友分了手，还有很多很多。”
小同桌的小眼睛猛然睁大，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余烬继续道：“但是，她就是这么一个傻子。她成绩很好，逻辑也很强，什么都能分析的清楚明白。但就是这事儿，这一件事儿，她却做了十足的亏本生?意。她说什么事都可以拿逻辑去算得?失，但无论怎么算，收养我这件事，都是场注定失败的投资……”
“……那你还，你还对?她……”
“我一开始觉得?，她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报答她的。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她说什么我都可以照做。她比我大十二岁，现在是人生?最鼎盛的时候，却托持着我……如果?有一天，她也需要别?人来照顾了，我会像英姨一样照顾她的，我还和英姨学了她喜欢的口?味的菜，她比较挑食……哦，英姨是我家的保姆……但是……”
“但是你不仅仅是这样。”于菁突然打断她，言辞一针见血的：“但是你想要更多。余烬，你太自私了。”
“是。”余烬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是的，我承认。但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留住她。”
于菁“哼”了一声：“余烬，你也挺可怜的，所以难听的话我就不骂出声来了。但你真的太自私了。”
余烬没有反驳。
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正低声的嘀咕着，班主任的头突然从门口?拉出一条缝，然后挤了进来，视线一眼就锁定了余烬的方?向。
他招招手：“来，余烬，你过来一下，还有你同桌。”
听到召唤的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余烬一眼就看到了，缝隙之?间，正抱着手臂的熟悉的女人身影。她微蹙着眉，眉眼间拢着一团雾，里面隐隐担忧。
校园暴力很难解决。这是方?珩说的没错，但事情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方?珩在收到楚光给她发的短信的时候，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余烬学校里，扔下了开到一半的会议，和后续一屁股的事情。
身边的人也看到了，她小声惊呼：“啊！这不是你……你……哎，她怎么来了啊……”
余烬也没想到方?珩会来。
但是她根本没有发愣，几?乎是一见到那个人，她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哎余烬你等等我……”旁边的人小跑着跟上去。
一出门，方?珩双手就揽住余烬的肩，目光柔软：“没事吧？有受伤么。”
她能受什么伤啊……小同桌插着口?袋酸溜溜的想：余烬跑的那就跟个兔子似的，她才是被她拉拽的，去了半条老命的可怜人好吧……
余烬摇摇头，余光却瞄着站在一旁的班主任，他正直勾勾的盯着方?珩。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余烬没叫她名?字。
一旁的班主任“嗨”了一声：“我就说嘛，这是在学校里，怎么可能发生?欺负人的事儿呢。方?小姐，您多心了，孩子这不是好好的……”
方?珩脸上挂了下笑，对?着刘强客气?的点了点头。视线却又很快的转了回来，上下打量着余烬：
“真没事儿？”她呼出口?气?来。没有半点消息有误的不忿，女人反而放松下来的样子。她揉了揉余烬的头：
“没事就好，小光刚刚给我发信息，说看到有人追你，我还想说，哪种追……估计是误会了。”
余烬一愣，没想到楚光看到她在校园里狂奔了，她刚想说都是误会，身后一只没说话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小同桌盯着方?珩放在余烬头上的手，突然大声说：“阿姨，刚刚是有人追我们的……不过多亏我们两个跑的快，所以逃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副犹有余悸的可怜表情。
这句话一出，方?珩刚刚松下来的眉再次拧紧。而站在一旁的班主任也是一脸菜色。余烬一怔，随即一脸阴沉，她扭头，不着痕迹的狠狠瞪了小同桌一眼。
而于菁就和没有见到似的，依旧看着方?珩。
“请问同学你是？”
“阿、阿姨好，我是余烬的同桌，我叫于菁。刚刚就是我和余烬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她拉着我，我肯定已经被那些?人追上了……”
方?珩这才重新打量了说话的孩子，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娇小女孩儿，声音都柔柔弱弱的。
也就是余烬不知道方?珩所想，否则她肯定要反驳。她同桌骂人的时候，那声音可一点都不柔弱。
“哎你……”余烬出声，想要阻止对?方?的话，却被方?珩不着痕迹的拍了下后背。
“嗯，你继续说，你认识那些?人么？”方?珩放开余烬，抬步走到了于菁身前?。
“嗯……”
“她们是你们班的同学？”
女人突然弯腰，于菁感到一种淡雅的香味包裹过来，她的话不觉磕巴了一下：“不，阿姨，她们不是的……”
方?珩“哦”了一声：“那你知道她们在什么班，叫什么名?字么？或者为首的人的名?子也行。”
于菁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方?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能不能告诉我呢？”
“好。”于菁被方?珩的温柔弄的一阵手足无措。
余光里看到余烬的目光，对?方?那样子都像要扑过来咬她了。
于菁心里有点小得?意，趁着方?珩起?身，她很快的冲着余烬做了个鬼脸。
余烬是真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啊……方?小姐……您看这……也没准就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
方?珩却突然板起?了脸：“就算是无心之?举，也有可能给旁人带来伤害，更不要说有可能是故意的，还是希望校方?多多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引导。”
“你和我过来一下！”
余烬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拉住了于菁的手腕儿，就把她往楼梯口?拽。
“啊哈哈……”班主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小女孩儿们关系真好，上厕所都手拉着手的……”
方?珩思路就这么断了一瞬。
唇角很快抿了下，又展平。她盯住两个小孩儿的身影，和握在一处的手腕儿，片刻又沉默着把头转了回去，挂上礼貌客气?的笑容：
“刘老师，那我们就……”
第077章 教育
余烬揪着同桌的手, 尽力显得友好，但手上却是真的用了力气。
走?到楼道拐角处，方珩看不到了，她这才停下来, 几乎是要把同桌甩到了墙上了。
“哎呦, 怎么, 阿姨和我说话你吃醋啊？”于菁觑着对方那张好看的脸, 因为愤怒而狰狞, 她只觉得有意思。她之前那句话算是说着了：
只要提到阿姨，余烬就特么发狗疯。
“你和她乱说什么！”余烬阴沉着脸：“她那么忙，没?功夫管这些?破事儿?！你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于菁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怕余烬了, 她知?道方珩就在墙旁边，知?道余烬绝对不敢乱来：
“呵呵！我就说了怎么了？阿姨对你那么好, 别?人一个短信说你有事, 她就叭叭的跑过来了，我亲妈都?没?对我这样！那就让她把这事儿?解决掉不好吗？反正她那么厉害, 她要是出面的话，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再?担心那些?人了, 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
“你……你利用她。”余烬一把揪住同桌的衣领，几乎快把人拎起来。“你当她是万能的吗？让她做这事儿?要付出多大代价？你安的什么心啊！”
这句话说的有点儿?重了, 于菁也上来了脾气, 她也去扯余烬的手, 指甲扣进?她肉里：“呵！”
