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恙，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我将剑身一转，再次逼近青有咽喉，“莫霆呢？你们怎么在这儿？”
既然青有在，那么我在阙非泽眼睛里看到的莫霆人像就不是烧昏头的错觉。
穿越时空在地府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在时空内不通过地府架构的时空门直接穿越时空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就连天府的人下到人界，落地签也是固有时空。
要么他们已经毁灭了所在时空，要么就一定回过地府。
青有的个人风格虽然比较特别，不过风评尚佳，但要堂而皇之带一个没有任何地府同意手续的魔穿越时空，得多大交情才能让时空监管局的鬼官以身犯险？
我尝试与冬不立建立通讯，提示无法接通，我心下了然，地府现在应该正乱成一团。
“楚大人，何必如此？”青有微微半退，状似无奈，“咱们许久不见，不能好好聊聊？”
“我知道了。”
我不理会他，眼睛一眯，剑身直送他胸口处，果不其然，莫霆骤然现身，替青有挡下攻击。
魔气带着锐利的棱角，将我的剑弹得好远。
“阿霆休要——！”一席黑雾卷走青有，青有刹那洞彻我的想法，惊呼出声，但是来不及了。
我扶着抢到的阙非泽退至一旁，剑远远落在地上，发出铿锵声响。我一面警惕着前方，一面念出法决，单手作阵，黄色的光火划出一个阵圈，阙非泽在，我不想与他们缠斗。
“大人且慢！”青有见我甩出传送阵，慌忙扑来，袖中咻一下放出青烟。
我带着昏迷的阙非泽，手上愈画愈快，好险在青烟追上之前跃进完全开放的传送门。
“楚大人！！”
青有苍莽之下扑过来跪倒在地，竟被他攥住我一片衣袍！
我忙一舞袖，莫霆趁机用黑雾一裹，要生生将我和阙非泽从传送门中捞出来！
传送门大开，另一头的岳丘瞪着我喷出一口西瓜。
“帮忙！！”我大吼。
顾不上会不会有人看见，我奋力一掌把青有打远，莫霆飞身抱住青有，袖中一甩，一阵不明黑烟有如鬼魅游荡扑来！
岳丘当机立断将吃了一半的西瓜砸传送门里，张手唤来佩剑，佩剑有意识地在传送门外一阵乱捣，他双臂圈着我的腰呵声一拽！阵门关闭，佩剑回头，我与岳丘三人跌倒在地。
“呸呸呸！”岳丘吃了一嘴土，爬起来拍拍身上，“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刚那是青有？！”
“他不是来旅游的。”我手朝后撑，支起上身，帮阙非泽翻了个身，免得憋死他。
我指这阙非泽道：“莫青有干的。”
“你知道他姓莫？”岳丘双手夸张地扒着牙。
我面无表情道：“我不能知道吗？”
“不应该能啊！”
“……”
我懒得跟他纠结一堆纠结不清的过去，直言道：“莫霆也来了。”
岳丘倒吸一口凉气，白眼翻得仿佛需要氧气急救，“我的妈呀……”
我：“……”
我接通阎王的通讯。
“萧凉？”
我言简意赅：“莫霆在我的任务时空，还有青有。”
阎王沉吟片刻，忽道：“身后！”
我就地一滚，火光舔过草地，我避之不及，被火光自身上覆过，岳丘反手一指，屠灭鬼火，一道魔气凝成的黑鞭随即掷来！
鞭风鹤唳，犹然在耳！我大惊之下猛将阙非泽推开！
岳丘和我躲避不及，均被鞭尾抽了一道，双双飞跌出去。
阙非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两条手臂无知无觉地胡乱摆放着，校服裤子抻起到脚踝上面，露出白色的浅口单袜。
我倒在他身旁，正好对着他。
我喘息着，有种强烈的直觉——他要醒了。
毫无缘由的。
阙非泽闭着眼睛单手撑地坐起来时，我顿觉自己直觉神准，这当口还忍不住在心底给自己叫了声好。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他瞳仁的颜色，我狠狠松了口气。
