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各怀心思

不知多久,大抵至少是有两刻钟。

屏息少女从泥潭冒出个脑袋,抬手抹去面上污物,环顾四周,未见不对,再顾不得身上脏臭,直接站起,拖着重伤的小腿转身就跑。

李胜虽自作主张,孙小沫在被他甩至泥潭时已知其用意,更不敢拖沓。

可二人在深山绕了许久,孙小沫又是初至此间,更不识路,只盼方位不错,能找回十里坡去带人来救。

“小子,你可最好把我的听风拿住。”

如今能救他性命者,无非小木村中那位修为莫测的顾先生。

可若请他出手,会否趁此要她听风飞剑?

念头才起,孙小沫骂自己真不是个人,如今这关头,岂是计较身外物时?

那小子拿了性命给她争来一线生机,真要拿走听风,那也没什么不对的。

小腿伤处稍一用力,便痛得叫她直皱眉头,再有此时天寒地冻,她又早早筋疲力尽,更是雪上加霜。

只怕等跑至十里坡时,这条左腿就要废了。

那时若非师父肯回青竹门求来灵药,便要至筑基时重塑筋骨再看。

但如今已顾不得太多,君以命相救,我自不敢惜身。

山脉延绵不知几个百里,孙小沫跑出山林时,日光已落在身,若非如此,寒意冻人,她早该昏死过去。

眼看十里坡近在眼前,唯恐最后一口气泄,便不能清醒,更未敢懈怠。

此刻正是卯时,村人皆至阔地练剑,他们齐声大吼之时,村长腰佩短剑,摸着肚腩而来巡视。

见众人练剑极有章法,实显精妙,小木村长便欣慰自语道:“真不枉我如此花费心血。”

他得意摸着鼓起的肚腩,突感尿急,便去林边寻一处草堆小解。

今日兴致不错,村长先吹两声口哨舒缓身心,才拉下裤子,正待一泻千里时,眼前突然冒出一只浑身挂满污泥的人形怪物,他先一愣,旋即大惊,“我去你娘的,鬼啊。”

这给他吓得连腰间短剑都忘了动,只提起裤子转身就跑,不忘冲着阔地练剑的村人大吼道:“崽子们,快逃,有妖怪。”

“什么妖怪?”

一群人还未得及反应,身后孙小沫已虚弱喊道:“村长,是我。”

小木村长却没敢回头,只自顾自哭声叫道:“别抓我,别抓我,我最近气虚。”

练剑众人往村长身后看去,朝阳初升,正好认出是个活人,忙道:“村长,好像,是个人。”

小木村长一愣,稍稍迟疑,还是扭过脑袋往回看去,果然见草堆中冒出的,正是个浑身裹满污泥的活人。

再细一看,此非那位出手阔绰的孙姓姑娘?

这可正是再赚她一笔的大好良机。

于是,小木村长当即大叫道:“孙姑娘莫慌,我来也。”

他转身朝林边跑去,将孙小沫扶住,又扯下大衣给她披上,一张堆了肥肉的圆脸憨厚笑着,“孙姑娘怎沦落至此啊,莫非遇上贼人?”

孙小沫已虚弱不堪,昏死之前,只道了一句,“李胜在山中被人追杀,快请顾先生救。”

“村长,这是什么情况?”

练剑众人皆围过来,盯着村长怀中泥人打量,不知究竟。

村长却一番计较之后,只觉顾渊虽练过几日剑法,到底是个教书的先生,岂有大用?

何况小木村外练剑者皆身手不差,十人联手,李胜已不好取胜,如今近百人在,焉有救不得人的道理?

当下,他叫来一人道:“把这丫头扛回我家叫那婆娘好生照顾着,其他的,跟我进山救李胜崽子。”

“什么,真有人欺负到咱村头上来了?”

“呼呼,救李胜,救李胜。”

于是,除两人将孙小沫扛往村内回去,余下将近百人,皆持铁剑,浩浩荡荡往山林跑去。

远处偷窥练剑者见这架势,当即吓得藏于草中不敢出声,唯恐遭了池鱼之殃,更有暗探,面色阴沉,只觉十里坡小木村,俨然已成法外之地,如此阵仗,若强攻县衙,也是轻而易举。

“县衙已无力管治,需得上报郡城才是。”

小木村长实不知暗处藏了如此多人,他只一挺肚子,意气风发道:“崽子们,跟我走。”

剑之所指,谁来无用。

正当此时,李胜其实早已脱身,他早料到那狗友识得木桩代人之计后,还得再回返追他,所以佯装往上游跑去,又将衣衫扯下,捆在一头山羊身后,任它跑走。

自己则跃入河中,借水汽遮掩气味,又紧贴于岸边不能见的石壁上,等听得有脚步声过,再有一刻钟,才顺流而下。

许久,大致估计已远至如此,狗友鼻子再灵亦不能嗅得他身上气味时,才拖着听风剑上水。

天寒地冻,风一刮过,险些给他冻得昏死过去,但如今这形势,又不宜生火,也只得将衣衫尽数扯下,赤膊而跑。

“小伙子。”

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名白衣老者,李胜虽已筋疲力尽,仅剩意志强撑,双目却还没瞎,只觉这老东西真有神出鬼没之能。

“老前辈。”

李胜抱拳给他行礼。

白衣老者则笑问道:“后生可曾见一小姑娘,大约五尺来高,颇为清瘦,穿黑衣,鞋履却白,发带则红,模样嘛,还挺精致?”

李胜闻言,虽赤膊受冻,已萎靡不振,却骤然激动道:“前辈,前辈难道和小沫认识?”

白衣老者笑说道:“不错,远在京都已听她惹了麻烦,便来此她领回去。”

李胜忙抬手指向大河上游,叫道:“前辈,前辈快去救她,她被个拿弓的男人追杀,再晚就怕要遇害了。”

出他意料,白衣老者闻言却愈发平静,只抬手指向他道:“后生顽皮。”

李胜当即哭出声来,直接跪下,“前辈,求求前辈救她去呀。”

“后生,你拿了我徒儿佩剑听风,却来说这话,怎叫人信?”

李胜心中一怔,默默站起,随手将眼角那滴好容易挤出的泪水抹去,盯着白衣老者道:“胡说,我家婆娘可没说有个师父。”

白衣老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如刀刻斧凿那般棱角分明的壮实身躯,笑说道:“后生,我那好徒儿打小就是个娇贵的主儿,可瞧不上你这山村野人,何况,她平日最不喜欢的,正是你这模样的大野牛,领出去丢分。”

话才说完,老者又嘿嘿笑两声,在李胜听来,还真刻薄。

“好吧,我承认,你好徒儿没事,这会儿应该已经逃走了。”

听得徒儿无恙,白衣老者便无心多留,只抬手道:“小伙子,不太差,且将我徒儿佩剑还来,我领你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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