“利用？你说我利用？你难道就不是利用了么？你有种就别?赖在她家里啊！你这么维护她怎么不从她家里滚出去呢？”她冷笑：“余烬！阿姨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别?总把她当成?’你的’行吗？”
“那她更不是你的。”余烬眼睛通红, 身子发?颤：“你他妈的还是个人吗！你不就是想让她帮你解决这一堆烂摊子？”
一听这个，于菁也急了, 她声音几乎发?抖，却依旧压着音量不吼出来：
“傻逼！余烬你他妈的是蠢猪吗！现?在是只有我自己有事吗？你厉害你能跑！你今天?跑了, 以后每一次也都?要跑吗？跑不掉怎么办？万一她们来班里堵你呢？你又怎么办？你也想像我一样挨揍吗？我这是没?钱，你看她们现?在都?把我逼成?这样。你……阿姨给你那么多钱，让她们尝到甜头，你看那些?人不弄死你的！”
“就她们！”
“就你？呵呵！余烬我很抱歉把你牵连进?来，但是有个很好的解决办法，阿姨她能帮你处理?好，为什么自己逞能？还帮我解决烂摊子？”于菁气的都?想笑了：
“行啊！行，好啊，你要是这么想那行啊！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去和她说啊！好，我承认，我是也有想沾光的意思，阿姨她那么厉害，要是能顺便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那就最好了。你去说啊，告诉她不用管我！就管好她自己家孩子就行！你去说啊，你去啊！”
余烬愣了愣，半晌没?说话。她拳头收紧又放松，然后缓缓松开了抓着对方领子的手：
“我的事不用你管，也用不着你来多事。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别?扯方珩。”
“就你？”于菁又是一副讥讽的神情，她虽然没?有余烬高，但却也像余烬那样扯住她领子：
“自己解决？怎么解决？你跑着解决吗？余烬，没?有你这样的，你做的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事儿?，别?觉得你自己多高尚。你承认吧！你就是想独占着她，你就是觉得她是你的。”
“……”余烬就这么让她推搡着撞在了墙上。隔了好久，她才说：
“你不了解她。我也没?有想独占她。”顿了顿：
“方珩对自己的事情总是很谦和，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对别?人的事儿?不。你能想象吗？这样一个人，她能拿酒瓶子去砸人，往死里砸的那种，就像是个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什么套路都?没?有，就是要拼命。”
于菁嘴唇动了动。
她确实想不到。
熨帖的女士西装裙外套、细高跟鞋、身上带着优雅的淡香、说话声音都?柔软的像是东风……这样有教养有风度的一个女人。于菁是绝对想象不到，她会出现?在余烬描述的场景里面。
“方恒她从来都?是这样，自己很随和很佛系，怎样都?好，但是对别?的事，她太拼了。”
“为……为什么……”于菁下意识的问?出来。
“因为那个人差点害死她的好朋友。”余烬垂了眸子，声音也低下去：“所以于菁你别?这样，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方珩。”
她突然想起那天?徐安秋支开方珩，冷板起脸来和她说的话来：
“嘿，小鬼。我知?道你能听懂，也知?道你没?有那么简单。”
“我这个人从来都?有话直说，这事儿?我也不瞒着你，我一直就不喜欢你，www.youxs.org！”停了很久，她才缓了缓语气：
“所以，小鬼我警告你，别?把你自己那些?破事儿?带到她这儿?，否则……”
余烬突然抬起了手。
徐安秋怔了一下，发?现?小孩儿?翻转了手心向上，青色的脉管透过苍白?的皮肤，像是青色的剑矢直刺向她眼睛。余烬声音认真：“否则，就和你一样。”
徐安秋：“……”
她下意识的两?手交叠，覆住手链下狰狞丑陋的疤痕。”
“你是医生，切自己切不准，切别?人应该能切准吧。”小孩儿?仰起脸来，冲她笑笑。
徐安秋：“…………”
她很快抿了下唇，正巧方珩端了水果出来。她狠狠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发?，笑骂：
“你个小大人。”
“徐阿姨。”
“……叫我徐姐姐！”
两?个小孩儿?从墙角走?出来的时候，方珩的正在和班主任刘强说的话又是一顿。
怎么说呢？
两?个人都?是衣冠不整，领口歪歪斜斜，脸上都?有点红，甚至那个叫于菁的小丫头，眼里还带着点水汽。
“方、方小姐？”刘强发?现?她走?神，轻声叫了她一声。
“嗯……”方珩才微微回神：“那今天?就先到这吧，我问?问?她们下午还能不能继续坚持，要不要请个假回家休息一下。”
刘强：“……”
他从教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儿?的家长。
这他妈的什么家长？！这俩人是凤凰蛋还是龙崽子？就这么金贵？
“这……不太好吧……”刘强讪笑着：“又没?生病……”
“刘老师。”女人笑着，温言打断：“不知?道您有了解过没?有，现?在国际社会已经普遍把心理?创伤看作是一种疾病，所以哪怕没?有生理?上的疼痛，人们也会有休息调整的需求，您是个负责任关心学生的优秀班主任，一定很理?解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心情吧……”
巴掌打了，甜枣也喂下去了，刘强真是张了张嘴啥都?没?说出来，最后只能答应问?问?孩子的意见。
方珩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被两?个小孩儿?听到了。
余烬倒是还算淡定，她对方珩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早有了解，休息不休息对她而言倒是很无所谓的。
于菁可?不同，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珩：“阿、阿姨？可?以休息么？”
方珩的目光淡淡的落下来，在小姑娘明显被拉扯的有些?变形的领口处停了一瞬，又移开。她说：“嗯，如果你累了，我可?以帮你向你们班主任刘老师请个假，刘老师也很关心你们两?个的情况。”
刘强：“……”
余烬看同桌这样子，知?道她是想请假出去玩的。像她同桌这种脑子，根本也不需要上什么课吧……没?办法，她走?到方珩旁边，也轻轻点了下头。
但是，熟悉的手没?有落下来。
没?有揉她头发?，也没?有捏她的脖子。
方珩甚至没?有多看她。
余烬：“？？？”
是因为刚刚和班主任聊天?不愉快么？
疑惑生根，疑惑铺展，疑惑蔓延。
于是方珩就带着两?个小孩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走?出班级，穿过楼道，踏出了校园。
只是一路上，方珩大多时间都?在打电话，看得出来她公司的事情并不轻松。和二人的话也少的可?怜，只有在过马路的时候，轻轻扯了下两?个小孩儿?的衣服，提醒了她们看车。
坐上车后，于菁扯了扯余烬，问?她要手机。
余烬早知?道于菁没?手机——她之前也和她借过，当计算器用。
——余烬，我觉得阿姨突然好像不喜欢我了噢。
没?一会儿?，手机被传了回来，余烬就见到备忘录里打下了这么一行字。
“……”
余烬又好气又好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后面缀着写道：
——呵，你当自己是人民币？
——？？
——总觉得自己该人见人爱。
于菁不知?道余烬哪里听来着么古早的幽默，觉得一阵尴尬：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笑话了！你是穿越来的吗？不是，余烬，我说真的，我觉得阿姨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变化，我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够好？你和她都?认识了这么久了，你快点来帮我分析一下。
其实，余烬也觉得方珩好像突然就有些?怪怪的了。但她也从没?见过方珩毫无来由的生气或者脾气不好，哪怕是她生理?期，都?是极温柔的人。
所以一时间，她也根本无法解答小同桌的疑惑。
——您刚刚不还想让方珩帮你解决麻烦了么？喜欢你才怪。
——还提！你还提是吧！我不是都?已经和你道歉了吗？这事你就过不去了是吧！
——你道歉了？我是龙虾吗？（又聋又瞎）
——我已经在心里道过歉了，还说以后尽量不二犯，你还想怎样！
——那你觉得她哪儿?不对了。
余烬其实也想弄明白?原因的，只好故作高深莫测的套话。
——嗯……就之前啊，之前感觉还挺温柔挺热情的啊，怎么一出门就像是换了个人设似的，一下子就高冷起来了……平常她也是这样子的吗？
