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不过,郁逢庭眸中的慌乱只是一闪而过就重归平静。

他淡然伸手盖住叶明酒的脸,居然直接帮他合上了眼睛,经验很足仿佛早就料到如此。

更神奇的是,叶明酒果真没有再睁眼去看抱自己的人,甚至无意识往郁逢庭怀里蹭了蹭试图从这温热的胸膛汲取一点热量。

管家目瞪口呆看着着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

他被派来给叶明酒送衣服时,还以为是先生终于铁树开花,在宴会上一眼看重了这个明艳漂亮的小艺人。

现在看来是自己肤浅了,这青年必然是和先生有什么渊源,与其说是临时起意抱走,倒不如说是早有预谋的守株待兔。

老管家恍然大悟,先生向来喜欢安静,今天破例在庄园里办了这样热闹的宴会,难道是专门为了这位!

软软的被窝很舒服,暖融融的阳光撒在脸上,叶明酒把脑袋藏在被子里,还想继续赖床。

被子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叶明酒迷迷糊糊拽了回来。然后又被扯走,他又拽了回来。

直到双方第三次争夺被子,他终于清醒了,我靠,我这是睡在哪里!谁在拽我被子?

他随即瞪大眼睛要坐起身,孰料刚露出脑袋,就被刚才扯被的东西来了一个狠狠的飞扑!

巨大的毛绒绒泰山压顶般砸在了脸上,叶明酒随即吃了一嘴毛。

叶明酒:……?

他吓得弹坐起来,又把毛绒绒也吓了一跳,慌不择路跳下床。一人一狗面面相觑,同款震惊表情。

这是哪里?我昨天晚上好像在杀青宴上睡着了,然后……然后……

房间非常大,落地窗外,冬日中依旧绽放着鲜花与翠绿草坪,依稀能看到远处气派的雕像和草坪。

床下是一只纯白色大型犬,伸着舌头看着他,摇着尾巴讨好般凑过来用狗头拱着叶明酒。

叶明酒眨眨眼睛,什么情况,已经不小心冻死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佣人敲了敲门:“少爷,您睡醒了吗?洗漱用品在房间内的卫生间里,衣服现在送进来可有吗?”

自从叶家破产了,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情景了,叶明酒疑惑捏捏自己的脸确定不是做梦,问道:“这是哪里?”

“是郁先生的别墅,您昨晚喝醉了叫不醒,先生就把您带回来了。”

哦哦,原来这是郁逢庭的——啊?谁?!

叶明酒震悚,觉得自己和呐喊名画之间只差一个相框了。

首先,他确定昨天的确是不小心睡着了,但绝对不可能烂醉到叫不醒、散场了所以只能带回来的地步。

再说了就算真喝多了,以郁逢庭的身份,不能随便捡人回家吧?难不成大别墅是为了多多益善收留醉鬼?

小炮灰能活到现在自然是不傻,不会相信郁逢庭是“人还怪好的嘞”,比起甜蜜栏目,遭遇普法栏目的可能性更大。

叶明酒暗自动了动全身筋骨,确定自己还全须全尾没遭遇什么不可描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端端睡个觉就被“绑架”了,看着门口送洗漱用品的佣人,叶明酒欲言又止。

他最终只好安慰自己,大佬可能是待客之道过于热情吧,毕竟自己称斤轮两都卖不上几个钱,根本不值得被惦记。

“郁先生去公司之前吩咐厨房准备了银耳雪梨汤,在锅里热着等您呢。”

很久没吃过这样惬意的热腾腾早饭了,叶明酒叼着奶黄包,那条威风凛凛的大体型狗勾就趴在他脚下,毛绒绒的脑袋讨好似的蹭他腿。

一旁佣人们忍不住诉苦:“小花平时见了人就呲牙可凶了,上个月刚吓跑新来的同事,平时就只有郁先生能摸它。”

凶吗?叶明酒重复道:“它叫小花?”

