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古都诡遇(一)

郑星河环顾四周闪着白光的白壁,道:“这样大的陵墓,也不知要多少玉树才建得成?”

于盘接口道:“十株。”

郑星河回头紧紧盯着于盘,道:“你怎么知道?”也不待于盘应答,便又转回头去,同郑卫言道:“他也不是郑家人,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于盘在后负手望着郑星河,嘴角微微含笑。郑卫看了郑星河身后的于盘一眼,道:“于家祖上也是追随殿下的,当年建这陵墓时,还是于盘的老祖运的筑料。”

郑星河一向好胜,现今见于盘所知比她要多,便不服气,却也不再言语,只是暗暗气闷。

郑卫拍了拍郑星河肩头,道:“走。”郑星河不再多作思虑,紧跟而上,于盘走在郑氏兄妹后。

郑星河一路所见,皆是玉树木材筑成的白色墓壁,这地下陵墓一路通亮,宛如白昼一般。陵墓内筑有多室,皆是相对敞开,说是墓室,倒不如说是仓廪府库。陈有青铜战车、铠甲、刀枪剑戟种种兵器。又有墓室陈列各类兵俑仕女俑。金银玉器,红陶白瓷之类更是数不胜数,怪石奇石宝石列了十几间石室,越往内走,墓室之中所陈之物更为精细,明镜、发簪、头冠、玉带、衣袍、锦帛安置井然,又有墓室陈有粟米大豆小麦,却非实物,皆是金银仿做。其后又有金银铜玉等所制的五畜塑像,其形各异,皆是栩栩如生。列置衣物的几间墓室之中,却有一室室门紧闭。

郑星河眼花缭乱,也不知过了多久,墓室之中所陈之物由各类器物器皿变为笔墨书画砚台,原以为到此将近冲石极所在之处,却不料又行出好远,墓室中仍是尺牍书卷。

郑星河道:“你们这殿下的墓葬倒是气派得很。”

郑卫转身回来,郑星河与于盘双双止步,郑卫脸色不悦,道:“如今家规已改,殿下的事我日后与你详说。星河,你只需记得,殿下对郑氏一族有大恩,你我今日的富贵地位皆是殿下所赐。我们郑氏一族遵奉殿下,你身为郑氏中人,也应遵奉殿下。莫要再说什么‘你们这殿下’这样的话,他是我们的殿下,也是你的殿下。”说完急急转身往前走去。

郑星河心中也升起一股怒火,道:“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郑家要遵奉个什么殿下,什么皇子,还差点为了你口中的殿下丢了性命,如今你反来逼我尊他敬他,我绝不会那样!”

郑卫顿足,于盘怕郑卫再转身回来训斥郑星河,忙道:“小姐走了这么远,想是累了,心绪不佳,要不咱们歇会。”

郑星河冷笑道:“我堂堂陵山掌门亲传弟子,岂会走这么几步路就累死,于盘,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于盘难堪,脸立时红了起来,胸口闷闷,本欲为她解围,自己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郑卫忍不了,转身斥道:“他好心为你,你嘴何必这样毒。”

于盘忍痛笑道:“小卫,眼下冲石极要紧,莫要为了这些小事耽误,先去取冲石极去。”

郑卫摁下心头火气,道:“小妹不知礼数,实在对不起兄长。”

于盘一笑,右手扶了扶郑卫肩头,道:“我也把她当作妹妹,你何必这样客气。“

郑卫本担心于盘因郑星河的话不快,如今见于盘再为郑星河开脱,他越发觉妹妹不懂事,委屈了于盘,内心又是歉疚又是感激。

郑星河斜视郑卫、于盘两人,心底觉得讨厌,便道:“你们去取那什么破石头去吧,我不去了。“

郑卫气急,道:“说了那么些难听话,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

于盘制住郑卫,道:“小姐不去我们就别勉强了,只是这王陵在建成之时,死了几个匠人,这几人亡灵不时出来闹腾,或大笑或大哭。”于盘说到此,转头瞧瞧郑卫又瞟了瞟郑星河,接着道:“这茂陵的守陵人不就是因此才不顾重令悄悄迁走的么,不过小姐修为高深,咱们也不必担心,还是快去取冲石极,尽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好。”

郑星河虽是修习之人,可往日外出除妖时总是与人结队,这时只有她一人,又是在陵墓之中,听说墓中亡陵作祟,心里不免发毛。

郑卫心知于盘这话是瞎编出来吓唬郑星河的,也顺口就道:“也是,若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星河她也能应付,我们去吧。”说完便背转过身去,径直往前走去,于盘跟上,与郑卫并肩而行。郑星河在后犹豫,若随两人去便失了面子,若不去想起于盘的话心里总生出惧意。

郑卫、于盘两人已慢下步子,郑星河在原处踌躇不定向后张望之时,远处的通道处似乎竟真有一人影闪过,她忙摇头闭眼,再睁眼细看之时远处依旧灯火明亮,空无一人,望去只见空荡荡的白色长道直扑到尽头,哪里有什么人。

