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李猿

第四章 李猿

走出酒馆的时候的日头已经快要落下山头了,街道四周的瓦房顶上倒还能看到夕阳洒落的余光,只是四周的行人和墙壁都被包裹进了灰暗里面,就好像是要以瓦房顶为边界,逐步逐步的吞噬了这方天地。

邹衡将挑着的担子换了个肩,朝着对面的糕点铺走去,他要找宋白雀买点蜂蜜,葫芦里的蜂蜜剩不多了,因为宋白雀做糕点都有用到蜂蜜,所以邹衡每次都是来她这买蜜的。

他葫芦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蜂蜜水。

穿越过来的邹衡身上有了个很怪的能力,只要他进食了糖分,他的力气就会变大,越是甜的东西增长的力气也就越大。所以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他身上一般都会携带着两个葫芦,一个腰间的大葫芦,里面装的是蜂蜜水,另一个是藏在胸口的小葫芦,装的蜂蜜是不掺水的。

在外面偶尔喝一口大葫芦里稀释过的蜂蜜水,力气也能增长,却不至于太过惊骇,外人看到了也只当他喝的是酒,多年来倒也没人察觉到什么不妥。

他也曾偷偷的试验过,只要一口气将胸口小葫芦里的蜂蜜全喝下去,半个时辰内,他约莫能有举起近千斤重物的巨力,而且肉体防御变得极为坚韧,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蚂蚁一般。

这个世道获取甜食并如前世那般容易,邹衡也是穿越过来一年后,偶然吃了一块宋白雀做的糕点,才觉察到自身这个能力的。

搞不清是什么原因,但这几年来身体倒也没有什么不适,邹衡也就纠结着接受了这一项能力。只是每次使用的时候内心免不了有点小疙瘩,生怕这么个能力是有什么使用次数的,搞不好哪一次用了之后自己就会暴毙而亡。

糕点铺前,宋白雀也要收档了,她正在收拾桌子。

额间一缕发丝垂了下来,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有点冷,也有让人想一直看着的冲动。

一身粗布衣裳被浆洗地有些发白,穿在身上却依然能勾勒出她少女的苗条身段。

这世间有些女子好像天生便是受到了老天爷的垂青,不需要怎的去人为修饰,便是自然而然的生长,她们也总能长得如娇花一般楚楚动人。

宋白雀的美大抵就跟白玫瑰一般,好看的同时,多少还是带着刺的。

听说她刚开糕点铺那会儿,有过泼皮来找她的麻烦,要她去给人家当暖床小妾,结果被宋白雀拿着张屠子的劈骨刀追了三条街才罢休,从此镇上的泼皮倒是没怎么来找她的麻烦了,但暗地里宋白雀却也被坊间传了个疯婆娘的名头。

邹衡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是有人说了嘛,年轻的女孩无论她活泼可爱、泼辣大胆、忧郁凄冷,怎样都是好看的,结了婚就不一定了。

“白雀姑娘,给我装一斤花蜜。”邹衡朝宋白雀笑道。

宋白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好。”便自顾朝里头走去。

邹衡虽然欣赏她,但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大多都是这般简单。就好像你喜欢一朵花,觉得它好看,却也未必是要把花摘下来才算好的。

不远处走来两人,前面是一个约莫是五六十来岁的老汉,身材壮硕也还算是威武,后面跟着一个牵黄狗的矮胖的青年。矮胖青年始终拉着前面老汉的衣角跟随,脸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打量着四周。

老汉牵着胖子,胖子牵着狗,倒是有些荒诞。一些个行人见了老汉朝其打招呼,老汉也都会露出个笑脸应和着。

壮硕老汉叫李猿,是通衢县的县尉。

大荣朝国土辽阔,九州八十七郡,县城更是多达上千。通衢县只是荆湘洲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旮旯地,一没啥亮眼的宝贝特产,二来也不曾出过什么让天下瞩目的人物,哪天要是在皇朝版图上不见了,估摸着工部的那些人也未必会察觉出来。

这么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李猿能在县尉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十三年,可不是靠着一副跟街坊邻居笑呵脸给笑出来的,其暗地里的毒辣手段邹衡也是有所耳闻,听说死在李猿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

其中最为让人胆寒发毛的,便属当年城里的一户有钱人家,因土地田产的事和李猿起了争执,据说当时事情闹的还不小,只是没过多久那户人家就在夜里莫名其妙地失了火,主家一十二口人全被烧死,便是三岁的稚童也没逃脱,别人如何猜想不敢明说,只是李猿的田产又多了倒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来倒也有过一些或好或坏的人想要将李猿给掰下来,但李猿似乎和州府里头某个大人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他县尉的位子一直以来都坐地极为安稳。