藏青色瞳仁的阙非泽长眉心稍皱，像睡到一半被强行吵醒的贵族公子，不爽得显而易见。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阙非泽恨不得退避三尺，我却不自觉笑起来，脸上被鞭子甩出的血痕突然一疼，我舔了舔口腔内壁，铁锈味儿瞬间漫过舌尖，我心中一热，燃起一腔奔腾的肃杀欲/望。
说战便战，那道诡异凌厉的长鞭呼啸而至，我听着动静，机警地将脑袋侧过半寸，阙非泽风驰电掣般速探出手，在我耳侧捉住鞭尾。
“什么玩意儿？”阙非泽眉梢半挑，“魔？”
他说完掌心稍稍使力，将黑气缭绕的长鞭捏得粉碎。
抹掉嘴角的血，我支着阙非泽肩头站起来，发绳松垮垮的，总也绑不好，一头长发飘飘乱散。
我召回长剑，黑夜当空，星辰骤变。
这一战来得突然，但这一战必胜不可。
这是我的一点私心。
趁现在还没有真正酿成大错，青有或许……还有回头的机会。
我起手挽了个剑花，将剑横在身前，剑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阙非泽和我对视一眼，身形一闪，把岳丘带回，眸中戾气消长。
岳丘变换法身，乖巧的齐刘海同其余头发一起在头顶簪起一个英气的发鬓，他手持佩剑，甩出一弧白色光刃。
对面青有现身，莫霆与之身后，魔气暴增。
“如何？”我道。
“听你便是。”阙非泽不问缘由，与我目视前方，无所畏惧。
岳丘一挥长剑，拔地而起，划分结界，“我清场。”
“收到。”
我逼出全部法力，霎时间狂风怒号，阙非泽半勾起唇，同我齐驱并进。
“楚大人！”青有身边卷起狂风，青丝狂舞，“我们不是来战的！”
“笑话。”阙非泽嗤笑道，“现在你说了不算。”
“楚大人！您可知身旁是谁？！”青有接着吼道，“普通凡人怎么能高强自此？！”
“我身旁是谁，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我执剑跃起，当空劈下，“你又可知你身旁是谁！？可知自己所犯几何！？”
莫霆一言不发，红眸黑发，徒手接住我挥出的剑法。
“你身旁是魔！已屠一城！上万人命！”
我俯身侧劈，阙非泽助我一臂，莫霆险险连退三步。
“你欺上瞒下！”
莫霆再次造出黑鞭，鬼气阴沉，全力以赴！
我再接再厉，挥出一掌，掌风劈天盖地：“不讲道义！”
阙非泽持续助力，双方兵器相对，震动万里！
“身为鬼官，你包藏祸心，助纣为虐！你可知鬼魂长廊因谁哭嚎不止？多少魂魄无家可归！无胎可投？！”我的声音随着震颤的音波响彻长夜，“莫青有！你可知罪！？”
人类寿命自有定数，超脱生死簿之外的寿命终结，需要地府和天府的工作人员花费很长一段时间重新规整，安排投胎事宜。
在此期间，大量魂魄无奈聚集地府，生的记忆痛不欲生，终日惶惶，如孤魂野鬼。
青有喃喃不语，法力弱化下来，驻足原地。
“哈哈哈哈！”莫霆昂天长笑，“你以为你和你身边的又是什么好人！？八十步笑百步！”
我落地拂开衣摆，拧起眉心。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阙非泽忽然爆怒，提拳冲上前去，狠厉非常，同莫霆战作一团。
“楚大人……”青有收了自己的剑，满身黑气化为乌有，素面朝我走来，“对不住，奴家不是有意骗您。”
我的剑仍指着他。
“你不是故意的？莫青有，”我盯着他眼睛，“你从未告诉我你姓莫。”
“大人宽心，”青有嘴角溢出血沫，却尤自浅笑，“奴家不会害您。”
“你每次让我宽心，最后都宽不了心。”我没有放剑。
“关于您的任务，奴家说的确是实话。”青有一身玄色衣袍，负手而立，和从前那个唯诺的小门卫大相径庭，他低笑两声，瞟了眼不远处互不相让的两人，莞尔道：“宽心便好。”
“……”我和他一样往旁边看了一眼。
阙非泽和莫霆愈战愈烈，但两人都控制着没让战火烧到这一边。
“不过……”青有抿唇一笑，“奴家擅自前来，又有一事相求。”
