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众宫人,只用了短短两日就将整座皇宫肃清涤荡了一遍,瑕秽洗净之后,这宫里再寻不出有胤朝的痕迹。

谢鹜行下令,萧氏一族,凡男子皆于秋后处斩,女眷皆被流放蜀地,终生幽禁于古塔之中,常跪于青灯古佛前,为萧家所犯滔天罪行赎罪,为天下苍生赎罪。

雾玥在栖梧殿没有找到顾意菀的踪迹,一出来又听说了谢鹜行下的旨,担心他不还不知道顾意菀的身份,也将人流放……

雾玥情急就要去找他。

她快走在宫道上,就看到一大批禁军押着那些后宫的太妃、妃嫔、公主自东华门被押着出去。

雾玥提着裙摆疾跑过去,合意紧跟在后面,口中提醒,“公主慢些。”

雾玥哪敢慢,她追上人群,禁军听到脚步声,手扶着腰刀警惕回身,看清来人的模样连忙拱手道:“见过公主。”

押送的禁军皆像着雾玥恭敬行礼,现在谁不知道,明月公主就是将来的皇后。

雾玥随随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寻过,发现没有顾意菀的身影,她更加担忧,那皇嫂去哪里了?

雾玥如何都寻不到人,让人打听也没有人知道顾意菀的踪迹,思来想去等不到夜里,立刻是去寻了谢鹜行。

仲九值守在御书房外,见到雾玥过来,笑迎上去,“公主来了。”

说着也不问来意,引着雾玥就往殿中去。

殿门被推开,雾玥听见里面的谈话声,忙将堪堪迈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小声问:“有官员在?”

仲九道:“皇上交代了,只要公主过来,不论什么时候都无需通传,直接进去便可。”

雾玥略显犹豫,他在议事自己进去恐怕不好,可又实在担心皇嫂的情况,挣扎了一下,还是跟着走进了大殿。

殿中谈话声停下,几个官员纷纷朝着雾玥行过礼,“见过公主。”

雾玥走近才发现他们一个个神色紧绷如临大敌,看到自己过来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谢鹜行即位发出几道圣旨让他们误以为新帝是什么仁厚之君,以为自己可以拿捏住新帝,没想到新帝的温柔仁厚只是对外,短短几句话不谓不凌厉,直击短肋,压得他们哑口无言。

有官员偷觎向高座之上的皇帝,再看他的容貌与记忆中那张杀人也带着笑的脸重合,心里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只后悔来这一趟。

雾玥没想太多,走上前朝着谢鹜行道:“我有事找皇上。”

“公主想必是要有事。”一官员说着,见皇上朝自己瞥来,干巴巴地接着道:“不如,臣等就先行告退。”

谢鹜行笑睇着说话之人,又看向另外几个,“诸位大人都说完了?”

被目光扫过的官员,有个别额上已经微微冒汗,“说完了。”

谢鹜行仍笑得温良,轻一摆手,“退下罢。”

几个官员如实重负,纷纷告退。

待人都走出御书房,雾玥三两步跑到他跟前,

“谢鹜行。”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他揽着抱到了膝上。

“那么着急,公主想我了?”谢鹜行轻轻吻蹭着她的颈项,余光憋见桌案上的那一沓沓的折子,不耐一闪而过,将头颅埋的更深。

“我有急事。”雾玥往后挪着被他蹭痒的脖颈。

谢鹜行吻了个空,不虞地压着唇,抬眼望向怀里的小公主,不紧不慢地说:“还以为公主着急过来,是因为想我,原来不是。”

雾玥对上他幽幽的深眸,生怕他又要揪着磨砺自己,赶忙道:“也想你。”

小公主怕是不知道自己说得有多敷衍,谢鹜行本不想买账,瞧她实在焦急,才轻抬下颌,“说说什么事。”

“皇嫂,不对,是宫里的秦美人。”雾玥不知怎么解释,心里又急,只能尽量简短的说:“是顾意菀,她之前逃出宫后,又被萧沛抓了回来,用了秦美人的身份,住在栖梧宫,现在我找不见她了,宫中到处打听了也没有她的踪迹。”

谢鹜行被那些大臣扰的烦躁,这会儿听着小公主柔柔的说话声,只觉得听不够,“然后呢?”