通衢县近十年来更换的五任县长个个都得看着他的脸色做事,是以每逢新县长上任,百姓私底下都会打趣道:“流水的县长铁打的县尉。”

兴许是丧尽天良的事干多了老天爷看不过眼,李猿老来才得的一个宝贝儿子却在三岁那年发烧给烧成了痴呆儿,县里的百姓明面上不敢多言,暗地里却偷骂着现世报来的好,要是李猿哪天也整个中风出来那就更好了。

邹衡本以为他们二人只是出来遛弯,却不曾想李猿带着他的痴呆儿径直的往宋白雀的店里走来。

二人在店铺门口站定,李猿朝邹衡笑了笑,一副慈祥老者的神情。

这种在通衢县可谓是大山一般的人物可不能恶了关系,邹衡忙笑道:“李县尉,您老身子安好啊。”

李猿点头道:“我瞧着小哥你眼熟,可是常在东街那做买卖的?”

邹衡笑道:“难得李县尉能记住小子,我常在东街那卖些炒货呢。”

李猿点了点头,便站在原地不再多言,内里缘由,彼此都懂,邹衡也识趣的不再去套近乎,顺手摘下大葫芦将里头最后的一口蜂蜜水给喝了。

这时,李猿儿子牵着的那条黄狗却莫名地朝邹衡吠了起来,一时间显得有些吵闹。

痴呆儿看了看那条黄狗,又看了看邹衡,傻笑了起来。

邹衡倒是想抽出扁担将那狗给揍一顿,只是瞅了李猿一眼,便讪笑道:“县尉你这条狗子真威猛,想必进山打猎是条能手吧?”

李猿眉头微蹙,朝他儿子道:“虎儿,让你的畜生别叫了。”

痴呆儿朝着黄狗呵呵笑道:“大黄不叫,爹爹不要你叫。”

邹衡陪着笑,倒也不敢说什么,让一个痴呆儿命令一条畜生本就是荒诞的话,当不得真,只是想着这李猿的表面功夫很是深厚,便是以他如今在通衢县里头城老大般的身份,对他一介小民也不摆脸啊。

只是下一刻开始邹衡便觉得后背发寒。

痴呆儿见黄狗还在叫唤,忽地一脚踩住黄狗的颈脖子,将黄狗死死地踩在了地上。

黄狗的叫声顿时转为哀鸣,四肢奋力地挣扎着,以它的狗脑子一下想不通自己要好的主人为何会突然这样对待自己,但哀鸣声中已经开始带着几分似乎是自己做错事的乞饶和讨好。

痴呆儿的脚慢慢加重了力道,十几斤重的黄狗奋力挣扎,竟不能撼动他分毫,他脸上的憨笑却未减一分,依旧朝着黄狗道:“大黄不叫,爹爹不要你叫。”

黄狗的哀鸣声更加急促,邹衡看着李猿双眼微阖的神情,如鲠在喉。

痴呆儿仍在那憨笑着喊道:“大黄不叫,爹爹不要你叫。”

只是脚上的力道重的已经能听到黄狗身上骨骼断裂的声音。

……

良久,黄狗越来越无力的哀鸣声停了下来,四肢已不再动弹,痴呆儿朝着李猿憨笑道:“爹爹,大黄不叫了。”

邹衡浑身的寒毛都已竖起。

始终未曾回头的李猿轻“嗯”一声,转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宋白雀笑道:“宋姑娘最近可好?”

场上一时有些沉默,兴许是被刚才那幕给惊吓到了,宋白雀只是瞪大双眼看着李猿不曾答话,。

李猿笑容不减,如长者见了顺眼的后辈般慈祥,只是接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宋白雀如坠冰窟。

“这几天准备一番,五天后的立秋我儿子会来迎你过门,到时可别失了礼数。”

宋白雀的双眸转而变得惊恐,扶在门框上的手捏的筋骨毕现。

夕阳好像完全落入了西山,天空又暗了几分,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像是李猿予取予求的东西。

见宋白雀似乎没什么想说,李猿便踱步而去,一如来时散步的富家翁模样。身后的痴呆儿依然憨笑跟随,只是手上拖着一条已经死去的黄狗。

饮酒过山岗·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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