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夏敬之(三)

法场,徐敬ye端坐法案之上,面露威严,而脑袋里却在不停转动:据昨晚得到的消息,朝廷已调派数万的精兵驻扎泗水县,却引而不发,只说是修固泗水河堤,这是骗鬼呢?现在虽已十月,但江河湖水都还丰沛着,修什么堤?这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看来他们也还没做好准备。早上金椎堂又传来消息昨夜有人窥探大营,如此看来这扬州城都成四面漏风的筛子了,甚至之前守凡他们过去救驾之所以事败,也应该是城内的探子传回去的消息,而且这夏家跑掉的那个小子应当是有人暗里相助。

璋仲的建议说的没错,既然朝廷还没准备好,那就乘其不备立即起事,毕竟自己已经筹备了将近半年,以备应不备,多了一份胜算。否则等武氏也准备好了,自己就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此外既然扬州城里有朝廷的暗探,不如趁此机会引蛇出洞,从而一举拿下。法场斩首夏敬之这一招,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知我者,为我分忧。璋仲这人确实有大才,只是他的野心大,要卖他不少好处,才能买他安心卖命。至于骆宾王嘛?先生也是有才的,那日酒后书的讨武诏,至今还捂在我手里,待过会将其昭告天下,胜算就又多了一分。只是先生太过迂腐,整日里都是伐武复唐,伐武是能行的,可复什么唐?复唐的话,我拿什么留住璋仲这样的人才,拿什么犒赏跟随我的兄弟们?伐武要说也要做,复唐就只能说不能做,先生还是不懂我呀。

喧嚣声中,徐敬ye盘算了几番,觉得手中的牌多了几分胜算,不由意气风发。抬头看看天色,又见旁边的僚属点了点头,知道时辰已差不多,徐敬ye起身抬起手臂又往下压了一压,整个校场边安寂了下来,随后,徐敬ye朗声道: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此文一出,整个法场立时骚动了起来

“骂的好,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吾与武氏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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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璋仲看着法场上围观的人潮群情激昂,不禁妒忌:可惜此文不是己手所出!骆宾王确实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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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ye满意地看热血喷张的兵民,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噤声。待会场安静下来,指向不远处的囚笼,骂道:“夏长史素来听命妖后,为虎作伥,虐待忠唐的义士,残杀反武的英雄,如今我奉天命,伐武复唐,第一个不能饶的,就是这个妖后走狗。来人呐,吉时已到,砍了他的头!”

而此时身材囚笼里的夏敬之却怒目圆睁,总算是明白了徐敬ye的打算,于是哈哈大笑,怒骂:“敬ye贼子,尔乃功臣之裔,却世藏其奸,今日窥觎闲隙,包藏祸心。举复唐之伪旗,行代唐之真私。上有负朝廷重托祖宗之德,是为不忠不孝。下连累百姓遗祸同僚,是为不仁不义。尔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身死,故不足惜,奈何连累他人为汝陪葬。理智尚在、良心未泯者,务必得而诛之,以解万民于水火。”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徐敬ye只觉得血涌头脑,涨红了脸,急着喝道:“刽子手,还等什么?快快砍了他!”

可怜刽子手见囚笼还没打开,怎么砍夏敬之的头?大都督的嘶吼令自己更是乱上加乱,开了几把锁始终没打开,最后不小心连钥匙掉落在囚笼之中。

而就在徐敬ye在台上昭告自己写的讨武檄文之时,骆宾王却在台下的人群的外围高喊:“都督,夏长史杀不得。”边喊边往里推进,可是人潮拥挤,想挤进去哪有那么容易?回头想找守凡相助,却因守凡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骆宾王的视线被人头阻挡,只瞧见守凡头顶的发簪。

远远喊了几声,也不见守凡回应,骆宾王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往里钻去。好不容易挤进最里层,迎面的却是一列手握长刀的兵士。

这些兵士人挨人围着法场站了一圈,因为事先得到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法场,违者格杀。所以眼前这个老头,虽自称“骆宾王”,说自己是大都督的幕僚,要急见都督。但骆宾王面前这些小兵一个也不认识他,不敢擅自放骆宾王进去。

眼见徐敬ye命令赶紧砍头,骆宾王再次呼唤:“都督,夏长史杀不得,都督,夏长史杀不得。”

“未审先判,杀不得,此其一。”

“为官尽职,杀不得,此其二。”

“争买人心,杀不得,此其三。”

徐敬ye看着刽子手不争气,正要发怒,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喊叫,要自己不要杀人,真是岂有此理,转头一望,却见是骆宾王,心中奇怪他不是被支出去了吗?怎么回来了?看他在叫唤什么,再仔细一听,正是在叫唤自己不要杀人。今日举兵本就不在先前骆宾王的计划内,只好找个借口把他支出去。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而且看来这下砍夏敬之的头也得不到了他的支持。

徐敬ye只好佯装未看到骆宾王,转头像薛璋仲使了使眼色。

而当薛璋仲看到场边骆宾王时,神情大惊:他怎么回来了!不顾心中震动,赶紧吩咐左右。 眼看着大都督失态,薛璋仲赶紧吩咐道:“弓箭手,射杀!”

此时,也不管什么斩首祭旗的仪式了,先把囚笼里的囚犯灭了口才是王道。法场本来隐藏了一队弓箭手,预防在有人出来劫法场时,弓箭手出其不意突然发难,能一举歼灭对方,结果现在倒好,用来射杀牢笼里的囚犯

ps:此篇引用了骆宾王千古名篇,凑了字数,大家将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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