余烬心说才不是呢，你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两?个小孩儿?就这样就这一只手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话题大半是围绕着方珩。只是他们不知?道，当事人的表情却更冷淡了。
这表情对于方珩自己来说，几乎已经要失控了。
要知?道方珩的情绪管理?和表情管理?，在方老头的悉心栽培之下，一直可?都?是做的很优秀的。
手机只有一只，但消息要两?头看。于是，一上车的时候明明一左一右坐到两?边的人，没?一会儿?都?要贴到一起去了。方珩的目光在后视镜上停了一瞬，复又转开。她直冷的平视前方，单手握住方向盘，面无表情。
又一次，手机在二人手里转了一个来回，方珩的声音在前方幽幽响起：
“于菁是么？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于菁刚在手机上逗余烬说：像阿姨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啊，余烬你算哪根葱？你肯定没?戏。结果突然就被当事人点了名，吓了一跳，小声惊呼一声：
“啊！啊——阿——阿姨，我、我不想回家……”
“噢？”方珩的尾音带着点上扬，问?她：“那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她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打在方向盘上，像是无声的催促。
“我……”小同桌有点不知?所措，她扭头看余烬，希望对方能帮个忙，但余烬还生气呢，打了个口型：葱无能为力。然后还夸张的耸耸肩。
于菁真的是想要扑上去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但这一幕投在车子的后视镜玻璃上，就像是一对两?小无猜的璧人在打情骂俏。
于菁灵机一动：“阿姨……您要带余烬去哪儿?？能、能带我一起去么？”
“……”方珩沉默了一瞬：“可?以。”
“谢谢阿姨！”
“没?事。不过我要带余烬去我上班的公司，可?能会有点无聊。”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想去您公司。”
于菁这狗腿的样子，余烬真是想要自毁双目。没?眼看啊真的没?眼看……她抽着嘴角，扭过头去看窗外。只不过才刚刚扭过去，她又迅速扭了回来。
方珩刚刚说什么？
公司？
带她去公司？
余烬顿时来了兴趣，方珩其实从来没?带自己去过她工作的地?方。余烬默认那是方珩的生活，她的领域，就像她的房间，虽然没?有挂锁，但却有着看不见的阻挡禁制。
禁止通行。
“……好。”
方珩看着余烬突然坐直坐正的身子，收回目光，淡淡答应着。
其实，方珩原本是想要送余烬回家的，然后打电话给英姨，托她受累跑一趟，过去照看一些?小孩儿?。
但是……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回到公司之后，同事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微词。
原因无他，虽然方珩说，孩子在学校里突然有点儿?急事儿?需要家长过去处理?，谁都?不好说什么。但正开着例会呢，除非是走?的很近的亲人，突发?意外离世这种大事，才能让一个负责记录的小助理?就这么抽身离开吧？
经理?没?说什么，就让她开了录音笔，说“可?以之后整理?”就批了假，可?同事们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好一点的觉得方珩这人有背景、有关系；不那么友善的直接就内涵方珩和经理?之间有什么。毕竟经理?助理?的，又能力的男人和有姿色的女人，这种直系上下级的关系，再?加上众人明显感觉，方珩有要往上“升”的架势，这谁不眼红呢。
再?加上方珩有事没?事的就会请假不参与集体加班。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试问?，你顶头上司还没?下班，还在那好好的坐着呢，你一个小助理?倒是先走?了？这哪里是正确的工作态度？就算你什么都?完成?了、都?做好了，那也坐在那好吧？就算装也要有个认真的样子不是？
知?道的是她回去照顾孩子，不知?道的……哼哼，每天?一到了晚上不加班，呵，谁知?到不在公司加班，是在哪里“加班”了呢？
如果不是方珩的业务能力水平实在过硬，而她不加班也是真的能够在工作时间里，处理?完当天?的所有任务，这才没?人敢把话说的太过分，但终究还是埋下了种子。
而爆发?点就是今天?的中途离会。
方珩把余烬和小同桌安排在一个小会客厅里，就回了工位。一路上收获不少眼光和阴阳怪气的感叹，但她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全然不当回事。她脑子里全是今天?得早点结束，带小孩儿?吃饭然后送……送余烬的那个小朋友回家去。
方珩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相当的烦躁。
就连她也说不清楚原因。
是的，她是拒绝了那孩子，也确实和她完全没?有丝毫可?能。
所以，小孩儿?今天?就和别?的小丫头闹在一起了，是吗？
尤其是在她和小孩儿?的班主任说话的那十多分钟里，两?个小孩儿?到底去做什么了？上厕所能两?个人一起上了那么久？那肯定不是上厕所啊，也就是刘老师直男，才会觉得小姑娘之间“关系好”，手拉手去厕所。
那么，到底是做了什么，能把脖子弄的红一道白?一道，能把领子拉扯成?那样儿?，能把人家小丫头给弄哭了？
而且，余烬一直是个很闷的孩子。
她对人也不怎么热络，骨子里沁出点冷淡来，像是海洋里一块和周围毫无联系的、漂浮着的冰山。所以别?说主动去抓人家的手了，方珩到现?在还记得，以前这小孩儿?被小光就那么搂抱了一下，身子都?明显的发?僵，一副抗拒的模样。
但今天?……
她却亲眼看到余烬主动去抓那小姑娘的手。甚至对方有要甩脱的意思，她还紧抓着人家不放……
方珩“刷刷”翻过了几页文件，发?现?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是的，她承认她确实一直都?希望余烬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有很多关系亲密的朋友，有可?以倾诉心事的知?心人。
但是！这不代表她希望她的小朋友长成?“大海之王”，后院里有一个大大的鱼塘。
是的，她不反对余烬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选择。自由恋爱更是没?什么好争议的，就算对象是个女孩儿?，她也能尽量维持开明平和的心态。
但是，余烬不是还有小光呢么？
方珩越想越抑郁，她觉得自己真是最失败的家长了，什么人能把孩子养歪成?这样？她随手在纸上划拉着，心里思绪起伏。
但是，要怎么和小孩儿?说呢？
“性教育”的事儿?她还没?搞清楚呢，现?在好么又来了一个一……“一妻一妻制”的问?题。
当初她想给小孩儿?说清楚“性”的问?题，于是，方珩自己找了好多同性题材的……电影。
什么电影啊！她不能欺骗自己，www.youxs.org！
方珩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搜购这种东西来看，还是为了……教育！
第078章 打架
“哎哎, 你们听说了吗？小会议室里不知道是谁带来俩小孩儿，和总公司下来的人打起来了诶……”年轻女人的声线带着三分新奇，从工作室门口传了过来。
方?珩才刚刚从烦躁中进入状态，不知道是谁路过的时候, 无?意间说了那么一句。
她?猛然抬起头, 目光像是投枪, 盯着说话的陌生脸孔。
“你说什么？”
路过的人“啊”了一声, 被方?珩这一举动弄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就是打架啊, 打、打起来了，他们，一群人过去看热……”
方?珩在对方?说话的功夫, 已经冲到了门口。
她?突然觉得?，自?从和余烬生活在一起之后, 她?的生活里, 就充斥这种焦虑窘迫的时刻，鞭策她?抬腿奔跑, 催促她?赶紧赶过去。
方?珩小跑起来。她?冲出了门，在走廊上看到一个个因为八卦而难言兴奋与激动的脸孔, 眉头拧的更深。
她?再也顾不得?，直接甩了高跟鞋, 向着人流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让一下。”
人越聚越多?, 方?珩推开看热闹的人, 挤进了人堆, 就见到小接待室的门四敞大开着。
还没见到人，却?先听见里面传来了余烬那个小同桌声嘶力竭的尖叫：