“我猜测是不是萧沛对她做了什么,我离宫前她身体状况就十分不妙,会不会……”雾玥越想越害怕,双手攀住谢鹜行的手臂,指尖曲紧。

谢鹜行对顾意菀可不在意,低头看着嵌进自己小臂的柔荑,小小的力道,觉得可以再加重一点。

“公主是怕萧沛发疯,怕她出事?”谢鹜行问。

他的话直戳雾玥害怕的事,小手也攥握的更紧,谢鹜行黑黢黢的眸定定看着,直到听到小公主微微灼急带哑的声音。

“你快帮我找找她。”

谢鹜行掀眸凝着雾玥微红的眼儿,为别人掉泪可不成,他凑近亲啄她的水眸,“顾意菀没事。”

雾玥一怔,旋即惊喜起来,“真的?”

“嗯。”谢鹜行没有详说,“她人在宫外,很安全。”

雾玥闻言蹭地站起身,打算要去见顾意菀,手腕却被谢鹜行握着往回一拽,人就又跌回了他怀里,紧跟着腰也被揽紧。

“去哪里?”谢鹜行在她耳畔问。

雾玥没看到他眼里的不满,“我去看看她如何了。”

谢鹜行箍在她腰上的手臂非但不松,反而勒的越来越紧,雾玥推了两下没能推开,“谢鹜行!”

谢鹜行睇着推抵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分明刚才还握得紧,“公主知道她在哪?急吼吼的就要走。”

“在哪里?”雾玥扭身问他。

谢鹜行将身体靠进宽大的椅背,“忘记了。”

雾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怎么可能忘。

她故意凶着脸,抬指点着他的鼻子,“你再胡说。”

谢鹜行垂下目线,睇着一点点点在自己鼻子上的细指,忽然一口轻咬住。

雾玥想抽回已经迟了,唇瓣的柔软和齿尖的尖利一同厮\.磨着,传起的痒意让她呼吸紧了紧。

“公主来了就走,使完我就抛到一边?,太过伤心,自然想不起来。”

谢鹜行胡话也说得坦然,无害的眸子微微垂下,那股可怜劲就露了出来,雾玥莫名就被这莫须有的罪名弄的心虚起来,羽睫不住闪烁,“胡说。”

“哄哄我。”谢鹜行也不与小公主争辩,目光紧揪着她,用舌一下下卷着她的指,“哄哄我,就想起来了。”

烧耳迷稠的嗓音燎过耳畔,雾玥不仅指尖发着麻,连耳朵也痒丝丝发烫。

谢鹜行吐出她的指握在掌中揉搓,略微靠近,低声说:“亲着我问,就想起来了。”

薄红的唇因为沾着水色,潋滟非常,雾玥目光晃了晃,不由自主的靠进了一些,双唇即将贴到的瞬息间,她注意到谢鹜行唇畔微勾的弧度。

雾玥迷瞪瞪脑袋立刻清醒过来想要退开,可从他双唇间呵出的热气却不断打到他脸上,微翕的红唇被烫的发干。

羞恼不过,雾玥快速咬了咬唇,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探舌轻舔过他的唇,“想起来了么?”

谢鹜行喉结翻滚,“没有。”

雾玥继续用舌尖描着他的唇线,在他含来时又灵巧退开,抬眼脉脉望向他沉暗的眸子,拉起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捏起他的一根食指,贴在自己唇上,缓缓吐纳着说:“你告诉我,就将舌也给你吃好不好?”

谢鹜行紧盯着小公主嫣然诱人的唇,哑声吐字:“水亭坞,公主知道的。”

水亭坞?雾玥若有所思的点头。

谢鹜行眯眸问:“公主该给我吃了。”

雾玥眨了下眼,继续娇俏俏的笑着说好,按着他的手放到龙椅的扶手上,身子缓缓前倾……

缓缓……倏然,她一把将谢鹜行往后推去,自己拢着裙就往殿门处夺路跑去。

让他使坏!

