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不能否认，当在蒋琬口中听到对孙有德这般不加掩饰的鄙夷的时候，心里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开怀，他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好的，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他微微笑了笑，语气虽然平静，却暗藏些许讥讽:“自然不配。”
蒋琬抬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去看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何明明觉得孙有德无才无德却依然应允了。
季洵拍了拍慢慢凑过来的蒋琬的脑袋:“我自然有我的主意，你放心便好。”
蒋琬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对于季洵的能力自然是信任的，她便没有多问，只是道:“王爷不必觉得我仍旧对孙有德留有余情，莫说我如今没有，就便是还有，我也绝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 m..coma
季洵很难得看到蒋琬这样一脸认真的表情，异常真诚，又是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微微舒坦了一些，既有些感动，又有些痛快。
看起来蒋琬是真的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也不枉费他收到关于孙有德情报那一天，气得几乎有些头疼，搞得一整天连奏折也看不进去。
但是看到蒋琬对孙有德不屑的样子，便觉得那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不过，那你又何必为了孙有德落泪？”
这是他最大的不解，既然蒋琬已经将他看得这么透彻了，又为何会和他见面之后如此垂泪呢？
蒋琬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满都是震惊:“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他流泪？”
季洵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乍一听到她反驳，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惊喜感:“那你因何流泪？”
蒋琬自知自己刚刚本来就差点露馅，因此说话便格外小心翼翼，在脑子里盘旋了盘旋，便知道她不能说自己想家，更不能说是思念原身那没有什么骨气的父亲，思量一二，毅然道:“不过是想起了我早逝的阿娘。”
季洵一时默然。
他幼年丧父，兄长登基过不久之后，他的母后便也过世了，当时他也不过十二岁，他之前看情报的时候，看到蒋琬十岁丧母，顿觉有点同命相连之感。
他沉吟再三，而后道:“其实我也记不清我母亲的模样了。只记得她一直端方守礼，温柔大方。”
蒋琬本来不过是找个理由，听到季洵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是真的不清楚那些皇家秘辛。
当时小说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季昀长大之后的事了，男主又不是季昀，本来对季昀的事就所提甚少，更不必说季洵父母的事了，但是她来了之后慢慢也接触了一些，大抵也弄明白了季洵和先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是比先帝小了不少。
当时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季洵才五岁，几乎不记事，所以对皇位根本没有竞争力，所以他和先帝兄弟感情甚好，季洵几乎可以说是先帝一手拉扯大的，因此一向多疑的先帝才会将在自己即将过世的时候，将自己的独子和这江山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蒋琬温声道:“王爷，太后娘娘这样好，便是希望你们不要时刻挂念着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季洵抬眸看她，有些不明白为何明明是自己来安慰她，最后竟变成了她来安慰他呢？
季洵便也温声道:“那你也是，你的娘亲想来也是如此。”
蒋琬眸光闪亮，一双眸子里水灵灵的，盯着他的目光永远如此触动他的心灵。
他将手里的碗递还给蒋琬，语气温柔:“很好吃，明日入宫的时候，你也做些给陛下吃，想来他应当会喜欢。”
提起他的母亲，便总能勾起他对于亲情的那一点挂念，现如今的世上，他竟也只有季昀一个亲人了。
蒋琬自然满口答应，季昀如今于她而言，自然也不是先前那些干涩的文字了，又因着季洵的关系，对季昀多了两分怜惜。
季洵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衫，解决了自己心头憋闷的心绪，便又想起自己因为烦躁而撂下的折子了，便嘱咐道:“既然我来此处用过了，等会儿便不必送过来了，今日晚上我可能要留在宫里头用晚膳，你便可以休息一下。”
蒋琬有些好奇:“在宫里用膳？”
季洵看她不知道，方才道:“一会儿要去为那些不配为官的人设宴了。”
蒋琬闻言便明白了，便忍不住嘱咐道:“那王爷要顾及顾及自己的身子，可千万不要多饮酒。”
季洵听了这话觉得暖心，知道是她关心自己，虽然声音仍旧淡淡的，却多了几分感动:“我自然知道。”
宫宴之上，言笑晏晏，季洵只觉得无趣，没有蒋琬陪侍在侧，只觉得有些食之无味，甚至觉得这些食物味道极为难吃，要么太淡，要么太油腻，吃了胃里都有些难受。
偏生总有许多人往他跟前凑，在大殿里呆着有些憋闷，又不能提前脱身。
那些人虽然不敢在他面前过于放肆，但是又不能表露得太过于冷淡，把这些人都推给徐丞相那一派。
孙有德站在人群里往季洵的方向张望，他便想知道，为何蒋琬方方在他身边呆了没有多久，竟然便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只见季洵风光霁月，身着华服，明明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竟然浑身贵气逼人，颇有点杀伐果断的霸气。
季洵察觉了他的眸光，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让人通身寒凉。
季洵是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如此自负失礼。就这样的人，当时的蒋琬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长得不怎么样，仪态也不怎么样。
要不是因为蒋琬的关系，他连一个人眼神也欠奉。
季洵刚刚把眼神转回来，便看到徐丞相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向他走了过来。
季洵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声音淡淡:“丞相大人倒是好兴致。”
徐丞相听到这趾高气昂的语气，眼里飘过一丝忍辱负重的愤怒与仇视，但是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声音里还含着笑:“王爷，这次有幸招揽了这般多的贤能之士，真是我国之幸。有德，快过来拜见摄政王。”
季洵蓦然抬起的眸子里含着几分薄怒。