我眉头一跳，“不应。”
“就猜您会如此说，所以——奴家打算明抢。”青有眼神一厉，我果断出手，谁知他的目标竟不是我。
长剑飞逝，有指引般朝岳丘眉心射去。
岳丘瞳孔微怔，刹那失神后忙起手落剑，劈山倒海之势去势了了，迎接这一重击的长剑却轻飘飘像羽毛一样散化。
岳丘和我惊疑的同时，阙非泽一声闷哼猛飞滚落，背后赫然插着一柄长剑。
“阙非泽！”我吼，再顾不上青有，飞身前去。
“你好卑鄙！”
结界破了个洞，青有一石二鸟，岳丘气愤的跺脚。
“你怎么样？”我扶起他，阙非泽举起一手示意我不要上前，我停下脚步，眼见他抿嘴吸气，呼气的一瞬反手将身后的剑直接拔出，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的心却狠狠颤了一颤，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看着这一切，说不出来的熟悉——和说不出来的心疼。
我抓住心口的衣服，不住大口喘息，脑海飞快掠过几个相似的画面，我心如刀割，我抓着阙非泽的胳膊，差点跪在地上。
“阿凉？”阙非泽震惊地反过来扶住我，“你受伤了？”
我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摆了摆手，“我没事。”
阎王的声音徒然响起，犹如一道明亮的极光，清晰的穿透令我头疼的画面：“有变故，莫要与之纠缠，萧凉快退！”
我一激灵，晕眩的感觉溃败退散，我拍了拍头，正待喊撤，但已经来不及了——莫霆乘胜追击，阙非泽不得不回头应付，暴怒之下丝毫不落下风，反是莫霆轻敌，几个来回竟几次差点被阙非泽擒住！
然另一头，有一个普通人正通过破漏的结界贸然冲撞进来！
是江海齐！
“阿齐！”岳丘惊呼。
“小丘！”江海齐一上来便撰住岳丘，拉住就跑。
两人脚底生烟，从尘土飞扬的战场中央跑过。
岳丘：“啊啊啊不要跑！”
我：“……”
阙非泽哥莫霆暂停下来，看着两人：“……”
阎王又道：“追魂组到了，撤。”
“走！”我划出阵法，手臂一圈，把岳丘两人连同阙非泽一起带上遁走。
追魂组总算有一次及时上工，我激动得都想给他们搬锦旗了。
人太多了，我控制不好，我们一堆人七摞八拐地摔在客厅里。
阙非泽特别不乐意，“那玩意儿伤了你。”
我扶着沙发把手坐起来，摸摸脸上的伤，“嗯。”
“我饶不了他。”阙非泽咬牙切齿。
我软绵绵摊在沙发上，“嗯。”
“你真是……”阙非泽眼冒火光，我无辜地看着他，他瞪了我两下便偃旗息鼓，拢了拢我的头发，让伤口露出来，“每次见你你都在受伤。”
我只看着他，我知道他要帮我疗伤了。
“嗯。”
“不能说点别的？”阙非泽捏捏我的鼻尖。
“能啊。”我握着他的手，垫起一点脚，“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阙非泽直接贴过来，眨眨眼，“看见没？”
“看见了，”我点点头，“我真好看。”
阙非泽眼睛弯起来，“是啦，你最好看。”
“喂……那边的，两位，”岳丘一身鬼官制服，将他那张英气的脸埋在五指山下，头秃道：“你们可不可以先暂停一下这类没营养的对话？让我们一起来商讨一下现实问题好吗？”
他把江海齐牵出来。
我：“……”
阙非泽半勾着唇，依在门框处，不准备搭理这件事。
“这个问题我们解决不了。”我抬头瞄了一眼，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反正都让江海齐看了个透，我直接变回高中生楚萧凉，“叫监督管理局的来。”
江海齐脸色黝黑，眼睛明亮坚定，“你们不是人。”
我们仨齐刷刷看向他。
江海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还是看着他。
江海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