郑星河一时心慌,忙跟上前头的郑卫和于盘,郑卫、于盘见郑星河随后而来,相视一笑。

走出好长一段路,原本的一条道在左右分出叉来,照旧是灯火通明。郑卫领着两人在岔路之处停下,走近右面岔道上边那间墓室的室门。郑星河瞧那皎白的室门之上刻着麒麟纹路,纹路之间隐隐流动着妃色亮光,时暗时明。

郑卫右手食指沿着当中几个纹路一划,整个麒麟纹案金光大盛,整扇白璧室门分两扇缓缓移开,这回室门打开再无刺耳之声。

室门还未开尽,郑卫便踏入墓室之中,于盘随后,郑星河也探头探脑跟上。郑星河进入室中,回望室门,见两扇室门还再往左右两边徐徐移去,此时室门一开了将近一丈。

郑星河这时听身后传来郑卫话音:“郑氏十七世孙郑卫今夜前来取冲石极为殿下疗伤,为此闯入公主殿室,还望公主与驸马莫要怪罪我等。”

郑星河转身回去,见郑卫与于盘跪在地上,地面置着一金色锦帛缝制的蒲团。她听郑卫口中念叨什么公主驸马,顺着白璧望去,见那壁墙之上悬着两幅画卷,画上各是一男一女,女子画像悬在右侧,画中女子坐在一青石之上,一手扶着石身,含笑望着远处自高崖上垂下的瀑布,她身着湖绿色外衫,颈间露出小截鹅黄色内衬衣衫,腰间系着雪白衿带,身量纤瘦,头发梳做凌虚髻,难得的是发髻间簪的镂空兰花珠钗和金雀钗也画得极为细致,女子身后开着些红白色花朵,彩蝶翩飞在上。

左侧画卷上的男子一身玄色贴身衣裳,头发用黒冠束起,似立身于校场之上,身侧竖有绣着“魏”字的朱色旌旗,远处立着些兵士,脚下是黄土,男子左手执剑,右手负在腰后,面色整肃,双目炯炯有神。郑星河心却觉得总不如旁侧画像上的女子灵动。

郑卫与于盘拜了几拜后起身,郑卫右手覆在女子画像上的一只黑色蝴蝶上,随着郑卫右手一点点抽移,那画像闪出点点紫光,慢慢现出小孩拳头那样大小的一个黑色物件,再过片刻,那物件明晰起来,只不过是个孩童拳头般大的黑色珠子,珠身上嵌有紫色宝石。

郑星河问道:“这便是冲石极么?”

于盘点头应道:“嗯。”

郑星河再打量那女子画像一番,画像之上已然不见了那只黑色蝴蝶,心道:“谁人的好心机,竟想得到把东西幻化成像藏在画里。”

郑卫将冲石极收起,再朝两幅画像拜了拜,于盘亦是如此,唯有郑星河一动不动。

郑卫道:“既已取得,那咱们便回去吧。”

于盘点头应诺,三人转身朝外室走去。方一出室门,那石门便缓缓合上。郑星河暗暗称奇,来时室门开启是郑卫启石门之故,这时室门闭合,却不见郑卫动弄了什么机关。不过她虽心有不明,可才拌过嘴,实在不想在这时开口问。

待室门全合上,几人便沿原路回去。郑星河走在最前,听于盘正与郑卫道:“我们到这来取冲石极倒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务,想想你莫师兄他们要去访查苍魅踪迹,郑爷爷要去寻找灵气充盈之地,不知有多艰难。”他口中的“郑爷爷”自然便是郑茂极了,郑星河听他话中提起郑茂极,便想起郑茂极要处决她一事,不禁心中悲痛。

郑卫才想要回答于盘,却猛一觉身后一阵疾风,当即高声道:“有人!”

于盘也有所感,三人忙回过头去,身后却空无一物,延向后方的墓道空空荡荡。好在几人均有修为在身,也曾外出历练过,片刻惊惶过后便人人拔出兵刃,三人挨近了各据一方。一黑影闪过三人眼前,于盘喝道:“什么人!”

郑星河也高声喝道:“出来,别装神弄鬼!”

两人几次挥动兵刃砍去,却都是扑了个空。

这时只闻一女子放声大笑,她笑声中既有得意又含些许喜悦之气。郑星河三人此刻却极是惊怒,那女子围绕三人疾迅绕转,只见一团糊糊的影子在空中乱飘,郑卫心内暗自默数那女子每回飞转至自己身前需多少时候,不多时便摸透了那女子身法速度。他照此速度,内心默念到“二”时便运力于剑上,使劲朝前方的人影刺去,这一下甚准,直逼得那女子往后飞退,郑星河与于盘各执兵刃攻上。

三人与那女子相斗片刻,发觉对方女子修为远在他三人之上,三人合力战那女子,那女子却丝毫不落下风。他三人之中郑卫修为最精,新得的冠仪剑虽是初次用来对敌,却也用的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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