“你们要点脸么！一群男人欺负她?一个女的！你们快点儿停下, 别打了，放开她?啊！”
方?珩的心猛的揪紧。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但还是在见到房间里的画面时，感到一阵真实的眩晕。那是混乱的、激烈的、仿佛台上摔跤、街头肉搏一般的打斗和拉扯。
男人、女人、小孩儿……
她?感到太?阳穴突突的、仿佛炸裂一般的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余烬那个小同桌，她?抱扯着余烬的左边胳膊，拼了命的把人向后拖拽，一边瞪着周围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人。
而余烬……
“余烬！”
方?珩大口喘着气，叫她?的名?字。
她?看到余烬扯着女人的头发，膝盖顶在她?的脖子上面，或者说，顶在一堆棕色的长发之中。而那个女人，面色惊恐的挣扎着，像是沉在水里将?要溺亡手脚不自?主的随意踢蹬的人。
众人纷纷惊异的扭头看向来人。
女人没穿鞋，身子微微前倾的喘，三两缕碎发散在鬓边。
然后人们突然惊奇的发现，上去三个人都?没能按住的小孩儿，竟然在这一声呵斥中停了下来。就像是一台终于找回了遥控器的机器人，重新变得?安静而服从，刚刚的暴动像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但是，余烬的突然停手并不能让别人放弃对她?危险的评定。想?要按住她?甚至手上拿着一个笔筒要砸她?的人，都?没有停手。为首的是个相当?狼狈的男人，他一把将?余烬掀翻在地，想?要扭住她?手臂，却?被对方?滚避了开去。
一旁的于菁红着眼，气的骂道：“快停下！她?都?已经不动了你们还动手！一群男的打一个女的，不觉得?丢人吗？你们都?很骄傲很了不起的吗！”
“你们放开她?。”
方?珩阴沉着脸，看着揪着余烬衣服的几个男人。可为首的男人并不认识方?珩，他愣了愣，不知道要不要照做，就就这短暂的空隙间，方?珩又冷冷怒道：
“让你们放手！”
明明这个连鞋子都?没穿的女人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但听到她?这一声，所有人都?停住了，两边人纷纷退开，不想?被卷进这场风波里去。
最前面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制住小孩儿的手。
他们原本都?穿着笔挺的西装，优雅的领带，但现在，衣服扣子脱线，灰蓝色的西裤上还有运动鞋的灰色鞋印。几人的眼神依旧紧紧锁定着小孩儿，他们上前，扶起了女人，像是唯恐她?又会有什么出格举动似的：
“余烬，过来。”
但是女人在叫到小孩儿的时候，声音里的冷冽明显收敛，她?用尽可能平缓的声音出言。
像是在呼唤心爱的狗狗。于菁心想?，她?盯着方?珩看，看她?紧皱的眉和她?眼中泄漏出的隐隐忧色，她?突然觉得?余烬的事儿，其实也未必那么悲观的。
是的，未必。
余烬很小幅度的缩了下身子，她?忙乱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裤子，低垂着头蹭了过来，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对方?一眼。好不容易走到了近处，却?在方?珩身前一步远处站定，再也不动了。
“就是你？你就是这小孩儿都?家长？”
几个男人的脸上均有不忿，那是和一个小女孩儿动手，却?没占到什么便宜。刚刚要制服这个小王八蛋的时候，却?又被人生生喊停而生出的戾气。
为首的男人最是愤恨狼狈，他大骂：“你做家长的怎么管你孩子的！她?是有神经病吗她?！有病就特么送医院去治！别放出来平白无?故的咬人！”
他作为总公司过来分部办事的人，本来就带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却?没想?到在个小破分公司里弄出这一茬的破事儿。
“你才?是畜生！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儿还这么横！”于菁鼓着兔子似的眼睛，看着几个人的目光里有刀子。她?轻轻拉了下余烬的胳膊，想?要撸起她?袖子，小声问她?“你疼不疼”。
方?珩听了男人这话拳头轻轻颤了下，她?闭了闭眼，却?什么都?没说，而是转回头，冲着余烬：
“你还好么？”
她?上前，帮余烬整理?着弄乱的头发，看着她?脱了形、扣子都?被扯掉的校服，牙齿微微打颤。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小孩儿的身上，却?发现小孩儿的身子也在轻微的发抖。
方?珩的呼吸顿时重了几分，一把搂住了颤抖的余烬。
她?从没见过余烬怕成这样?。
“没事，没事了，别怕，你永远可以靠着我。”她?低下头，在小孩儿耳边重复着，表情冷硬，声音却?温柔，像是在哄劝安抚着幼兽。
于菁就站在余烬旁边，手里还揪着余烬的袖子。看着方?珩举动，她?张了好几次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她?感到余烬狠狠的捏了一下她?的手。
“……”
余烬被方?珩抱着，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方?珩发觉，小孩儿的皮肤似乎有些发烫。
一旁的男人没见到女人“教育”孩子，却?看到刚刚打人的凶手还被安慰着，神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你什么家长啊你，都?是你这样?惯着，才?养出这种没家教，疯狗一样?的小孩儿！那么多?的社会败类，都?是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家长的错，不会教就别生啊，养大了违法犯罪杀人放火倒霉的都?是正常人……”
男人着实是在余烬那里吃了不小的亏。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他一个衣冠楚楚的文明人不会、更不屑像个野人一样?拉拉扯扯，被众人当?成猴子来看热闹瞧笑话。
但是耐不住有人闹事儿啊！
他过来分公司一趟，正抽了个时间和小情人在会客室里暧昧着呢，也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了俩小孩儿，其中一个简直疯了一样?，二话没说就动手打人。
他简直是被那女疯子突然的举动弄的蒙掉了。
反应过来要还手的时候，全身已经没一块儿好地儿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男的，刚刚局势被偷袭了，现在想?要弄个女人没问题吧？还是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孩儿，结果没想?到，她?们两个人一起上，都?是挨打的份，而且这人出手又黑又狠，像是小混混，他顿时怂了，想?要讲道理?，但是不管他刚刚怎么骂人，小孩儿都?一声不吭也不理?他，就只动手且拳拳到肉，真是就流氓到底了。
他算是吃了个哑巴亏，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呢。
这会儿，总算来了个能听懂人话的，他也不用再受那个窝囊气了。所以一开口谩骂和指责像是连珠炮似的向着方?珩倾了下去：
“熊孩子你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啊！你当?公司是你家啊？你是什么部门的？领导是谁？我倒是想?问问了，是谁批准你把公司当?托儿所了！”
原本被方?珩搂在怀里的余烬才?刚刚平复下来，听到男人的话猛然抬头，冷狠的眼神刺了回去，那目光，像是荒野的孤狼锁定了猎物一般，仿佛下一秒就又要扑上去。
男人被小孩儿这眼神看的一惊，他语音一顿，他下意识的小退了半步，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分公司的几个人，听见他的喊声跑过来拉架，他一个男人，愣是被一个小女孩儿锤的爬不起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且他的小情人可就那么看着呢，他简直是面子丢尽！
方?珩刚安抚好了些，却?觉得?余烬身子猛的一震，又开始轻微的颤。她?听说过，有种病叫作癫痫，一瞬间，她?几乎觉得?余烬此时的状态，就和发病的人一般无?二了。
“余烬，你哪里不舒服？”
“……”
她?把小孩儿紧紧压在怀里，希望这个举动能缓解小孩儿的不适。方?珩一边轻轻的拍着小孩儿的后背，一边叫她?名?字。那一瞬间，方?珩觉得?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只能感到怀里灼热的温度和颤抖。