手拉上门环,雾玥还在得意,一股迅疾袭来的强势力道就自后头压了上来。

“啊……”雾玥失声惊呼。

身子被一把掰了过去,脊背被压靠在门板上,身前被谢鹜行高大的身躯紧紧贴合着。

雾玥呼吸凌乱,眼睫急颤不止,她竟忘了,他身手不是一般的好。

谢鹜行好整以暇的端看着被困在怀里,受惊又无处可逃的小公主,低哑的声音宠溺带笑,“乖乖心肝儿可不能有那么多坏心眼。”

“谢鹜行……”雾玥虚软着嗓音唤他。

“说话不算话可不行。”谢鹜行抬指捏住她的下颌,“来,自己伸出来。”

等雾玥跟着谢鹜行坐上马车离宫,去到水亭坞已经是傍晚时分。

谢鹜行将雾玥带到顾意菀住的小院前,“公主进去吧。”

“你不去?”雾玥问他。

谢鹜行笑着摇头,他与顾意菀又无甚可说的。

雾玥便自己走进小院,在屋前轻轻敲门。

“谁?”

屋内传出女子戒备防范的声音。

雾玥听

出是顾意菀,鼻子微微发酸,“是我。”

她等了没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

“雾玥。”顾意菀欣喜万分的紧紧握住她的手,“真的是你。”

第一次看到褪了宫装,穿上寻常女子装束的顾意菀,雾玥眼眶酸涩的厉害,强忍着泪意道:“皇……”

雾玥抿抿唇,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皇嫂,“菀菀,我们快进去说。”

顾意菀点头,拉着她进屋。

两人坐到桌边,雾玥忙问起她是什么回事。

顾意菀漾着喜色的眸子微微一滞,其实她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金銮殿上,她被萧沛压着喝了那杯酒,她也刺伤了他的肩头,后来她就没有了意识,再醒来,她已经被带到了这里。

萧沛不是给她喝的毒酒,为什么她没死,顾意菀捏住手心,没有去想什么可能,而萧沛……也已经死了。

顾意菀让自己忽略心口的那一抹空寂,朝雾玥道:“应是皇上救了我。”

雾玥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没事就好,以后一切都好了。”

顾意菀抿着笑用力点头,眼眶却不住的蕴湿,哑声说:“是,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已然被磋磨至伤痕累累的顾意菀,雾玥想,自己其实是幸福的,她被那么多人保护着,可顾意菀却始终只有自己扛着。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雾玥问完接着说:“不如就住在这里,很安全。”

顾意菀眸光顿了顿,“我想离开这里,去找陈泠。”

“陈太医……”雾玥轻抿住唇,她一直不敢问陈泠如何了,“他还好吗?”

顾意菀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去找他。”

不知道?那从何去找?

雾玥想劝阻,顾意菀笑看着她轻轻摇头。

雾玥将话了咽了下去,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仲九来叩门。

“公主,天色不早了。”

雾玥看了眼已经沉黑的天色,依依不舍的拉着顾意菀说:“我该回去了。”

顾意菀站起身,“我与你一起出去吧,还没谢过皇上的救命之恩。”

谢鹜行站在月门处等着雾玥。

顾意菀与雾玥一起出去,看到谢鹜行的容貌不由得愣住,短暂的震惊过后又恢复如常,总之其他都与她无关。

他于她只是救命恩人,算上当初假死逃出宫,他救了她两次。

顾意菀走上前朝着谢鹜行欠身行礼,“皇上的恩情,顾意菀没齿难忘。”

谢鹜行没有开口,算是受了她的礼。

牵起雾玥的手,“走吧。”

雾玥万般不舍的紧紧望着顾意菀,“你若是要走了,一定提前告诉我。”

谢鹜行闻言难得多问了一句,“顾姑娘要离开。”

“是。”顾意菀没有隐瞒,“我想去找陈泠,打算不日就动身。”

谢鹜行却道:“再等等罢。”

对上顾意菀困惑的目光,

谢鹜行只淡淡说:“就当留下陪陪公主,你也养养身子。”

雾玥虽然奇怪谢鹜行的做法,但她也想顾意菀留下来,茫茫人海,她去哪里找陈泠呢?