郁逢庭给这么一条白狼般霸气的大型犬起这么个接地气的可爱名字?

大狗听了自己的名字,高兴地“汪”了一声,十分快活摇着尾巴甚至主动仰头配合叶明酒摸它狗头的动作,样子乖极了。

叶明酒忍不住乐了。他小时候就一直想拥有一条白色的、毛长而蓬松柔软的大狗,以及小花这样粉色的舌头和乌溜溜的大眼睛。

有这样可爱的他的梦中情狗,狗主人肯定不会是坏蛋——叶明酒默默给大佬打了个更高的印象分。

吃完早饭了,叶明酒站在玄关穿外套准备离开。

佣人认真询问:“您要出门吗?今晚想吃什么,厨房提前准备。”

自来熟又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好像他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可见鬼的是,他甚至连郁逢庭本人的样子都没见过。

不对劲,天下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小炮灰的雷达立刻警惕竖了起来:

“厨师为什么给我做饭?”

一句话把佣人问得也愣了。

不、不然呢?不是厨师做,是仍然要先生亲自做?

桌上的梨汤……第一次看到郁先生亲自下厨。

昨晚别墅众人都看到郁逢庭把叶明酒抱在怀里带回家,连睡衣都是他亲自给换的,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依照先生的性格,这位的正牌身份肯定铁板钉钉。

管家及时出现打圆场,佯怒批评道:

“来这么久还记不住人脸?再有下次就别想要奖金了!”

又转而对叶明酒道:“实在抱歉,这是新来的人,脸盲,把您认成表少爷了。”

佣人一头雾水,什么“新来”的?明明都干了两年了。

而且沈清少爷虽然也是白皙少年感的长相,但相比于五官明艳精致的叶明酒还是相差甚远的。

更是几乎没有登门的机会,即使次次死缠烂打,先生也不许他留宿。

叶明酒不明所以,点头道:“噢,那我走啦,感谢您的照顾,也替我谢谢郁先生收留。”

小花咬着裤腿不让他走。

叶明酒拽了半天,无奈蹲下点着狗头:“你倒是挺自来熟,咱俩认识吗?看家护院可不能指望你!这就被陌生人拐跑了!”

好不容易狗嘴逃脱,叶明酒站在公交车站就收到了田珑的电话。

他几乎要把这干啥啥不行、拉皮条第一名的经纪人给忘了,却听田珑语气兴奋,连连说着快来公司,你小子撞大运啦!

从踏进西顺娱乐的大门,耳边被田珑塞满了各种公司最近的八卦。

叶明酒面对这位三百六十度立体音的大喇叭已经习惯了,田珑除了拉皮条,不当捕风捉影的无良狗仔真是屈才。

“小叶子你在不在听!大消息!你对于老板是谁都不关心吗?你猜猜看?”

叶明酒穿过走廊,只想加速往电梯走,面无表情而嘴上敷衍道:

“我好关心哦,猜到是郁逢庭的话,他能给我发十倍工资再奖励一套别墅吗?”

“你知道是郁先生?”没想到这话田珑都能接上,“要是能爬上他的床,一百倍工资都有,别墅全是你的!你这志向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支持你!”

叶明酒嘴角抽了抽。

幸好田珑不知道他昨晚睡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身上外套正是是郁逢庭的,不然还得了?

今天来公司的目的,不是八卦公司被郁氏集团收购了,而是听说有个综艺居然邀请了自己这小糊咖。

据说相当热门,西顺的不少艺人都为它争破头了——那肯定是个给钱多的节目。

田珑仍在碎碎念:“又不是让你伺候啤酒肚老男人,郁先生那么年轻,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六不到,说不准长得也还行……”

电梯门即将关闭,叶明酒直接一个眼疾手快,“动如脱兔”,直接侧身“嗖!”一下变戏法般挤进去。

他笑意盈盈朝田珑摆摆手:

“拜拜啦您嘞!你这么迫切,还是自己献身给郁先生吧哈哈哈……”