一旁的于菁听到男人斥骂，早就听不下去了，她?也像小豹子似的恶狠狠的瞪着男人：“呵呵，你自?己为什么挨打的，你自?己没点儿b数么？你好好的余烬会打你，你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快别从这狗叫了你！社会上最丢人的就是你这种哭爹喊娘的。”
“你……”
男人气的那赤红从脸颊直烧到了脖子，就连眼睛里也现了点点血丝。这个女孩儿虽然不像之前那个磕了药似的发疯，但这嘴可不是一点半点的毒。是，他刚刚可能确实是“妈呀”了几声，但那算什么哭爹喊娘？而这小丫头倒是就会戳人的痛处。
她?指着于菁的鼻子，又要往前走。但这小孩儿终究不是另一个，他今天非得?给?她?两巴掌，帮他妈教教她?怎么做人。
男人一动，余烬的身子又猛的收紧了，她?把小同桌往后拽了拽。但男人才?刚刚迈步，却?被周围人劝住。男人也理?智了些，现在要是对一个小女孩儿动手，也着实不怎么好看。
但其实，屋里最狼狈的人是个女人。她?那一头长波浪卷发像是被雷劈成了鸡毛。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妆烂糊作一团，假睫毛掉了一只，衣服也乱的露出了大片皮肤，像是夜场里故意暴露的特殊职业者。她?刚刚被打的蒙了，一时间都?忘了害怕了，这会儿站起身来才?找回了自?己声音，抖抖索索的开始抹眼泪。又被周围几个女同事掺着扶着拉到一边安慰。
“你叫什么！你领导是谁！”男人一听小情人哭了，更觉得?打脸，他呵问方?珩。
方?珩一直都?没顾上男人那边，但是周围围观的人听到了。
不知道谁小声提醒了一句：“是……是方?珩……领导是……”
“方?珩”这两个字一出，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扭头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女人。
女人脸上的表情虽溢满着委屈可怜，但也露出几分“真他妈倒霉”的菜色来。
正在这时候，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赶来，他看了眼方?珩，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突然暴怒：
“都?不上班了是吧！”
还想?看热闹的人瞬间噤声，在经理?愤怒的目光中纷纷离开，可又在一拐角处聚成三五人的小团体?，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你看吧！我就说姓方?的跟经理?肯定有一腿！”
“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弄这个呢……”
“你看看，这种人养出来的小孩儿也是这里不正常的。”说话的人还煞有介事的指指脑袋。
“来来来，你们猜猜是秘书的被窝暖和些呢，还是总部的吸引力更大呢？呵呵……”
“小方?，孩子没事吧？”
经理?骂完了人，这会儿倒是换了副表情。不知道的方?珩身份的，估计会怀疑到底谁是谁的助理?。一旁的男人脸色更黑了，他冷笑了一声。而站在旁边的女人倒是没说话，只是牙齿也咬的死紧。
“你也先出去，看看你的脸，一会儿我在找你谈。”
经理?冲着女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女人虽然愤恨，但终究是人微言轻，再加上她?本来就有些理?亏，这才?咬了咬牙，转身出去了。
“经理?，我孩子不大舒服，今天的事儿我明天和您详谈，我们在慢慢解决，我先带她?去趟医院。”
“啊……孩子身体?重要！小方?啊你去吧，你快去。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事儿。”他说着，叫了另一个助力，帮方?珩把鞋子拿了进来，这才?把人送出去。”
“经理?！这不太?好吧！”男人有点儿急了：“就这样?让她?走了？不行！这件事儿没完！”
但是一向对他还算客客气气的经理?，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冷淡，他只说了一句：“小方?是我下属，要是她?今天有什么让张主管不满意的地方?，我代她?给?你赔罪了。但是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这就不是小事儿了。”
“赔罪”一词都?出来了，男人终于品出了这里面不对的地方?来。虽然感到不忿，但终究还是没有留人，直到方?珩离开之后，男人才?揽住经理?的肩膀。
“行了，我说哥啊，这可没您这么办事儿的……”张主管撇撇嘴，有些不满的道：“咱老哥俩这关系，把那娘们开了不是事儿吧？你看看，今天老弟我在你场子里，就这么让人打了一顿，您也不问问事情情况，就把那女的给?保了，这也太?不给?老弟我面子了吧……”
经理?笑了下，不动声色的把他的手拿开：
“哥哥好好和你说一句，你听与不听，这都?在你自?己。但是，不管你今天怎么做，哥哥这话可是到位了啊，这个女人啊，你动不得?，哥哥我也动不得?。老弟今天在我这儿受了委屈，哥哥晚上请你吃顿饭也就压压惊了，这事儿啊，咱就这么过去了啊。男人么，挨一顿打没什么的，一小女孩儿打人能有更多?疼？就当?今天倒霉，认栽了就得?了，啊。”
“……”
张主管心里这个苦啊。
他心说，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然你让那小王八蛋打一顿试试？他妈的小孩儿下手黑啊，现在他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儿好地儿！但是他终究是不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明白什么状况，也白在这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了。
女的靠山不小。
但是他倒也不怀疑这事儿。
毕竟方?珩那姿色在那摆着呢，说句实话，比自?己玩的那个，各方?面素质都?要高的多?了。要是真被哪个高层看上了，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那既然哥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当?给?哥哥个面子了。”
他笑笑，尽力摆出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但一身狼狈确是怎么也压不住的。不就是个鸡么，有你风风光光上位这一天，就有你好梦破碎那一日！
到时候娘俩人……看我搞不死你们的。
第079章 冲动
经?理?只看着一眼这男人的表情, 就大概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哎，还是太年轻了。原本，他确实是有和这位交好的意思。人?么, 谁不想往高处走呢？他这个分公司的经理早就想要往总公司方面努努力了。
所以, 哪怕男人?没有他职位高, 他也一直和这位张主管以兄弟相称, 必要的时?候能拉他一把做个人?情, 将来没准哪天自己也又用得到对方的地方。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但是，也就这样了，老弟你也别怪哥哥, 这就是人?性。谁让你那么倒霉不长眼呢，太会挑人?, 惹了咱公司顶头大老板的独生女呢？
哥哥这要是帮了你, 我也就该准备着挪挪位置了。方大小姐在这，他再想不开, 也不可能为了帮你得罪这位啊。就先不说这女人?的背景，一起共事了这么久,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泥鳅、花瓶，人?家不是买的学?位证好吧？经?理?觉得方珩就算不依靠方老头子, 人?家可也未必不能腾达的。
方珩的拼他看在眼里, 有的时?候早晨收到她整理?的报表, 一看时?间, 好么，凌晨两点。
虽然分公司里总有碎嘴的人?说方助力总请假, 说什么“全公司最忙员工”。问题是，您老是不请假, 毕竟请假扣加班费不是？但您每天这上网摸鱼的时?间，还不如?回家去歇着呢！为了做个样子，还浪费公司的网费电费呢！我们HR招人?招的是效率高的，不是来这耗时?间的，众位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他赶来的时?候，听见?张主管最后一句话了，说什么“谁允许你方珩把公司当托儿所……”
呵呵，您别说，要是大小姐真?有这个心，那别说这一间小小的待客室了，就是你张主管的办公室，她想改成幼儿园，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人?呐，这眼力劲儿必须得好。
