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宁听着徐嘉衍这些更像是在解释的话，皱了皱眉头。
不过徐嘉衍倒是细心。
实际上裴子端要真在席面上离开，要回去新房那边，底下伺候的奴婢们早就会先到新房那边去回禀，叫她和霍明珠先行离开的，否则裴子端回了新房去，倒见着她和霍明珠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也在，那才是真的离谱又尴尬呢。
她眉头蹙拢了一瞬之后，很快就舒展开来：“可是方才徐三娘子同表哥说什么了？想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才让表哥连打发人去告诉一声都顾不上了，就站在这儿同她说话呢。”
徐嘉衍还是摇头，这一次的叹息声变得重了些，显然是故意叹气给傅清宁听的。
傅清宁又撇嘴，侧目去看他：“怎么也不叫人问呢？”
碧霄退的稍稍远了一点，也是帮着他们两个瞧着四下有没有人过来。
姑娘平日里冷静自持，可每每到了表少爷面前，跟个孩子似的，总是爱撒娇。
这要真是一时叫人给听了去，指不定明天在城中传出什么样的话呢。
方才她跟姑娘能偷听徐三娘子和表少爷说话，别人当然也可能这样子来偷听的。
碧霄到底是多留了个心眼儿，才想着帮忙守着点儿。
徐嘉衍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他视线从碧霄身上收回来，想着老太太实在是厉害。
当初鹤云和碧霄两个人被老太太拨到小姑娘身边去当差，那会儿老太太就已经是考虑周全的。
鹤云和碧霄两个人性子截然不同，能力自然也不一样。
老太太是怕小姑娘接受不了，或是心思敏感多疑，想着她才来，老太太把身边贴身的婢女放到她那儿去，说是看顾，实则万一是要监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所以那会儿老太太就晓得，依着鹤云的性子，在小姑娘身边是留不久的。
或是小姑娘脾气好，一贯能隐忍，那也不要紧，老太太自己都会寻个由头找个机会，把鹤云从小姑娘的身边调回去。
最后留下的，只有碧霄。
而也只有碧霄，才是老太太最想留在小姑娘身边的。
因为碧霄看着性子活泼，也年纪小了点儿，似乎是不太能服侍得好的丫头。
可是事实上，碧霄最心细不过，又忠心耿耿，最是护主。
只要她认准了小姑娘，那肯定是事无巨细都帮着小姑娘考虑的。
譬如眼下。
所以也是到了这一刻，徐嘉衍突然就想明白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是老谋深算，也思虑长远。
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替小姑娘考虑好了今后的这么多事儿。
便是等到小姑娘来日成婚出嫁，碧霄既然在她身边待了三年时间，再到出了孝期，正经八百的议亲之后再到大婚，就算是议亲快，那也总少不了要一年半载时间。
前前后后算下来，碧霄就在小姑娘身边当差了四年的时间。
跟着一起陪嫁到夫家，帮着操持内宅中馈，碧霄实在都是一把好手。
那个时候老太太大概是没有想过非要把小姑娘留在霍家的，更没考虑过他。
这都是后来小姑娘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意，才省去了老太太许多的麻烦。
起初那个时候，老太太所考虑的是将来小姑娘要嫁去别家，那身边就总要有个能帮她支应事儿的大丫头。
红微显然是撑不住的。
碧霄倒是可以。
哪怕是内宅里的人情往来，碧霄都能帮她应付的很好。
想明白了这些的一瞬间，徐嘉衍脸上的笑意忽而就更重了。
傅清宁看得莫名：“表哥在笑什么？”
徐嘉衍摇头说没有：“你来的时候没听见徐三娘子说什么是吧？”
傅清宁嗯了一声：“我要是听见了，何必还要明知故问的问表哥呢？”
“那也保不齐是要试探我，万一是听见了，只想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扯谎来骗你也未可知。”
徐嘉衍同她玩笑了两句，才不再调侃她，同她说起来徐令玉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来。
“倒也不是她自己，她家中有个表妹，到金陵来小住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说是想约我出来吃个茶。原本今天小殿下与大姐姐大婚，她是要跟着一起来的，但是感染了风寒，也不适合到这样的场合上来，这才托付她带个话到我这儿来。”
徐嘉衍深吸了口气：“那姑娘你也知道的。”
徐令玉的表妹……
傅清宁啧了一声：“辽东高家的四娘子？”
徐嘉衍嗯了一声：“一个多月前高家不远千里把她从关外送到了金陵城来，我想着也是目的不纯的，结果还真是。”
他也只会在傅清宁面前这样子说话了，否则就算是在裴子端的面前，都不会这样子去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到底带了些恶意的揣测在里头。
终归人家也没对他做
什么。
只不过是大家心思各异吧。
辽东远在关外，要过山海关都是个麻烦事儿，毕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敌寇侵扰，什么烧杀抢掠。
要送年轻女郎入关，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但是高家还是这样子送了高四娘子进京。
这趟把人送来，多半是根本就没想叫她再回去了。
一来一回的，总归不容易。
那位高四娘子如今也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好可以议亲的时候。
把她送了来，叫她姑母做主，在金陵给她寻个好人家，到时候成婚嫁在金陵，当然不用回辽东去了。
徐嘉衍面色清冷下来：“这位小娘子倒是胆子很大。”
傅清宁面色不虞：“表哥就很应该去见一见人家，方才不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徐嘉衍听她这样的话，反而笑意加重了：“那依表妹的意思，我应该去见一见的，我这人一向是最愿意听人劝说的，倘或表妹真是这样觉得，那便是去见一见这位高家的小娘子，我想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
他笑着，笑意径直抵达眼底，低头看着傅清宁。
傅清宁与他那样的视线对上，沉默良久之后，才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只管去吧，今日回去我就同大舅母说，你在外头只管招惹小娘子们，看大舅母不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