门彻底关上,絮絮叨叨的声音总算没了。

叶明酒正笑着,突然余光瞥见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他一愣,想转头去看,但借着电梯的镜面反光,他已经看清了身后的人,随即打了个寒颤。

封郁面无表情,仗着身高优势,就那么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

电梯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了。

继而陷入死一般的、比太平间还太平的阴森安静。

叶明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电梯门已经彻底关闭,想下电梯已经来不及了。

公司的老旧设备运行很慢、还总是出故障,修了几次都乌龟似的,早高峰能急死一群人。

叶明酒抖了抖,不敢转头往身后看,试着往角落挪反而往更欲盖弥彰。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立正向后转般猛然回头:“哥哥……好、好久不见。”

和上次封郁高烧神志不清时不同,这次他非常清醒。

甚至在叶明酒想随便按个楼层让电梯停下时、他直接侧身挡住了触控板。

封郁故意拉下脸,语气阴沉一字一顿:“叶明酒,你还敢见我。”

叶明酒瑟缩,当年的事让他做贼心虚、不敢面对这个疯批。

而且原文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来着?他怎么能不怕?

被乱棍打死再剁碎喂狗,还是挂在天花板上活活烤的外焦里嫩来着……对了,是百般折磨后扔进海里喂鲨鱼。

封郁人如其名,是真的疯,叶明酒虽然没仔细看原文,但看了几个片段就忍不住惊叹:

这样手段凶残的法制咖居然是男主?变态反派拿错剧本了吧?

他想继续后退,封郁却上前一步,抬手挡住他的去路,几乎把他完全抵在了墙角。

抬手时露出小半截手臂,依稀能看到陈年旧伤的痕迹。

叶明酒不敢转头——因为那道疤那正是自己当年亲手拿刀割的。

封郁静静看着叶明酒。

叶母一直形容封郁是“赔钱的贱种”,是人人可以踹一脚的“流浪狗”。

实际上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每次看到封郁吊着一口气、居然还没死,失望过后,她总能不断创新出新的残忍虐待方式。

叶明酒想不通她怎么至于这么恨一个孩子,但叶家有头有脸、出尔反尔弃养孤儿的事情太没面子,所以想让他“病死”?

反正封郁本就身体弱。

叶明酒从小就害怕封郁。

不仅是因为知道成年版封郁有多疯多恐怖,更是因为他总觉得,封郁看他时的眼神格外诡异特别。

像狼王盯着自己的猎物,下一秒就会剥皮拆骨。

封郁眯眼,冰凉的手指捏住叶明酒的下巴,叶明酒不得不和他对视。

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目光,比当年更强势。

面前的男人高大有力,不再是当年苍白易碎的少年了。

一别经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重逢,叶明酒彻底意识到各种方面力量的悬殊差距。

——完了,现在的封郁真的能杀我报仇了。

——而且他也真的打算杀我了。

原文中,封郁在多年生不如死的虐待中,彻彻底底黑化了长歪了,他言出必行,说杀是真杀。

求生欲让叶明酒飞快思考,小炮灰还不想死,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现在去解释自己“当时助纣为虐都是被迫的”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从小就拼命暗示封郁、却也只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更不对劲。

那现在封郁更不可能信,只会认为自私贪婪恶毒的小炮灰在垂死挣扎找借口。

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极有质感的布料在手中轻暖舒服。

所谓急中生智,叶明酒随即顿住,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叶明酒连忙狠狠一推:“封郁!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离我这么近!毕竟我我我可是——”

封郁玩味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能止小儿夜啼,让人想求他别笑了,太瘆人了,还不如面无表情。

叶明酒一直犹豫,此刻心一横,到底还是出此下策:

“你不能这样,我可是郁逢庭先生的……情人!你碰我的话,他、他那么爱我,会吃醋的!”

话音落下,电梯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封郁一愣,笑不出来了。

甚至有那么两秒是茫然的——他本来只是恶劣地捉弄这个小混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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