落毛的凤凰，你也不能把它?当鸡不是？
小孩儿一路上都不吭声，不管方珩怎么问她。
方珩没办法，只好求助余烬的小同桌。
但是于菁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于菁想说的，她太想说了。阿姨又飒又美的，她早就想把事情的经?过?原委都告诉她了。她都快被那一对儿狗男女给气疯了，她想让阿姨知?道，那两个到底是什么恶心品性的烂人?！
但是，余烬不让她说。
之前在学?校里那事儿，她就那么随口提了一嘴，都被这个死心眼的家伙记恨了……当时?余烬真?和她急了，她几乎觉得对方要动手了。
和余烬不能扯方珩，一扯这人?准要发疯。
但是直到现在，于菁才知?道，原来余烬在学?校里发的那都是小疯，刚刚她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真?疯。
事情是这样的：
本来他们两个小孩儿在会客室里呆的好好的，结果?突然闯进来一男一女，进屋随手就把门锁上了，还一进来就趴在墙上亲啊摸啊的，也不知?道要点脸！
男的说什么我好想你，都好久没搞你了，我这一天天的都憋的难受死了。女的笑嘻嘻欲拒还迎的说，哎呀你老婆不是在家呢么，你找她撒火呗？男的“嗨”一声说，那个黄脸婆，哪有你骚啊……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从那说话，听的于菁直犯恶心，全身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她想要躲出?去，但一旁的余烬倒是好端端的坐着，没受影响，面无表情的活像是老僧入定?。
于菁：“……”
这她要是出?去了，岂不是显得她也忒怂？
那就忍，她忍！
于是于菁就生忍祝反胃感，那边儿水声啧啧声啊啊声不绝于耳，这边她真?是坐立难安。可一撇眼，她就看见?，他妈的余烬竟然在看题。
神他妈的数学?题！
于菁心里真?是想要掐死这货的心都有了。
那边的两个人?要是安安静静地弄完了也就得了，就不到五分钟时?间，还好意思你真?棒我真?棒。
行行行，您全家都棒行了吗！宇宙无敌棒好么！可以滚出?去了么？
好死不死的，那女的嘴贱，竟然开始说这公司里别人?的坏话。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脏水就泼到方珩身上去了。于菁余光里就见?到，余烬手里那张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攥出?了一道皱褶来。
完了……
“张哥，你知?道我们公司里新来的这个，叫方珩的啊，哼，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知?道是哪里的妖狐狸。真?是一分腿坐拥天下啊！全公司就她事儿多，一个小破助理?，上司没走呢，她倒是叭叭的去过?夜生活去了，呵呵，眼圈那么重，不知?道每天晚上都在哪个领导的床上加班呢……”
卧槽……
于菁空咽了一下，她心里真?是尴尬到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为什么好死不死的要出?现在这个地方，要听到这种事儿？
她偷眼去瞅余烬，就见?到对方脸色，那真?是黑的能滴出?水来。
她那时?候在学?校里就说了阿姨两句，不带脏不带家人?的，余烬都和她翻脸，那现在听到这个……
其实于菁心里也挺替同桌难受的。
阿姨对于她这个同桌而言，意味太多太多，甚至是……全部?。一下子知?道这些负面消息，余烬怕是很难接受的。
但是，哪有人?是三百六十?度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性里存着点阴暗面太能理?解了。于菁觉得，余烬终究只是处在这个单一的视角，才把阿姨给神话了。阿姨也是普通人?，也又柴米油盐、也有迫不得已，而且，万一阿姨这么做，还是为了给余烬更好的生活……
真?的只是小助理?的话，怎么可能再经?济上给予余烬那么大的宽裕？
于菁越想越心越凉，余烬这种“我只有方珩”的孩子，要是也想到了她想到了的这些，怕不是要崩溃了。于菁都有点后悔了，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说她是方珩的拖油瓶，她应该很自责的吧……
“嗨，我跟你说，这种女的，也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过?吧，想想她也就是这样了。要是真?的绝世好b，还至于从你们这分公司里做个小破助理?？这才多少钱拿？哎，你听听我分析的对不对？这个叫方什么的？不是胖就是丑吧？”
“……哼！”女人?没有接这个问题，反而推了男人?一下，“我不也在分公司，做个小破秘书？你不是说要把我升到总公司的么？我可不想再这里受这个气了！一个助力都比我下班早，都比我轻松！”
“哎呦宝贝儿，这不就是迟会儿早会儿的事儿么，你这么一个可人?儿，要是把你带到总公司，你张哥我还怕你和别人?跑了呢。”
“切！说什么呢！我和姓方的又不一样，什么货色都下得去手，你也知?道我们经?理?，都那个岁数了，都快能当她爸了，她还舔呢！真?不知?道那女的床上有什么能耐，把老男人?哄的服服帖帖的，一个小助理?，今天下午正开着会呢，收了条什么短信就直接出?去了，人?家经?理?都二话没说……”
“我去，不会是被叫去“服务”的吧？现在这女人?为了钱真?是够拼了。嗨，我还当我那老哥哥挺正经?的人?呢，想不到也有这种办公室恋情啊？哎，这在一块儿工作就是好啊，助理?经?理?都，这什么时?候想要了，直接把人?叫进去，随时?随地的鸡啊，太享受了吧！说不定?我那老哥哥的桌子，就是那方什么撒欢儿的战场啊……”
两个人?越说越低俗，像是在品评器物，于菁这个外人?听着都已经?糟心的不行了，她扭头瞅余烬，就见?到那张纸正在空气中颤抖。
不，和纸没关系的，是余烬的身子在发抖。
“……”
于菁有点慌了，她赶紧伸手去拉余烬，却发现她身上热的吓人?。
“哎你……”她碰了碰余烬的身子，却发现余烬有点不对劲。于菁看她的脸，发现对方的嘴唇鲜红，那不是正常的唇色。
那是血。
于菁顿时?慌了神，她掐她脖子又去扳她下巴，不想让她继续这么咬下去了。
她挨到她耳边：“余烬你她妈的发疯啊！你他妈的在学?校揪我领子时?候不是挺臭牛逼的吗！你不是厉害吗？你现在自残算个几把啊？”
她用上了大劲儿，余烬脖子都被她抓红了。
但没用，唇上的齿痕像是刀刻上去的，那刻痕只深不浅。
但下一刻，于菁感到铁钳一般的手死死攥住她手腕儿，余烬力气那么大，竟然一下子把她的手扯了下去。然后，余烬把她往旁边一推，突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那边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们也没想到，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竟然还窝着两个小孩儿。一瞬间也都愣住了。
余烬一声不吭，像是机器人?似的，僵硬的走了过?去。
机器失控、机器觉醒、www.youxs.org！
于菁看着她同桌的背影发愣，脑子里像是闯入了宏大的史诗篇章。
一瞬间，她都忘记了要去拦阻。
机器反抗、机器暴动、机器杀人?！
上了车，方珩的拇指轻轻抚摸余烬脖子上的红印，这都是她后来才看到的。余烬看着没有什么伤，但是因?为一直垂着头，这些伤口都被碎发掩住了。
方珩的视线在她嘴唇上定?了一秒，又移开，视线无声的垂下去。
她皱着眉问小孩儿：“这也是那个男的弄的？”
声音有点冷，像是暴风雪前的阴沉卷云，鼓动者猎猎风声。
卧槽……
于菁的心“咯噔”一声，她此时?真?的心力交瘁。她声音弱弱的：
“阿、阿姨……那、那个是、是我弄的……”
“……”
方珩嘴角很浅的一抿。
“啊……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余烬的啊！”小同桌神色慌乱的辩解，但也不好解释余烬为什么当时?会咬自己的嘴唇，还咬的那么重，她当时?只是想要扳开她嘴而已：
“当时?我们就是闹着玩……我、我没想到抓了她一下，她脖子就红了……对、对不起啊阿姨……”
方珩“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了。
白色无菌棉签从一次性包装里拿出?，沾上了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方珩伸手去撩余烬的头发，却被小孩儿一把抓住手腕。
余烬突然抬头，眼眸通红，www.youxs.org，直指向方珩的眼。
方珩呼吸一滞，这是什么眼神，愤怒、不解、甚至是……怨恨。