于是也道:是啊,你等身子好些再走也不迟。?_[(”

顾意菀眸中闪过犹豫挣扎,即不好违背谢鹜行的意思,也舍不得雾玥,于是点点头,“好。”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雾玥心中仍沉甸甸的,情绪低迷,“也不知道陈泠是不是还活着。”

“菀菀如此急着找他,他一定要活着才醒。”雾玥说着兀自点点头,抬眸巴巴望着谢鹜行,“没准他也在千方百计的找菀菀。”

谢鹜行浅浅嗯了声,抚着她的发,让她考到自己怀里。

远睇的眸光透出莫测,陈泠当然没有死,他留下顾意菀,一来为了小公主,二来就是为了陈泠。

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把顾意菀找回去了。

谢鹜行下发赐封起义军的诏书八百里加急送到显州,到的即位诏书还要早半日。

“威山候,还不接旨谢恩。”

赵铭看着面前官员手中的明黄色圣旨,久久没有动作,谢鹜行起兵攻下皇城的速度太快,乃至于他们还没收到消息,天下就已经易了主。

仁宣帝之子还活着,原来姓迟的不是要送谢家后人上皇位,而是真正的名正言顺的皇子。

传旨的官员见他不动,又道:“皇上知道侯爷为匡复大邺贡献良多,所以第一时间便下旨赐封。”

他看向赵铭身后的孙猛等人,“包括几位壮士,皇上也有令,让诸位随赵侯爷一同进宫受封赏。”

孙猛血性冲动,跨前一步,赵铭一把拦住他,朝官员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休整一下。”

赵铭不说接旨也不说不接,让人请了官员下去。

孙猛看着走远的人,沉声道:“大哥。”

赵铭摆手,“一会儿在说。”

内堂。

孙猛握着拳砸桌,“大哥我是真不甘心。”

若今天登基的是谢家人,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反,可偏偏是仁宣皇帝的遗腹子,孙猛咬牙,“姓迟的分明是不信任我们,所以一直瞒着,又要我们冲锋陷阵。”

赵铭沉拧的眉,同样脸色铁青难看,孙铭的话无疑也在刺激的着他,是降是反,只在一念之间。

一阵缓慢不稳的脚步声传来,赵铭一下抬头看向门口,“陈先生来了。”

一个两腿看似有疾,着儒衫的男子从门口进来。

赵铭立刻请他坐下,“此事陈先生如何看。”

被称作陈先生的男子淡淡道:“领旨。”

“领旨?”赵铭沉下眸色,就像孙猛说的,他怎么甘心。

陈先生却道:“将军忘了当初已何名义起的兵?如今座上皇位的是仁宣帝的血脉,名正言顺,而将军包括所有起义军本就是大邺臣民,若将军不接这个旨,岂不就成了第二个萧沛。”

赵铭一言不发返身坐到太师椅上,陈先生又道:“起义军集结在一起本就是为了匡复邺朝,现在大业以定,还有多少将士愿意再打?方才我过来,半数将士都群情激荡,说是打胜利了功。”

果然陈先生话落,赵铭也听到了外面将士激动的谈话声,他握紧拳头,眸色动摇。

陈先生接着道:“而且自从打到显州,我们就迟迟再难攻过去,现在皇上又多了月夷的兵力支持,赵将军觉得胜算还剩多少。”

“而将军只要接了旨,便能受天下百姓的赞颂爱戴,就如谢将一样。”陈先生又看向众人,“想必皇上不会,也不敢怠慢我们任何一个。”

赵铭阖眸长叹,“我再考虑考虑。”

“现在就接旨。”陈先生却言辞执意,“如今局势已定,若将军再迟疑,将来传了风声到皇上耳中,反而遗下病灶隔阂。”

赵铭也明白形势严峻,他沉默许久,终是抬眼看向陈先生,“先生予我有救命之恩,我信先生。”

七月廿三,赵铭、孙猛等人皆一同入京面圣听封。

退出金銮殿,孙猛跟在赵铭身后嘀咕,“皇上坐的老远,隔着旒冕我也看不清,怎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陈先生在旁随随道:“皇上是仁宣帝之子,自然样貌也会相似,所以才眼熟罢。”