余烬开口，她声音很低，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
“方珩。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才必须要换这个工作！”
方珩一怔，没想到小孩儿会突然和她说这个。
这事她确实没和她说过?，余烬也没有问过?。她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去少管所工作了。与?“少管所”有关的一切都被方珩尽量回避，那段不那么美好的岁月，成了二人?之间默契的缄口不言。但是，人?生不是电影镜头，发生过?的注定?无法删改，起承转合缺了一分都不足够。
是的，确实是的。
她是因?为余烬的关系，才会答应方老头去自家公司上班的。
如?果?不是因?为余烬，方珩绝不会放弃自己原本的选择，也不会接受家人?的安排。即使?她有傲人?的成绩学?位，有出?色的经?商头脑，但她依旧选择拒绝做一个商人?。但是，得失与?共，权衡之后，她更想小孩子离开那个地方。
在她牵着余烬的手走出?了囚笼的那一天，自己却背上了枷锁。
她不想和余烬说这些的。
“其实我……”
“你不许骗人?！”
余烬却突然出?声，语气很凶吼她。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握住方珩的手腕像是桥梁，将小孩儿身上的温度和颤动全数渡了过?去。
方珩有一瞬的无措，这是小孩儿第一次这么吼她。她看了她那双好看、却染上绯色的眸子好一会儿，决定?不再隐瞒。
如?果?她的小鬼一定?要知?道这些的话。
就坦诚。
但她不能永远当余烬是个小孩儿的。
“是。”她说。
很奇怪的，余烬的表情很古怪的扭了下，像是哭又想是笑。方珩皱眉，不知?道今天小孩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异常而怪异的举动。
“因?为我，你才要这样的，都是因?为我……”余烬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几遍。
方珩觉得有些诧异：“这没什么的，余烬，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可以为我的选择负责。”
坐在车后座上的于菁彻底傻了。
她从两人?话里话外，意识到之前自己想的可能都是对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方珩不得已做了这种工作，都是为了余烬。
她讶异于余烬的反常，更讶异于方珩的坦率。
阿姨就像在说什么轻描淡写的事，就那样满不在乎的说，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车里的低气压让她觉得气闷，即便是坐在后座上，前面的冰山和火山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将她的小命留在这里。区别无非就是被冻死或者烧死而已。
她想回家，她想学?习，她想做数学?题，呜呜……
“好！好啊！”
余烬听方珩这么说，先是怔住，然后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声古怪。
方珩看见?，小孩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余烬哭了，这一天，她真?的见?到了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了。
方珩从没想过?，余烬也会哭，她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她甚至以为她没有这个“功能”。
她的手僵在半空，无措又无力的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有点酸痛了。
方珩抽出?几张纸，递给余烬。
她整个眉头都皱起，动作却显出?无措，好半天她才说了一句：
“别哭。”
余烬哭的更凶了，她不接方珩的纸，眼泪鼻涕都擦在了袖子上。余烬的哭和别的小孩儿也不同，她哭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是表情皱在一起，眼泪像是溪流一般淌下来，在衣裤上烙下朵朵暗花来。
“对不起……我、我不太会安慰别人?。”方珩眼神晃了晃，眉头依然紧皱着，她抿了下唇：“这种事……可能要安秋来，她要比我更擅长这个一些……”
卧槽……
于菁真?的想要下车了，她的手已经?摸上了车门开关了。她没想到余烬这个疯子居然也会哭，更没见?过?一个成年人?，会像个孩子般无措且笨拙的安慰别人?。
“来，伤口先消毒。”
方珩垂眼，声音闷闷的说着，伸出?手要去碰触余烬的脸。
然而下一刻，是一声清脆、刺耳的“啪”声。
于菁彻底呆了。方珩也愣愣的，她低头，看着自己很快泛起一片红色的手背。
“你别碰我！”
余烬声音里全是哽咽，她很大幅度的哆嗦着，一巴掌甩开了方珩的手。
棉签飞起，棉签落下。
“……”
“……”
余烬又抹了一把脸，然后扭头，一把拉开了车门，跳下车去。
“……”
“……”
方珩看着小孩儿的背影，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捡起落在一旁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于菁看着方珩的侧脸，突然有点心疼这个阿姨。
但是对方对她却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
女人?很浅的挂了下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淡开口，语气里是成年人?常有的那种客气与?疏离：
“抱歉，让你见?笑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第080章 开导
“抱歉, 让你见笑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方?珩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从于菁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手背红了一片。她没回头, 甚至没有透过后视镜向后看, 就那么平视着前方。
“……”
不知道为什么, 于菁现在听到她说这?个, 只觉得头皮发炸, 她尽力扯出了个笑脸，想说她可以自己回去的。
然而……
“嘭！”
后车门猛的被?人拉开?，于菁看着突然出现的余烬, 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你送！”
她声音里早已经没了哭腔，却仍然带着点哽。余烬根本不等对方?反应, 就已经拽住同桌的胳膊, 粗暴的将人扯下了车，又把?门摔回去。
她像一只引燃的火药桶, 又像斗兽场里被?一柄柄长剑刺穿的红眼睛公牛。
但无论她折腾出多大的响动?，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头。
良久之后, 两个小?孩儿的身影已经远的看不见了，女人才终于却对着已经冷透了的空气, 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声：
“好, 那你早点回家。”
青春期。
活力的、亢奋的、躁动?的、冲动?的青春期……
方?珩又呆坐了好久。
她没发动?车子, 亦没有下车, 甚至姿势都不曾改变过，像是尘封的泥塑。
她单手抓握着方?向盘, 手背上的痛感逐渐被?麻痒和焦灼取代，最后, 就连那份热度都慢慢的冷却下去。
夜色渐沉，路灯骤起，寒意轻浮。
女人身子轻轻动?了一下。
然后，她缓缓躬身，额头抵在了手背上。
方?珩闭了闭眼，身子颤了颤，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的外衣就在副驾驶座位上，小?孩儿并没有带走。
但是，她却懒得拿过来披在身上了。
于菁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对方?拎下车的，像是在泥巴里揪出的萝卜。
余烬扯着她一直走出好远，直到她觉得已经足够远了，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彼时，方?珩的车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于菁小?声嘟囔一句：“你冲我发什么脾……”
话音未落，手上一直带着她向前的那股劲力倏尔一松，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
“……”
余烬看都不看她，依旧向前走。她走的很急，像是赶着赴一个约，但其实?漫无目的。
“喂！”
“……”
“余烬！”
“……”
“你等等！”
“你很吵！”余烬突然回过头，双手握拳，目光直冷的瞪着她。
“……”
于菁本来是能怼回去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上。但却在见到对方?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泥泞时，改变了主?意。
这?次就算了。
终究是没狠心骂她。
但还是得说点什么。
“我家不在这?边……”
“……”
于菁看着对方?的眉拧的更紧，余烬咬咬牙：“关我屁事?。”
“！”
于菁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不关你事?？谁特么的把?我从车上拽下来？要不是你，阿姨早就送我回去了！”
“那你去找她啊！”余烬转身就走。
“好，你有种别?追我！”
“谁她妈追你！”
“对！别?追！”
于菁也不惯着她，扭头就向着来路去了，才走了大约五步，手腕儿又被?人钳住了。
“哎！你拉我干嘛！”
“……”余烬不理她，就生生托拽着人向前。
“不是不关你事?儿嘛！”
“闭嘴！”余烬大声吼她：“你家在哪！”
“走反了！越走越远！”
余烬突然身子顿住，小?同桌一个刹车不及，差点撞在她身上。
“你有病啊！”
“不是你说反了的吗！”
两个人就这?样骂骂咧咧的一直走了好久，一路上引得所有行人的目光都向着她俩这?边倾斜过来。两个穿着校服的小?鬼，说话语气一个比一个冲，像是一场最激烈的争吵，却偏偏又拉着手。
有好事?的路人甚至还拍了一段小?视频。
“停下！”
“停个屁！”
“我家到了！”
“到了就到了，嚷什么！”
余烬甩开?对方?胳膊，随便又找了个方?向走。
“哎！”
“……”
“余烬！”
“……”
“你回家啊？”
“不！”余烬冷道：“我没有！”
“停停停！”这?一次是于菁拽住了余烬，“过来！去我家。”
“不去。”
“不去我就给阿姨打电话！”
“你没手机！”
“我家有座机！”
“你！”余烬脚步顿住，狠狠的回头瞪她。
“反正我打电话就说你出事?了，阿姨她肯定全?世界找你！”
“……”
“行了行了！你快点儿过来吧你！”她上前几?步，拉着余烬的胳膊，“一会儿到了我家，你就听我的，别?特么乱说话！”
“……”余烬又瞪了她一眼，她就没见过这?样儿招待客人的。
直到来到了同桌的家里，余烬才明?白于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进门的时候，她感到了来自陌生女人的视线。
打量的、探究的、审视的……
一寸一寸在她身上扫过，激起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余烬捕捉到，女人眉心的刻痕，在看到她那一瞬加深。
“妈，这?是我同学，她今天?没考好，我请她来咱家吃个饭。”
女人“哦”了一声，“那来就来吧”，女人说话的语气很淡。
“行了，你也别?难过了。”于菁转过头，不再看她妈，而是冲着余烬：“不就是掉到第三名嘛，没事?的，下次再努努力，肯定就能第一了。”
“……”
余烬听的目瞪口呆，她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对方?那句“别?乱说话”来，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然而，就在同桌说完这?句之后，余烬明?显感觉到，那道刺在她身上的目光，突然就和缓下来。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女人开?口，声音也不像刚刚那么冷淡、那么爱答不理的了。
“她啊，她叫余烬，不是给你看过成绩单了吗？就我们班新转来那个……”于菁抢着帮余烬答道：“行了妈，你别?说了，她刚刚才哭了一顿，可伤心，这?会儿还难受着呢，你快别?提她伤心事?儿啦。”
女人“哦”了一声，然后抬了抬下巴，嘱咐了句“给同学吃水果啊”。
“知道啦知道啦！”
“菁菁啊，你也和人家多学着点儿，你看看人家……”
“好了！妈，我知道了！”
等两人进了屋，关上了门，余烬才拿眼睛乜她，里面意义不言自明?。
“干嘛。”于菁“哼”了一声：“你看，这?么说不就方?便多了。”
“……”余烬闷声：“你嘴里有真话么？”
“不多，但总还是有的。”
看着于菁“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余烬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但是于菁却不如她意，“哎，闷葫芦玩儿啊？你别?不说话……”
“……”
“还在想阿姨呢？”
“……”
看余烬这?“粪坑里石头”的样儿，于菁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又开?始嘴贱：
“呵，阿姨她那么好一人，你不想要，可是一堆人争着抢着要呢。你以为你算个什么啊？人家可没必要受你这?个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余烬还是不吭声，但头却埋的更低了。
于菁越看越生气生气，越说越来劲：
“哎……我说你生个什么立场的气啊？人家供你吃，给你穿的。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你就天?天?那么凶她啊？呵，我要是阿姨，我早一个大嘴巴子给你打清醒！认不清楚自己地位的蠢蛋，她做什么，那还不都是为了你！”
最后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余烬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同桌扑翻在床垫上。于菁吓得闭上了眼睛，心想今天?真倒霉，在自己家里，怕是也要喝上一壶了。不过也好，余烬要是发泄出来一点，应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她其实?还挺怕她一时间想不开?，再从桥上跳下去……
发泄出来总是比闷着要好一些的。
但是，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于菁眯了眯眼睛，恍惚中看到眼前一道暗影。她发现余烬的手在抖，但是始终都没有砸落下来。
“……”
“……”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还有点良心就特么快给我起开?！”于菁先出声骂她，打破了气氛。
“谁要她这?样了！我不需要！我才不要她因为我做这?个！”
“呵呵。”于菁冷笑，突然一巴掌挠过去，然而余烬却向后一偏头，轻松的闪了开?去：
“所以余烬？你这?么生气，是因为觉得阿姨她脏吗？你也觉得她脏？你和那头猪一样，觉得她脏？”
余烬怔了一下：“我没有。”
借着余烬这?失魂落魄的时刻，于菁猛的一蹬，把?她整个踹下床去。
“你承认吧，余烬！你发疯就是因为你那占有欲受不了了。你一直都把?阿姨她当成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根本就不能允许她和别?人有事?儿，所以现在知道这?个，你就急了，你就冲着她发火，你就仗着她惯着你欺负她！承认吧，你和所有人都特么一样！阿姨她是个人，不是你的东西，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
余烬仰躺在地板上，几?乎被?对方?骂得呆住。
她忘记了起身，甚至忘记了摔疼的后背。
好久她才缓过来：“我从没这?么想过！我承认我受不了她和别?人，我也确实?有占有欲，但我……我只是自责。我恨她的隐瞒、恨她一力承担所有，但最恨我自己无能。”
“哦，想清楚了？”于菁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她：“行，想清楚了就别?特么要死不活的了，既然无能的是你，就也别?再和阿姨发火了。”
“……你都是这?么开?导人的？”
好半天?，余烬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闷闷的问。
“你以为呢？”于菁“哼”了一声：“就’开?导’过你，谁都像你似的。”
“……你说话可真难听。”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