孙猛低头想了想,“约莫是。”

仲九从一旁走了过来,“皇上为侯爷和几位大人安排了行宫住处,奴才这就安排马车送你们过去稍作歇息,夜里还有宫宴。”

走过金水桥,几人依次上了马车,只有陈先生留了下来,他看向同样没走的仲九,“有劳公公带我去见皇上。”

……

御书房内,雾玥被谢鹜行强拉着,陪他批阅那些成堆的奏折,起初还有些兴致,渐渐就只感乏味,想走他又不让,窝在他眼里开始眼皮子打架。

昏昏欲睡间,隐约听见仲九进来通传。

又听谢鹜行道:“宣。”

雾玥睁开眼睛,昏沉沉的眸子一下亮了,“有人来了?那我先出去。”

谢鹜行拉住她的手腕,“公主还是再留一会儿。”

雾玥是一刻都待不住了,“你们商谈正事,我在这不合适。”

谢鹜行闻言也没有强留,松开她的腕子,“也好。”

雾玥眸色一喜,朝殿外走去,绕过玉屏,恰撞见走进来的官员。

雾玥只注意到他走路瘸着脚,还在想是哪个官员,就听来人道:“见过公主。”

略微熟悉的声音让雾玥微微一愣,继而抬眸。

一张久违却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雾玥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咬了咬唇,尝到痛意才惊声道:“陈太医!”

陈泠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让人唏嘘的沧桑,“一别许久,看到公主一切甚好,陈某宽心。”

雾玥紧紧看着他点头,陈泠没有死,他回来了!若是菀菀知道了,

一定高兴!

“公主还在,不是急着走么?”

谢鹜行慢悠悠的声音传来,雾玥脸上轰的一哂。

陈泠朝她微微颔首,错走到了殿中。

雾玥想着反正是谢鹜行瞒着自己在先,也厚着脸皮跟进去。

谢鹜行朝自己投来目光,她就装没看见。

陈泠掀袍朝着谢鹜行跪下,“陈某不负皇上之命,斗胆敢问皇上,可护住了陈某之妻。”

谢鹜行轻启唇,正要说话,瞥见泛红着眼小幅度点头的小公主,也不在拐弯抹角,“她很好。”

陈泠重重叩首:“多谢皇上。”

雾玥看着他低伏的背脊,又看向他的伤腿,眼睛酸的更厉害,他是医者却没能医好自己的腿,那伤得该有多重。

她忍不住开口,“菀菀一直在等你。”

陈泠扣在地面的指紧紧按下。

谢鹜行让他起来,“方才你在殿上拒绝了赐官,考虑好了。”

陈泠颔首,“陈某只求带着妻子离开,从此山高水长,一生相伴。”

谢鹜行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眸光。

陈泠与顾意菀离开的这天,雾玥和贺兰绾一同来送行。

两人站在城楼上望下去,朝着离去的背影不停挥手告别,陈泠纵然走路不稳,却将顾意菀揽得极紧。

她确信他一定会照顾好菀菀。

陈泠扶着顾意菀走到马车旁,两人双双朝着城楼望去。

雾玥怕他们看不见,上前两步扑到城墙上,踮起脚挥手,直到他们坐上马车,车轮扬起的尘沙挡住视线,她才慢慢将手放下,眸光也变得暗淡。

肩头被揽住的当下,雾玥就将自己偎进了来人的怀里,即便不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闷声讷讷问:“你怎么来了?”

谢鹜行没有回答,而是道:“我会永远在公主身边。”

轻缓简短的字句敲在雾玥心头,漫在心间的落寞和沮丧被一点点驱散,再由谢鹜行来强势填满属于他的所有。

她抬起眼,视线一下就被卷进了那双深绻浓沉的漆眸之中,而眸中映满的皆是她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也是同样,无论这天下如何变换,他们都会在彼此身边。

“所以公主不用难过。”谢鹜行仿佛会读她的心,将她心中所想缓缓道出,“无论谁离开,我都会永远陪着公主。”

也只有他。

从出生降落到这人世间的那刻,他们就已经被命运紧紧绑住,揉掺在一起。

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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